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戴喻与神（二）
“够了。”江成恺下脚的瞬间，一直像个透明人般的高阳成开口了，“该住手了。”
江成恺抬起的脚顿在原地，他诧异地回头，“阿成？”
面对男生不可思议的表情，高阳成说：“再打下去，他就要进医院了。”
江成恺不解：“所以？”眉头挑起，“你就叫我这样放过他？”
高阳成叹了口气，他并非为了袒护戴喻，而是为了保护江成恺：“他要是进了医院，你就会因为打架斗殴被学校退学，到时候别说和我一起上大学了，高中最后一年都不能继续和我见面了，这样也没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江成恺的不悦被他这一句打散了大半，“怎么可能没关系，我想和你在一起，每天都想，却被这小子给——”破坏了！
他压下满腔的怒意，狠狠地瞪了戴喻一眼。
男生不敢看他的眼睛，匍匐于地面浑身发抖。
“那就听话，按我说的做。”
江成恺磨了磨后槽牙，不情愿地点头，闷闷应声：“好，我听你的。”
高阳成莞尔，走到他身边，给予听话狗狗的奖励般摸了摸江成恺的脑袋，靠在他耳边，故意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往他耳垂吹气，用带点淡淡诱惑的声调：“真乖。”
江成恺脸一热，推了推他的肩膀，“别开玩笑了。”
然后，高阳成在戴喻身边蹲下，脸上带笑，视线是冷的：“那解释一下吧，戴喻同学，你为什么没事呢？”
“有人，救了我。”鼻梁剧痛，戴喻每吐一个字都要抽一口气。
“谁？”
“你确定有人在屋顶吗？”
高阳成的问题前一秒脱口而出，通往的屋顶入口便传来年级主任熟悉的声音，随后是塞进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相当急促。
主任怎么会来这里？
应该不可能有老师或是其他人知道他们在屋顶啊！
感到难以置信的同时，高阳成迅速掏出了口袋里的屋顶钥匙，塞进了江成恺的裤兜里。
他绝不能被抓到！
也就是他收回手的一下秒，屋顶的门推开了——
“好浓重的黑暗气息，比身处同一位面时感受到的更加强烈，”施恩神出现在门后，目光扫过高阳成和眉头蹙起的江成恺，“你们中的谁已经被暗面使彻底污染了，吗。”他的视线停到了地上瑟瑟发抖、满脸是血的戴喻身上，散漫问句的尾音顿住片刻后，骤然加重。
漫不经心的神情拉下来，脸色阴沉：“难怪我一直收到原因不明的求救信号，原来是我的契约者放出来的。”
经过他们身侧，施恩神冷冷地斜了一眼两人，“告诉你们的操纵者，今日对我的契约施加的【痛苦侵蚀】，虚空破灭者绝对会向他们讨回来的。”走向戴喻。
仿佛要将冷意刻入骨髓的眼神，被他那么一瞥，高阳成和江成恺不由得身体紧绷。
“你们怎么会有屋顶的钥匙？”
年级主任紧跟在施恩神身后，一眼就看到对面到惨不忍睹的戴喻，“怎么回事？你们还在这里殴打同学吗？！”
他看见了高阳成，眼神透出几分犹豫和疑惑，印象中高阳成一直是个有礼貌成绩又好的孩子，各科老师对他的评价非常高，学校也有将他保送青花大学的打算，怎么会……
“高阳成？你也动手了？”
“我没有！”高阳成听出年级主任声音里的迟疑，随即抬手指向江成恺，以一副无辜者的姿态——
“都是因为江成恺，我不过是拒绝了他的告白，这个变态同性恋就把我拖到这里来，当面殴打我的朋友，说不跟他交往的话，就要弄死戴喻！”
——将所有的错误全部扣到江成恺身上，他只是一个悲惨的受害者。
江成恺难以置信地瞪眼，惊讶也就一瞬间，随即明白了高阳成的想法。
他怎么样都无所谓，不能让阿成因为他而被毁掉人生。
所以他相当干脆地坦诚了自己的所作所为，态度狂妄，在老师面前也毫不收敛，“对，没错，你就必须跟老子交往，做老子的女人，不然老子就搞死你朋友！”
“被迫”坦白的江成恺嚣张地说完那段话之后，就任由年级主任将他擒拿抓下。
主任说的请家长，记过还是停学什么，他根本无所谓，只要他的阿成能够平安无事就好。
