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近乡情怯
一百个里头杀出来一个，而且还不能用兵刃，这不要了亲命吗？
秦川连忙爬起身，问向张小敬：“那我现在是什么实力？”
“你这个……”
张小敬挠了挠头，他其实也搞不懂这小子该划分在哪。
说不猛吧，他之前在福东巷砍翻了一条街。
要知道那里不光有下手阴损的混混，蛛司探子也混在其中，一不小心就会着了道。
哪怕是一石高手，也不敢打包票说自己能全身而退。
可要说他猛吧，这小子又能在东都署外被人一招放倒。
虽说是被自己……嗯哼暴打，说出去不丢人。
但只要拥有一石实力，即便是对上龙武军百骑司，也不会输的这么惨。
所以……
张小敬顿了好一会，复又开口道：“你这把刀，值个一石！”
刀值一石？
秦川听到这话，登时懵住了。
他原以为就算到不了一石，也差不了太多，可谁承想，自己连把刀都不如！
太特么伤人了！
“那道坎大多数人都迈不过去，你也不用太伤心！”张小敬安慰道。
他们是他们！
老子是老子！
欠了那么多债，活人的死人的都有，要是没有足够的实力，拿什么去还！
张小敬不劝还好，一劝反倒让秦川燃起了的斗志。
“说吧，掉几层皮才能到一石？”
看着少年坚毅的眼神，张小敬嘴角弯起，颔首赞道：“有点意思！”
实力强弱，都是暂时的，这股子心气，却是极为难得！
他放下刀，探身问道：“军中悍卒练的是身，所以个个膀大腰圆，一力降十会；公门中人则讲究意，身法灵动唯快是从，一巧破千斤，你想走哪条路？”
秦川皱了下眉不解道：“两者有什么区别？”
张小敬用小指刮了刮眼窝，给他解释：“若是就一石而论，前者算是条捷径，可身体再怎么练，也就那样，练意则正相反，前期进展缓慢，越往后越强。”
“这还用选？”
秦川毫不犹豫回道：“肯定是后面这个了！”
“我也正有此意。”张小敬点了点头，看着他笑道：“你光凭直觉就能捕捉到对手的破绽，若是再辅以更快的身法……我都很期待会是什么样！”
这孙子，居然夸人了！
秦川被骂了一路，还有些不太适应，他退了几步问道：“这身法如何去练？”
张小敬往前指了指：“跟大个学就行！”
“都戈？”秦川眉头一皱：“你意思让我回漠北，跟那些狼崽子杀上几年？”
“那倒不必，长安就可以！”张小敬取过碗水看向他：“地字榜听说过么？”
见那小子摇摇头，他喝了口水讲道：“这榜单出自长安一家神秘势力，我曾经查过，但对方行事极其老道，没留下任何线索。”
“他们会不定时发布任务，根据完成的数量和难度，将领取任务的人排在榜单上。”
“你什么时候杀进了前十，就算练出来了，前提是不能用那把刀！”
秦川听他说完，心想这不就是个杀手组织么？
“接什么单？”
“长安城里帮派众多，经常会因为地盘归属起了纠葛，谈不拢自然就要打咯！打不过就得叫人啊！地字榜也由此而生。”
张小敬说到这，拍拍他肩膀笑道：“想不到吧！这打打杀杀也是门生意，谁出的钱多，谁就能雇到排行靠前的打手。”
“能给多少？”
秦川一听到钱，眼睛立马亮了，他现在对这个需求很大。
张小敬歪头想了想：“地字前十，好像一晚上能有八九贯吧！”
说完他又补充道：“这是五六年前的价，现在多少就不知道了。”
八九贯？
秦川看了眼都戈的方向，又瞅了瞅张小敬，接着扳着指头算了起来。
俩人一天二十贯，一个月就是六百贯，都戈比较能吃，扣除饭钱……
张小敬越瞧越不大对劲，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忽然有种自己被卖了的感觉。
……
西行三四日，八月十五辰时，马车终于抵达了长乐驿。
长乐驿位于长乐坡前，是长安城东第一驿。
普通百姓行至于此，按制要人车分离，从不同的通道入城勘检。
“别忘了！进了城去大食商会等我们！”
秦川冲都戈喊道。
“这你就甭想了，咱们到地了，估计他还卡在城门那。”老葛揽过他肩膀说道。
秦川往车道指了指，纳闷问道：“这才几个车，咱们前头可是排了上千人！”
张小敬蹲在一旁悠悠道：“人只要过所没问题，简单扫一眼就完事，车可就不同了，得上上下下搜好几遍，万一谁藏个弩或者甲进了城，那城门监可就倒大霉咯！”
听张小敬提起过所，秦川连忙掏出自己的，打开确认好几遍，才贴身放回怀里，接着他又踮起脚向前望去，嘴里嘟囔道：“都过一炷香了，也没挪几步啊！”
“你今天是怎么了？”
老葛皱眉看向他：“从早晨起来我就看你不对劲，这才辰时！城门还没开呢！”
“想小娘子了呗！”张小敬一旁打趣道。
“哦，也对，哈哈哈！”
听着俩人起哄，秦川没做半点反应。
