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诏狱门前围了许多百姓,大夫提着药草篓进进出出,雪地里平添了许多车马轱辘印,阵仗之大让李昀心慌得紧。
她扯住大夫衣衫,焦急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大夫拨弄开她的手,边揩试冷汗边说道:“还不是陛下杖责驸马爷二十,都快闹出人命了,驸马如今命悬一线,禹都城有名的大夫都来了。”
怎么会…李昀有些不敢置信,身子摇摇晃晃几乎要摔倒在地,坠儿扶住了她。
“怎会如此,顾大人不是说好替他求情吗?”她的眼泪簌簌落下,朦胧的雾气遮住了视野,整个人看起来憔悴无比。
“小…公子,咱们回府再想办法。”坠儿也急得团团转,眉头紧紧锁着。
她看着诏狱,眼神眷恋不舍,李昀只觉得此刻她的心空了一瞬,无法纾解。
与此同时,顾衡刚下完早朝,顺德帝眉头紧蹙,有些担忧地问:“驸马爷如何了?”
他仅杖责了二十,岂会有生命危险,顺德帝依稀记得林雾少时习过武,并不瘦弱,难道是诏狱的人动了什么手脚。
顾衡从旁边的宫女端着的雕漆托盘处接过一壶西湖龙井,砌了一盏递给顺德帝,笑道:“陛下请放心,太医院院正都去了,禹都城内有名的大夫也请来了,驸马爷吉人自有天相,想必不会有事的。”
他并没有直接告知病情,却无一不在彰显着林雾病情危急,顺德帝脸顿时垮了下来,浮现出一抹薄怒色。
顺德帝接过茶盏抿了一口,就搁掷在一旁,昨日后他已平静下来,细细回想李遇和安国公府下人说过的话,发现了诸多疑点。
他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来宫中多少年了,家人兄弟如今可有联系?”
顾衡是人精,自然知道顺德帝的话是在问什么,他摇了摇头道:“也有十年了,家人在不记事时就饿死了,以前倒是还有个兄弟,可惜……”他顿了顿,声音打着哭颤。
顺德帝深有共鸣,他出生寒门,又出生于前朝乱世,儿时连饭都吃不起,家里的人饿死也是常有的事,没和兄弟们打天下前,他一直都是孤身一人。
“兄弟……那后来你的兄弟如何了?”顺德帝若有所思地问道,这仿佛勾住了他的回忆。
顾衡苦笑出声:“当时闹饥荒,他去偷了员外家的粮食,被人打得浑身是血,揣了一兜子米,递给我后就离世了。”
顺德帝双眼通红,叹道:“当年朕和林忠也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他是前锋,时常不要命地往前冲,丝毫不畏惧丢了性命,要不是如此,朕也不会赐他丹书铁券。”
顾衡做了这么多年顺德帝的心腹,可以说十分了解他,安国公谋反一事,顺德帝内心也觉得是空穴来风,只是他敏感多疑,只要有一丁点可能也不会放过。
要破此题,只能唤起顺德帝有恻隐之心,让他回忆起以往打天下时的兄弟情谊。
顾衡泪眼惺忪,陪着顺德帝回忆往昔。
等出了殿门,他揩试掉泪水,目光微冷,深寂得看不见尽头。
顾衡在司礼监上值,接到陛下旨意放了安国公,赐死那些行刑之人,还召见了污蔑安国公的下人。
顺德帝大发雷霆,当场下令将那嬷嬷五马分尸,锦衣卫带走她时,试图污蔑公主,被人塞破布活活捂死了。
很快放出安国公全府一事传遍了禹都城,只不过驸马爷的病情愈加严重,如今仍昏迷不醒,城内百姓都提心吊胆。
李昀也不例外,坠儿从府外得了消息就告知了她,她急得眼泪都逼了出来。
她坐在支摘窗前,手握拳抵着下巴,瞥向远处,死死地盯着来人的身影,恨不得立刻站起身来去司礼监。
然而她不能这样做,毕竟禹都城的人不认识她,可皇宫内的人对她却十分熟知。
“小姐,眯一会儿吧。”坠儿心疼地看着她,今早服完避子汤药后,她脸色苍白无比,半点气色也无,整个人虚弱无比。
她耷拉着脑袋,撑不住了便伏在桌案上歇息半晌,坠儿从八宝箱里翻出件衣衫,欲盖住她的身子,怕她着凉。
却被顾衡抢了先,他将李昀打横抱起,欲安置在室内的罗汉床上。
“坠儿你先行离开,这儿有我,她在桌案上歇息着容易着凉。”顾衡不知是何时进来的,他来得悄无声息。
坠儿只好点了点头,瞥过顾衡怀中的李昀,看她微阖着双眸,整个人昏昏沉沉。
李昀感到身子一轻,很快便被抱到了罗汉床上,她微微蹙眉,不一会儿清醒了过来,瞥过眼前的顾衡,她微启朱唇道:“大人……你怎么过来了?”