施恩神来到戴喻面前，逆光而立，金色的光芒洒在他的身上，让他看起来就像会发光一样。
往那一站，宛若神祗，戴喻不禁想到。
神明弯下腰，“人类养成所的地形过于复杂，失去虚空灵体的我无法使用瞬间移动，来迟了，我很抱歉，你还好吗，暗面使有没有伤害到你哪里？”他的声音刻意放轻了，就像拂过耳畔的羽毛。
这声音和虚空的设定戴喻有点印象，但他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听过。
戴喻正回想着施恩神的声音。
“我现在就带你去治愈圣殿。”
身体突然悬空，失重感袭来，一同感受到的还有对方的体温，一双强壮有力的手揽住他的肩膀，托起他的膝盖，将他抱起来。
戴喻咦了一声，疑惑地看着施恩神。
对方线条美丽的下巴和脖子印入眼帘，如同精美的雕塑那般完美。往上是他淡粉、略显单薄的嘴唇，抿着。高挺的鼻子上面是黑而沉的眼眸，浅浅扫过戴喻的眼睛，转向前方。
没等戴喻反应过来，施恩神抱着他走向屋顶的门。
他对年级主任说了句带着戴喻去医务室，就离开了这里。
学校的医务室处理不了戴喻被打断的鼻子，施恩神只好带着他去医院。
戴喻的伤势看起来相当吓人，班主任看到时，也没多问原因就批了他们的假。
施恩神叫了一辆滴滴去市区医院，上了车之后，随即在手机里给戴喻挂了个急诊。
一进急诊大厅，就听到叫号了。
医生给戴喻做基本检查时，发现了他身上各种各样的伤，建议他一并处理。
戴喻摇头，说了句没事，只让医生处理鼻子的伤。
断裂歪掉的鼻子重新摆正回去的瞬间，又让戴喻重新体验了一次断裂时的感觉，最后给伤口止血上药，扎上绷带，治疗就算结束了。
戴喻离开诊室时，医生叫住他，说他的鼻梁骨可能没办法变得像以前一样直挺了，歪曲的部分会伴随终生。
仿佛早就知道会这样一般，戴喻没有多少反应。
他走出诊室，就见到施恩神双手环胸，靠着候诊的长椅睡觉。
他微微偏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听到动静，阴影下的眼睛睁开一条缝，里面的眸子朦胧而水润。
“治疗已经结束了吗？”他发了个哈欠，揉掉滚出的泪花，看向戴喻包扎严实的鼻子：“怎么样，还会痛吗？”
戴喻点点头，“不痛了。”他抿了抿唇：“谢谢你送我到医院。”
施恩神嗯了一声，舒展身体伸懒腰，然后站起来，拍拍自己的胸口，嘴角扬起：“这是我应该做的，毕竟你可是我的契约者。”
戴喻看着施恩神，他知道对方个子很高，坐着的时候还没感觉出来，真到面对面了，他发现这人远比他高出许多，说话得仰着头才行。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急诊大厅，走下台阶，施恩神回头问：“你这样还要回人类养成所吗？还是我送你回创生之地？”
人类养成所是指学校吗，那创生之地是……戴喻凭感觉猜测他中二设定的意思，说：“我不想回家，也不能回家。”
施恩神停下脚步：“为什么？”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露出惊讶的表情：“难道你被缔造者抛弃了？”
“……”
戴喻想不通他为什么能联想到那方面去。
不过，他家里的事没必要跟第二次见面的陌生同学说。
他稍微想了想，指了指鼻子：“我妈看见我受伤会心疼的，我不想她知道我在外面被人打了。”
施恩神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啊。”边说，边走到戴喻面前，“这个简单，就由我为你施展圣愈术吧。”
说着，他突然捧住戴喻的脸，两人四目相对，深黑的眸子闪烁着浅淡的幽蓝光泽。
仿佛磁石般，戴喻被那抹蓝色吸引住，无法移开视线。
持续了三秒钟的对视，以施恩神松手眨眼移开目光结束。他一眨眼，眼睛里的蓝消失了，就像错觉似的，那双眼睛依旧黑得深沉。