因为他的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
紧张、焦虑、慌乱、憧憬，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使得他坐立不安。
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城墙，这种感觉越发强烈，就像前世第一次碰到心仪女孩子的手，无法预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一般。
有可能被握住，也有可能会挨上一嘴巴子。
在这座雄城里，遇到什么人，发生什么事，一切都是未知，而这未知又是他期盼已久的。
跨越千年，重回故地，近乡情怯，大抵就是如此吧！
虽然城市的名字换了个字，但秦川生于斯，长于斯，他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也看惯了此间的落日朝阳。
今天，终于回……
“过所！”
城门卫忍不住皱眉喝道。
今天中秋节，进城的人本来就多，再耽搁一会，保不准就有彪悍的百姓骂起娘来，眼前这小子不提前准备好就罢了，居然还走神儿？肯定是没见过世面的外乡人。
秦川被吓了一激灵，连忙从怀里掏出过所递了过去。
他四处打量了一下，心说还挺快，不知不觉就排到了自己。
“万年的？”城门卫疑惑道：“你本地的挤这干嘛？”
他往后扬了扬头：“本地的走那个门道不用排队！”
秦川皱眉回头看向老葛，见那孙子两手一摊，意思他也不知道。
“过过过！”城门卫催他赶紧走，然后接过了张小敬的过所，“欸？你一个粟特人跑这来干嘛？”
城门卫有些纳闷，今天这不懂规矩的人怎么这么多？
他脸色一沉，指着旁边一条长队喝道：“排那去！”
……
秦川在城内接过老葛手里的大包小包，问他：“这进城也分个三六九等？”
老葛嘿嘿一笑：“别的不知道，反正东胡西胡进城，一向是这般待遇。”
说完他把自己包裹挑出，扛起说道：“那我就先回家了？”
秦川见老葛乐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也很是替他开心，回道：“成，我们安顿好之后就过去找你，永安坊是吧？”
老葛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没错，坊里十字街东北，过两条巷子你打听老葛家在哪，一问便知。”
秦川看老葛兴冲冲跑远，心说有家就是好啊！
他回过头再瞧瞧张小敬，竟一时找到人在哪，看来没个把时辰是过不来了。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停在了面前。
他转头一看，都戈坐在车辕上憨憨笑道：“他进不来了？”说完又伸手拍了拍车辕。
秦川这回一下就反应了过来，往车上搬东西的同时，摇了摇头心道，你小子！还是揍得轻啊！
“我得去办个事！”
秦川从车上跳下来对他说道：“你一会接上他直接去大食商会，完事了我去那找你们。”
都戈点点头淡淡问了句：“找……她？”说完又笑了笑：“这么急？”
“我去你大爷的！”
秦川一脚踹了过去，心说这小子最近是怎么了，屁话多还嘴欠！
“等老子回去再收拾你！”
他指着跑远的马车骂道。
秦川要去的地儿是永兴坊，左金吾卫衙署所在，紧挨着皇城，过了兴庆宫便是，算起来离春明门不过三坊之地，跑着就能过去。
今日适逢中秋，他怕去晚了再扑个空。
金吾将军掌宫中及京城昼夜巡警之法，一般巳时过来点个卯就会离开衙署。
不过今天进城没耽误多少时间，看样子还能赶上。
想到这，他向西狂奔而去。
秦川跑了有一炷香，又往北穿过一坊，就见一座悬山顶的衙署出现在路左侧。
衙署的门开在坊墙上，门外立着数杆朱雀旗，旗下左右站着两队披甲执矛的金吾卫，还有一个带队武将拄刀来回巡视。
秦川连忙小跑了过去，冲那武将叉手一礼，然后将崔翘写的那封书信递了过去，说道：“在下有事求见郑将军，烦请通报一声。”
那武将看他言谈举止不似平头百姓，单手接过应了一声，便朝衙署内走了进去。
秦川见此情形，心里松了口气，看这架势，郑将军还没走。
过不多时，就见那武将快步走出衙署，冲他叉手道：“里边请。”
秦川跟着那人七拐八拐走进一间偏殿，四处观望之时，就听后面有人问道。
“你是秦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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