她的模样有些娇憨,顾衡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蛋,宠溺地说:“今日散值的早,你用过晚膳了吗?”
李昀摇了摇头,否定道:“还没有。”
自打她知道林雾重病以来,茶不思饭不想,极少用膳,人都瘦了一圈。
顾衡微微蹙紧了眉头,揽过她的肩膀,圈出双手量了一番,发觉他整个人瘦了一圈,脸上带着薄怒道:“昀儿,你又没有好好用膳?”
李昀小脸一红,她挣脱开束缚,侧过脸道:没……大人我没有。”
顾衡看到她如今的模样,实在不忍责怪,只好吩咐小厮们盛上来晚膳。
山珍海味、地道小吃,一应俱全。
在顾宅的日子,顾衡的确对她极好,简直是将她捧在了手心里,恨不得将天上那轮明月捞下来送给她。
她是知恩图报的人,绝不能处处欠着他人,尤其李昀还有忙需要顾衡帮,她想去见林雾一面。
思及此她咽下几口饭食,掷下手中碗箸,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转一转地看着她,眼神不自觉带了股娇媚。
她柔声道:“大人……我来伺候你盥洗吧。”
顾衡有些呆愣住,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李昀的笨拙着实取悦到了他,她轻咬他的耳垂,顾衡便直不起腰来,心扑通扑通地直跳,感觉五脏六腑都在颤抖。
李昀在他耳边低喃:“大人……你可否带我去见一个人?”
他在柔声的话语底下听到了讨好、听到了深情、听到了忍耐。
可讨好是为了林雾;深爱也是林雾;就连忍耐也是为了林雾,他还受不了如此屈辱。
顾衡动作轻缓地放开了她,面色平静如常地说:“你先好好用膳吧,我去处理一下黄河之事。”
李昀眼眸中闪烁着泪花,她有些恐惧,难道自己已经触怒了他,惹他不喜了?
顾衡将她握紧的拳头抽离自己的腰封,冷冷地留下一句:“答应你的事我已经办成了,安国公全府已脱离危险。”
半晌他克制着自己的怒气道:“你就这么爱林雾吗,为他宁愿来讨好我?”
李昀被他溢出来的怒气震慑到,毕竟顾衡在她面前从未摆过脸色,外人眼中的他或许是活阎王,可在李昀眼中他愿意散尽千金只为自己一笑。
她有些被吓到,往后退了几步,脸上全是仓皇之色,掩盖不住的惊慌。
“不……不是。”她说出的话自己都不信,声音又娇又软,却又吞吞吐吐。
顾衡拂袖离开,他们闹得不欢而散。
顾衡回到司礼监,卸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本来面目的他大发雷霆。
他脸上无半点笑容,冷冷地看着众人,眸色幽深,眸中尽是冷意。
“大人……黄河治理颇有成效,可灾民安置出了问题,百姓们和官府正闹着,需要您亲自去一趟。”内侍前来禀报。
他抿了抿唇,点头致意,回道:“知道了,你前去回信,过几日我速速就来。”
他还有一些事并未处理。
回忆起方才的争执,顾衡嘴角泛白,狠狠地冷笑了几声,眼眸变得狠戾无比。
林雾……林雾,他咬牙切齿地在心底默念着这人的名字,手中攥着的茶盏破裂,碎片割破了他的右掌,血珠顺着伤痕处慢慢滴落。
内侍惊呼道:“大人您受伤了!”
顾衡却丝毫不在意,他翻出白绫,边包扎边吩咐道:“你去和锦衣卫统领陆川说一声,翌日我要带人去见安国公世子。”
内侍眉头紧锁,拱手应下。
但听顾衡继续吩咐道:“去天香楼找些面首、花魁过来,翌日若见不到,当心你的脑袋。”
内侍脸上冒着冷汗,他胡乱地抹了把,满腔的疑惑却不敢说出口,只好点头称是。
他家大人要花魁、面首有甚用?
可是他不敢问,问了小命就没了。
料理完一切后,他仍旧回到了斋阁,李昀愁眉苦脸地坐在铜镜前,峨眉黛勾勒出她的柳叶眉,胭脂衬得她面如银盘。
此刻愁云浮面,她轻叹了口气,看着铜镜里面目全非的自己,眼泪簌簌而落。
“李昀,为何你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四周阍然无声,她没能等到回答。
却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她回头一瞥,果然是顾衡,此刻他一袭黑袍,腰封称得他翩翩如玉,右手上包扎着的白绸带随风乱吹。
她站起身来,拧着眉头问道:“你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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