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池宴知道, 年前云梨得和云歌一块儿回来。那样的场合，他实在没有出现的必要。
一个人坐前面，太像个黑车司机。
这点逼格，池宴还是要保持住的。
至于今天是出差, 顺路过来这儿。
还是过来这儿, 顺路出个差。
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字，也没把云梨绕明白, 但不妨碍她此刻下意识的开心。
“那你现在是要回晏城了吗？”云梨赶紧问。
池宴看着她：“嗯。”
“那你等等啊哥哥！”云梨不等他回答, 歘地低头摁亮手机, 探测仪的捧着手机上下试探信号, 等页面终于跳出来, 果断戳进买票app, 火速点了退票。
仿佛慢一秒钟平台就得多扣她五毛手续费。
“……”池宴眼梢一抽, 忍不住有点儿想笑。
只怪他视力太好，随便瞥了一眼, 就看见了小姑娘点开的是什么界面。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云梨在他面前，挺放松的。
是那种不会跟他客气的放松。
就好比此刻, 他替她提着行李箱，小姑娘非常自然地没有客套说“我来我来我自己来”。
甚至听他要回晏城, 第一反应是赶紧把火车票退了，蹭他的顺风车。
他身边朋友除了钟尽欢姜宸, 从没人会这么对他。
但这份“不客气”和钟尽欢姜宸的比起来, 似乎又有哪里……不太一样。
照常理来说，他不是会纵容这种“不客气”的人。
可也不知道是小姑娘做起来太自然，还是因为点儿别的什么，他居然还隐隐……挺受用。
就非常神奇。
神奇得让他觉得当年秦医生的治疗方案, 可能真的对他有点儿不同寻常的影响。
还没等池宴头脑风暴明白，云梨就把手机塞进了羽绒服口袋里，还笑眯眯地拍了拍，仿佛塞的是满满一口袋钞票。
然后才跟池宴说：“走吧哥哥！我们一起回去啊！”
池宴挑了挑眉：“嗯。”
行李被池宴放进后备箱，俩人上车。
车里开着暖气，云梨坐上副驾，才发现池宴身上笼的那团凉意被衬托得存在感十足。
云梨愣了下，不知道他是不是穿得太少，又在外面站了挺久。
密闭空间门内，外套上的烟草味也极明显。
池宴扣好安全带，又憋了眼开始慢吞吞解围巾，脱掉跟团球似的羽绒服，然后老老实实系好安全带，还全程一副若有所思样子的云梨。
把车开出去，池宴扫了眼后视镜，状似随意道：“师父什么时候下山？”
云梨一愣：“嗯？”
池宴偏了她一下，表情淡定：“不是你说的吗？”
云梨眨眨眼：“啊？”
她什么时候和池宴说过……她想带师父下山安装义肢的事情吗？她怎么不记得了？
完了，她这是什么青春期滞后症，记忆力居然越来越差了！
云梨一脸懊丧地挠了挠头，老实和池宴说了师父想秋天再下山这么个情况。
池宴没多问原因，淡“嗯”了声，和她说：“提前说一声。”
云梨看着他，问得真心实意：“等你顺路出差载我们吗？”
池宴：“…………”
小朋友你这人，挺不喜欢给人面子的啊。
车子顺着盘山公路，越往下，信号越好起来。
断网好几天的云梨终于能顺畅地上网冲浪了！
《这才是演员》的录播昨天就上线了，她还不知道效果如何。
点开微博，没怎么翻就是关于节目的好几个热搜词条。居然还有钟意云梨这样的组合。
看见自己的名字和意意姐姐的一块儿出现，云梨还有点儿小骄傲呢。
没错，钟意官宣《哑蛭》女主，和她的对手戏片段也在前排被反复讨论。
这部电影的背景设置，是在一处萧索闭塞的小山村。女主郑婉思不是当地人，被“捡”到这个小山村时，还是名大一学生。