戴喻感到奇异的同时，被打断的鼻子生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怪异感，肿胀的痛楚消失了。
他撕下包扎的纱布，视野中模糊不清的鼻子，断裂歪曲的鼻梁骨正在复位，只用了几秒钟就变得和之前一样直挺。
没看错吧？
他小心翼翼地触摸鼻子，一点也感觉不到疼。便放心地摸上去，医生说可能会永远扭曲的鼻子此时此刻恢复了原状。
“这，这是什么？你，你怎么做到的？”戴喻一脸诧异。
他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一向认为没有科学解释不了的奇异现象，科学无法解释的那一定是好巧不巧的巧合事件。
只不过当奇异现象切实出现，被他的双眼捕获，无法用巧合事件来强制矫正时，他只用了不到两秒钟的时间，找到了解释的理由：“我知道了，这是魔术。”
啪，施恩神一记重锤粉碎了他不切实际的想法。
“这不是那么低级的幻觉戏法，这是我的神之力，类似于二维平行世界《齐木楠雄的灾难》中齐神的超能力。”
“不过使用起来有点麻烦，也没有那么万能，缺陷很多，但最大的缺陷就是必须对你产生作用才能发动。”
“……”信息量太大了，动摇了戴喻无神论信仰的根基，短暂的沉思后，他得出了结论，“这也是中二病的设定吗？”
“你以为是设定？”见他不信，施恩神挑眉，往后下到台阶底部。
眼中再次浮现幽蓝色的光芒，然后他的身形逐渐拉长，肩膀变得宽阔，充满少年气的脸线条加深，转变为男人成熟俊朗的外貌。
是他！
那股熟悉感重要找到了来源。
戴喻愣愣地看清面前的人。
他之所以会感到眼熟，完全是因为他们是同一个人！
“这是真的。”恢复原本模样的施恩神嗓音低了不少，如同大提琴般深沉。
他说：“我的真实身份是虚空的主神之一，我拥有足以颠覆世界的神之力，可神之力的发动需要与人类签订契约。”
“我不屑人类共同占领世界，所以我放弃了使用神之力的想法，转而使用虚空之力，成为虚空破灭者，我要向那些嘲笑我的其他神证明，就算没有神之力，我一样可以统治世界。”
“但是！”施恩神的神情忽然变得凝重，指着戴喻，“你砸了我！”
“害我被迫与你签订契约，导致神之力和虚空之力置换，我甚至失去了虚空灵体，不得不以血肉之躯迫降于下界！”
“人类的身体无法驱动虚空神器，我主宰世界的计划不得已只能推后，你得为此负责！”
施恩神越说越激动，一副要撸起袖子打架的姿态，大颗的唾沫星子飞溅。
信息量越来越大了，戴喻有些混乱，只过滤出了最重要的信息。
施恩神要他负责。
他说：“那我要做什么？”
“解除和我的契约，让我恢复原样，协助我达成目标！”
“要怎样解除契约？”
“把你的愿望告诉我！”
“？”
“我的表述应该没有问题吧，还是你对人类的通用语掌控不熟练？”施恩神耐着脾气，解释道：“就是为了解除契约，我得实现你的愿望，所以快点告诉我，你的愿望是什么。”
听了他的话，戴喻陷入了沉默，他想不明这和前面的话有什么关联。
这也是设定的一种吗？还是说——
眸色暗了暗，他掏出手机，问：“我请你吃午餐吧。”
和预想中的回复不一样，施恩神一脸错愕：“你的愿望是想请我吃午餐？”
戴喻摇摇头，沉声道：“你说的负责，不是想霸凌我的话术吗？”
他想了想，补充道：“我相信你是超越人类的存在，可是我没办法对你的力量负责，如果可以用暴力解决问题的话，我不介意。”
“……”
施恩神一副“兄弟你不对劲吧”的表情看着他，几秒钟后，他想通了，“看来你被暗面使的【痛苦侵蚀】洗脑已久，身体已经喜欢上了被虐待的感觉了吗？”
他看着戴喻，眼底流露出几分沉痛和惋惜。
戴喻觉得自己应该和他解释一下，不能让他往奇怪的地方想。但施恩神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神爱世人，如果这就是你的愿望，我会实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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