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我是张小敬
听到报仇二字，秦川心里顿时明了，之前大苟那些话，是在考验他。
不过既然目标一致，倒也没必要在意这些小节。
但此事风险太大，稍有差池，就不单纯是死几个人的问题。
他一个孤家寡人无所谓，老葛可还有亲眷在长安呢。
秦川担心问道：“一旦事发，你们可就……”
刚说一半，老葛大手一挥，打断他道：“藏你个缉犯都不怕，难道这就怕了？”
说完他顿了下，搓搓手笑道：“我之前跟你在伙房提过，葛富贵只是兵籍木牌上的名字，他做出什么大逆之事，与我葛平顺何干？”
秦川早有推测，老葛可能已经知道自己身份，此时被他点破，心里没起半点波澜，倒是对他两套身份，生出浓厚的兴趣。
“这兵籍也可以随便改？”
老葛一脸理所当然答道：“对啊，你认识的葛富贵，达各，常大苟，甚至连你冒用的秦川，都只是化名而已。”
他嘿嘿一笑接道：“当然，你不一样，是个黑户，我们至少在中城还有套兵籍备案造册。”
秦川恍然大悟，指着老葛道：“所以你是葛平顺，达各是都戈。”
他目光转向大苟：“你是……”
大苟抬头看了过来，勾起小指在左眼刀疤处划了划，短黑的蚕眉下眸子弯起，笑起来乍一看很狡猾，但细看又带些害羞，不使人生厌。
“我是张小敬。”
“常大苟，张……小……敬，这名起得好……”秦川觉得这结构拆分得很巧妙，抚掌正笑，忽然感觉脑袋上炸了个响雷，瞬间头皮发麻。
张小敬？！
虽然他主修的是宋史，但这个名字再熟悉不过。
姚汝能《安禄山事迹》虽然提到此人只有一句，可这寥寥数语，却是整个马嵬驿兵变里的重要节点。
“骑士张小敬先射国忠落马。”
他曾无数次幻想，与史书里那些人相见时的情形，却怎么也想不到，史料里留下浓重一笔的人，竟然早跟自己打过交道，而且就在眼前。
秦川伸出手，在张小敬脸上……捏了捏。
“去！去去去！”张小敬连连摆臂把他爪子拨愣开，身体往后躲的同时嘴里骂道：“你小子看着白白净净的，没想到居然好这口！”
秦川大梦初醒，连忙缩回手。
完蛋了！
刚才只是见到活人一时兴奋，上手确认下，却不承想被他误以为有龙阳之好。
他挠挠头，尴尬解释道：“这……这是我们那边一个习俗，就是初次认识，打个招呼……对，就跟这叉手意思一样。”
秦川正胡扯，忽然感觉旁边多了个胖胖的脑袋，转头一看。
我去！
他吓得站起身，却哎呦一声靠向马车内壁，瞠目结舌指道：“你……你要干什么？”
就见老葛凑到他身前，拿手点点胖脸不解道：“你还没跟我打招呼呢！”
……
秦川捏完迅速换了个话题：“咱们出来多远了？”
张小敬双手交叉，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抬头看了眼诧异道：“问我呢？我哪知道？要问得问你朋友去啊！”
秦川皱了皱眉，心说自己除了他们也不认识谁啊！
张小敬揪揪自己耳朵提示他：“就那个阿布……阿布……”
“阿卜杜，拉赫曼，伊本，穆阿维叶。”
一个年轻胡人挑开珠帘上了马车笑道。
秦川打眼一看，这阿布有些面熟。
高鼻深目，五官立体，眼里清澈又透着些神秘。
身穿一件白色大袍，领口处一条尺余长的绳穗垂在胸前，穗底花萼状开口。
待他走近，阵阵香气扑面而来，秦川这才发现，那花萼里竟是添了香料。
就看阿布冲他叉手道：“那日走得太过匆忙，还没来得及谢过恩公。”
秦川豁然想起，原来他是那个跟自己告别的胡人，这换了身打扮差点没认出来。
交谈几句方知，那日别过后，他们回到商队，为免再受突厥游骑袭扰，放弃了原定路线，绕到大青山南麓走了单于路。
这才途中遇到张小敬，有了之后的事。
秦川心想老话说得没错，出门在外要广结善缘，还偏偏就这么巧，被他们所救。
“你们没碰见突厥人？”秦川有些纳闷，那天晚上中城附近可不太平。
阿布笑笑回道：“这一行有惊无险，全蒙贵人相救，半路碰到一叫赵四狗的火长护送我们过了中城。”
原来如此，这孙子增援……增援到他们那去了。
秦川明白原由后，直接切入正题：“咱们从中城出来多远了？”
“百余里。”
他心想还来得及，正色看向阿布说道：“我有件事要麻烦你。”
那人挥了挥手：“恩公尽管开口。”
秦川察觉到，他虽是胡人，但唐音标准，礼数周全，不像是普通的胡商。
就是这一口一口恩公，叫得实在让人受不了，忙摆摆手道：“叫我秦川就行，我现在有急事要赶回中城，可这几个同伴都有伤在身，能不能麻烦你照顾下他们。”
阿布听他这么一说，兴奋异常问道：“是去拿宝物么？”
秦川脸瞬间垮了下来，瞪向张小敬。
张小敬两手一摊，左右看了两眼忿忿不平道：“你瞅啥？我又什么都没说，你自己声音那么大，二里地外都能听到，还能怪到我头上？”
秦川白了他一眼，就见阿布眸子里放光，满是憧憬：“边关重城，孤胆英雄，潜入夺宝，太刺激了！”
说完凑到他身边：“你带我去，我就答应你，哪怕在外面等着都行。”
还没等秦川开口劝，那边张小敬也悠悠道：“我也得去，不然你跑了怎么办？”
秦川知道他是不放心自己，故意这么说，可这么多人目标实在太大。
谁知这时老葛也凑上前，“我也想……”
“你想个屁！”
…………
半个时辰后，一辆马车脱离商队向北而去，车外还有一个胡人骑行，牵着几匹快马。
外面阳光明媚，车里的气氛却有些死沉。
老葛，张小敬，阿布，三人挤在一旁。
秦川在另一头生着闷气。
他扳起手指恨恨道：“你，你，你，还有车外那个护卫。”
“要不咱们明抢吧，这还偷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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