题材敏感压抑，走的也不是商业片路线，除了洪一嘉，很少有人敢拍这样类型的电影。
而云梨饰演的角色，是女主名义上的“女儿”。没有名字，不会说话，被村民当小狗小猫一样，叫做哑妹。
但哑妹也并非真正属于这个小山村，更不是这家人的女儿。她只是在五岁那年，因为穷，被当做“别管男娃女娃，好歹也是个娃”，“送”给这家人的。
…………
话题下，不光有讨论俩人演技的，前排热评热赞，更多的是不少网友的亲身经历、谴责反思，和对洪一嘉愿意筹拍这样一部电影的感谢。
据说，钟意接这部影片，还是零片酬。
云梨指尖有些僵硬地退出这些话题，像害怕被人发现，极轻又长地吁了口，往下翻别的内容。
蓦然发现其间门夹杂了一条农广话题：种梨
这云梨可来劲了啊。
师父替她种的那棵梨树，自从三年前结过一颗歪瓜裂枣，后来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亏她还浇水施肥每年不拉下，真的很不给她面子！
于是火速点入。
结果点进去之后，评论区的画风是云梨从没见过的。
——谁也别拦着我嗑种！梨！！
——呜呜呜呜妈妈一个爆哭！！我梨真的男友力max！！
——“你太轻啦，多吃点呀”！！看看这红果果的对比！！！是谁说我们意意重得公主抱都抱不起来，才害得他ng了十几条的？？！又是谁云梨，一把抱起我们轻飘飘的意意钟意！还叫她多吃点的？！是她！就是她！是云·我们的好女婿·小梨梨！！
云梨：“…………？”
这个话题下面带着的视频，不是钟意和她的比赛片段，而是一小段她们在洪一嘉导演喊咔之后的花絮。
比赛片段是整个影片的尾声，钟意要笑着把那段不能流眼泪的哭戏演出来，整个状态得完全压抑着来表现。入戏深一点儿，情绪都能把人闷崩溃。
钟意那一小段拍完之后站起来，大概人也不舒服，一下子就晃倒了。
云梨反应快，周遭工作人员还在惊呼时，她已经急速冲了几步将人一稳，然后一把抄膝抱起来。
非常标准的公主抱姿势，抱起来的那一刻还霸总上身一般，一边观察钟意的状态，一边对着工作人员喊道：“医生！快叫医生！！”
…………
“……”云梨忍不住皱了皱脸，闭上眼睛狠狠挠起眼皮。
她当时是真吓着了，怕钟意出事，才会那么紧张。
但现在事后一看，怎么那么搞笑的呀！
还有某种让她汗毛嗖嗖到想搓胳膊的感觉在周身蔓延！
怪不得广大网友……会给她们俩带个农光话题。
云梨尴尬地秒速退出微博。不愿再看。
还在狠狠挠眼皮的手背，却被池宴不轻不重地敲了下。
云梨回神，“嗯？”了一声看向他。
池宴敲完，右手垂到挂挡上，松松搭着。
视线一早已经看向前方山路，声音沉沉懒懒的：“不疼？”
云梨这才觉得眼皮已经火辣辣地在烧了。
嘶——真是下了狠手。
掌心摁住眼皮揉了揉，云梨不想冲浪了，想看看《这才是演员》昨天的完整节目。
但是她这个月的流量所剩无几了。
十块钱的流量包她也不想浪费。
眼珠子朝池宴溜了一下。反正池宴在开车……
云梨巴巴凑过去，试探道：“哥哥，那个，你这个月的流量还够用吗？”
池宴斜睨了她一眼，“嗯”了声。
云梨喜上眉梢：“那你手机借我看看综艺吧！”
池宴一顿，瞥了下她此刻握在手心里，屏幕上电池用量完全够看俩小时综艺的手机，挑了下眉。
他不是知道，不少女孩子暗戳戳的小心思。
譬如说自己手机没电了，没信号了，借男朋友的手机玩一会儿。
潜台词其实很明白：我想查查你手机。
毕竟按小姑娘如今的片酬，要说“我舍不得手机流量所以想借你的看”这种话，属实匪夷所思了。
无声翘了下唇角，池宴挺无所谓地偏了偏下颌，示意她：“自己拿。”
