第四章 恶魔
“淙淙......”
启明意识模糊间听见耳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他意识到这次来的是“恶魔”。
他是在与低语对话时知道的这种生物被称作“恶魔”。
相比较于其他黑暗中的生物，启明最讨厌的就是恶魔。
恶魔不会立刻把你杀死，而是在你耳边不停地说着话，企图瓦解你的意志，然后再让你出现各种各样让你恐惧的幻觉，直到他们心满意足，自以为你已经足够崩溃后，才会将你吃掉。
眼前的画面开始变化，画面不断地旋转，拉伸，就像山水画不断杂糅一般。
黑暗依旧是黑暗，只不过却渐渐地有了黑白照片般的画面感。
启明眼前出现了一个男人。
那是个拿着书卷儒雅的书生。
不过他的桌上摆放的最多的却不是书本，而是一些各式各样的木制品和七零八落的金属材料。
尽管意识模模糊糊，眼前的画面也有些支离破碎，但启明很清楚的知道，这是他的小叔，启源。
他忘不了这个男人，因为他曾是自己一度以来的目标！
他慢慢回忆起来......
小的时候，那段时间应该很开心，他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父亲是镇子里最受尊敬的先生，他们一家人都能感受到周围人的善意。
而与自己最要好的便是叔叔启源，启源会给他带很多新奇的玩具，而他也被那些各式各样有趣的玩具深深吸引住了。
后来，他知道这些所谓的玩具是来源于启源所学，一门叫做“天工”的技艺。
于是他便时常缠着启源，要他教自己学习“天工”，而启源也是十分喜爱他的，倾力把自己所学教授给了他。
但是好景不长，启司有一次外出回来，不知什么原因发了特别大的火。
在他记事起便常年在外，启司每次在家都待不过三日，但这一次他在家却整整待了两周之久。而他渐渐地发现了自己一直在与启源学习“天工”。
这门称为“天工”的技艺在他们的世界里就是旁门左道，是不被人们认可的。
一心想要他学习正统六道的启司怒不可揭，一时间直接烧毁了启源所有有关“天工”的书籍和他制作的物品，当然，也包括启明的。
在那以后，启司把启明关了起来，不准他与启源有任何联系。
同时扬言是为了做出表率，也把他自己给关了起来。
自此，自己这第一个梦想便这般的破灭了。
过去的种种浮现在启明的脑海里，他发红的眼睛里也了一丝干瘪，他的眼睛已经干枯了，已经没有眼泪可以再留了。
只是，当这令他最疼痛的过往再一次被揭开之时，他还是感受到了内心涌出的悲哀。
恶魔似乎也很满意他的这次杰作，启明能感觉到自己地脸庞被什么湿润带刺的东西舔了一遍。
还不待他感受疼痛，他就又一次被带入回忆之中。
启明看到眼前的画面有了零零散散的箭矢，而箭矢都是破破碎碎的，不知道被使用过了多少次，有些甚至连箭羽都没有，有的甚至折断了一般。
这是在一个山洞里。
启明努力地回想了起来，因为他只要看见那些箭矢，便可以想起那个山洞。
那是自己偷摸着练箭的地方。
除了“天工”，这是他第二个目标，他想要练习射箭，因为他喜欢。
跟“天工”不同的是，箭艺是他的世界中的正统之学，启司倒是不介意看见他学习这门技艺。
可是，也正是这“正统之学”的说法再一次深深地伤害了他。
那天，启司跟踪他来到了这个山洞里。
当启司看见满山洞破破碎碎的弓箭和启明射箭的姿态时，再一次大发雷霆。
因为，他们这个世界是中形而轻技的，他大骂启明的姿态不雅，有损羿道之形象，如果被他人瞧见，他怕是要晚节不保。
启司对满山洞破碎的箭更是忍无可忍，他气地折断了启明用了很久的弓，紧接着再次被启司关了起来，并且严令家中任何人不准他再接触箭。
死板，刻薄，不可理喻。
所有固执己见的形容词启明都愿意用在启司身上，或许他永远都不会明白，比起他认为的安排好自己的前程，自认为的帮助自己，或许理解自己，哪怕是理解一点点，都是好的。
在“连失”被破坏以后，他彻底对自己的父亲绝望了，也认清了现实，有些东西他生来便是如此，你是永远改变不了的。
人有时候就很矛盾的。
明明在这个黑暗世界中他的精神都要被撕裂的支离破碎。
但他此刻甚至觉得与其生活在那样一个糟糕的世界，在这个没有人的，不需要与人再有交流的黑暗世界反而更让他感到放松。
下一刻，黑暗吞噬了他。
他明白是恶魔玩够了，把他吃了。
……
体内，似乎又多了一样东西啊......
死亡的那一刻，启明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自己我透出现了一些变化，仿佛有什么东西钻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他知道，这又是“低语”所说的“窃取”。
尽管低语声一直在告诉他要站起来杀掉黑暗中的生物，那样他便可以在黑暗中获取力量，但是他已经没有了活着的念头，一次次被杀死，也从来没有站起来顽抗过。
大概在5次死亡前，低语声告诉他他被赋予了“窃取”的特殊能力。
获得“窃取”以后，他每一次死亡便可以从杀死自己的生物中窃取一项他们的能力。
可笑。
他在阻止自己死去？启明苦笑，他不明白，不能够理解。
明明自己想要死去，可却一次一次不断地复活。
比起需要交流的世界，他反而更愿意一个人待在这片黑暗之中，可这片黑暗就像与他作对一般，开始向他低语。
他不想要获得任何希望，可却获得不断被赋予力量的能力。
他能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体内拥有的那些能力，而这一次死亡时又多了一种，他就像沸腾的蒸汽般，呼地一下就窜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一个不断呼唤着“昔拉”的声音不断在他体内徘徊，仿佛一遍一遍地从他血管中循环流淌，它在黑暗中只能不断地感受着这个声音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肆意妄为。
而除了这个声音以外，他感觉到似乎还有另一个声音，有些熟悉，但是声音却很小。
待得那个“昔拉”的声音终于有些消停之时，启明终于听清了他耳畔边不断重复地念叨的低语声。
“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
这是之前那低语的声音，不过这一次他的叙述却很连贯，没有他一如既往的话风，就好像是在哪里剽窃了一句不属于他的话一般。
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
什么意思？
是诗吗？
他从来没听过，不过他从来就不怎么接触这些，没听过也很正常。
想着着低语说的这句话，他似乎感觉到了点什么，能感觉到自己内心有了一点触动，但是十分地细微又不太明显，不过很快他就连这句话都记不完整了。
等到再次醒来，启明感觉着自己身上又多散发的一道黑色的光芒。
他看着自己的身体，虽然说是光芒，但是确实不可见的，也没办法照亮黑暗，这只是他内心的一种感觉。
已经是第五道光了......
启明感受到了自己体内的五道光，他们各自散发着不同颜色的光芒：黑，白，紫，灰，绿。
而这道绿色的光......
他想起来，这是属于那个女孩的。
因为她把他杀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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