“嗯嗯！”云梨美滋滋从中央置物扶手里抠出他的手机，然后仰脸问，“哥哥你手机密码是什么呀？”
池宴偏头瞥了她一眼，随意抬手，虚指了自己一下。然后不再说话，等她自己操作。
云梨看着他指尖的方向……脸颊，狠狠一愣。
“…………？”不就是，用你手机看个综艺吗？代价那么大的吗？还得亲你一下？
云梨咬了咬下唇，又忍不住舔了一下。
紧紧攥着池宴的手机，内心惊涛骇浪。
“……？”池宴也挺莫名其妙的，不就是叫她扫脸吗？怎么不动了？
于是余光一扫，一下就看到云梨一脸纠结的挣扎。
仿佛把节操和金钱摆在了天平两边，完全难以取舍。唾弃和妥协犹如拔河，在绳索两边拉扯。
“…………？”
池宴纳闷道：“刷脸啊。”
“……？”云梨无声张了张嘴，也不知道为什么，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居然还有一点点小失望呢！
云梨被自己一闪而过的念头惊悚地颤了颤肩，赶紧“哦哦”两声，划了下池宴的手机屏幕，对着他的脸一照。
池宴看着被她划开的屏幕，眯了眯眼睛：“……”
莫名觉得他是不是，错过了点儿什么？
-
池宴开了三个多小时，经过服务区，停下休息。
云梨也下了车，但仍旧捧着他的手机，跟个网瘾少年似的，盯着昨天那期综艺目不转睛。
身体倒是很诚实，纤细腰身这里转转，那里扭扭。还知道要活动一下。
一早远离云城，中午的太阳也暖，倒也不冷。
池宴轻嘁了声，无奈摇头，对她说：“我去抽支烟。”
“哦哦。”云梨头也没抬，“你去吧。”
“……”池宴莫名不是滋味儿地盯了她两秒。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真的就是非常认真地，极其坦然地，盯着他的手机看了一路综艺。
池宴去服务区的吸烟区，敲了支烟刚咬进嘴里，云梨就找来了。
还是一边看着他手机屏幕，一边小跑着找来的。
池宴非常莫名其妙地，泛起一丝……愉悦。
等人近前，拿开还没点燃的烟，清了清嗓子：“怎么了？”
“哥哥，你儿子找你！”云梨一把将手机塞进他手里，还用“你究竟有几个好儿子”的八卦眼神快速扫了他一眼，然后说着“我回车上等你呀”哒哒哒跑远。
仿佛着急把私人空间门留给他解决家庭伦理问题。
池宴：“…………”
接通钟尽欢的电话。
对面连招呼都懒得打，一顿劈头盖脸：“现在的小姑娘都疯了吗？？云梨和我阿姐的cp都有人嗑？？我他妈不仅要防着男的，现在还得防着女的了？！”
池宴一顿，随即大致清楚了他的意思。
“嗯”了声，慢条斯理将咬着的烟点燃。
“嗯”是什么意思？？合着你还挺淡定？？
钟尽欢不乐意了：“你还有没有点危机感了？！她们在嗑你小女朋友的cp啊！”
池宴吸了口烟，吁出来，才不紧不慢地说：“大家随便嗑嗑而已，你急什么？”
粉丝也就闹着好玩儿，今天嗑嗑这个，明天嗑嗑那个。就算是嗑俩小姑娘，也是觉得她们关系好，而已。
至于反应那么大吗？池宴不理解。
对面安静了几秒，挂断了电话。
池宴没在意地拿着手机，胳膊垂到身侧。
大儿子叛逆也不是第一回了。
结果微信很快震起来。
池宴划开。
垂眼看着钟尽欢转发来的链接，池宴眉心一跳。
点开。
页面很快跳转到微博。
然后池宴就看见：
——是野梨不香吗？！姐妹们都来嗑啊！入股不亏[图片]
配图是宁怀野和云梨综艺第二期的打斗动图。但也不知道是角度选得清奇，还是被人刻意放慢了速度，配上动图上明晃晃的“情意绵绵”四个字，硬是把一场硬核打斗搞得像在眉目传情。
池宴：“……？？”
——是称梨满足不了你们了吗？！糖都喂到嘴里了还不知道嚼？？[视频]
也不知道哪个剪刀手，把姜宸和云梨《万灵逐刀志》的片段瞎几把一顿剪，前后顺序一团杂糅乱炖，配上各种慢放和氛围感bgm，硬是把一段俩人根本没看对眼的戏搞得像爱离死别。
池宴：“？？？”
——卧槽你们胆子好大！连顶流的cp也敢嗑？！（赶紧保存
——妈呀，路子玩儿野了，万千星辰们千万千万别误会，我们就是嗑嗑剧！！绝对绝对不嗑真人！！你们哥哥是最棒的！！！给你们哥哥打call！！！对灯发誓jpg
梨·又野又怂·膏糖
池宴：“…………”
指尖在屏幕上顿了好几秒，池宴不爽地捻灭半截抽了一口的烟，在满屏混乱中插进一行字。
半秒后，系统就提示他收到了一条回复。
——吃一口小甜梨，大家也就是觉得他们关系好，随便嗑嗑而已，你急什么啊？
池宴：“……”
池宴：“…………”
……妈的。
-
云梨也不知道为什么，池宴抽完烟再回车上的时候，面无表情地……非常瘆人。
云梨不无心虚地认为，一定是她用超了池宴的流量，让他收到了10086的催款短信。
于是没再敢问他要手机，怂怂地缩了缩脖子。剩下的一点点片段，还是等她回了家连上wifi看吧。
剩下两三个小时的路程，云梨没出意外地睡着了。
等醒来时，车子已经停在了小区地下车库。
云梨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到了呀哥哥？”
小姑娘声音沙软，睡意迷蒙。
即便满脑子的“种梨称梨野梨”和他妈的“随便嗑嗑”，池宴还是忍不住心软了一下，无奈似的叹了口气：“到了。”
云梨“唔”了声，努力撑了撑眼皮，解开安全带，捞过后排自己的衣服围巾，开门下车。
池宴也跟了下来，拿出她后备箱的行李。
云梨这回赶紧接了过来，同他招呼道：“哥哥你赶紧回去睡会儿吧，我先上楼啦，我们改天见呀！”
池宴顿了顿，明白她的用意。
瞥了眼远处电梯的方向，神色淡下来，“嗯”了声。
云梨笑眯眯，甜声同他挥手告别，抱着衣服拖着行李进电梯，上楼。
但今天好奇怪哦。
不仅车库里多了好多车，就连电梯里都有好几个人。
怎么这么热闹？都是过年来这个小区走亲戚的吗？
云梨茫然地挠了挠头。
电梯里三男俩女，年纪不算轻，见她可爱，同她打招呼：“小姑娘也住这儿啊？”
云梨点头：“嗯嗯。”
有个叔叔羡慕道：“这么年轻就买了这里的房子，肯定是之前价格低的时候买的吧？小姑娘眼光真不错。”
“……？”想解释一下她不是买的只是租的，电梯门已经停下打开，几个人陆续出了轿厢。
电梯门重新关上。
一股莫名其妙的，也不算不安，但又奇奇怪怪的感觉，随着楼层数字变大逐步升高。
直到云梨站在房门大敞的自家门口。
看着房东领着几个陌生人从屋里出来。
“啊呀小妹妹你回来了啊？”房东大叔说，“真的不好意思，大年初一楼王就有人中了28注头奖彩票，这里的房价几天就翻了回来！我打过你和你姐姐的电话，都没信号没人接呀，我只好先带别人来看房了。”
“满意的满意的，现在就签吧。”一脸笑意的买家跟中介说。
“好！”房东大叔拳头一击掌心，“我就知道你也是个爽快人！”
“…………？”
云梨懵懵地张了张嘴，半天都没发出半个音节。
完了_(:3」∠)_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过了个年……家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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