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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1.间幕:哈姆雷特(DLC,3k)


「一个相似的世界。」

        来昂·艾尔庄森在几秒钟后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他侧过头,转而看向黎曼·鲁斯,似乎是想从他那里得到一些证据。

        芬里斯人憔悴的脸上露出了个微笑,他点点头,锋锐的犬齿探出,在这个瞬间,昔日的活力好似又回来了。但谁都知道这不过只是假象,宴会开始到现在,他一句话都没有讲。

        「一个相似的世界......」

        来昂重复了一遍,被苍老而变得有些陌生的面容上显得有点恍忽。过了一会,他继续发问。

        「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安格朗平静地解释。「我来自另一个世界,在那里,叛乱依旧发生了,只是领头与后续的人变化了......我们没必要谈论这些,这件事对你来说为时尚早。」

        他扭头瞥了眼罗伯特·基利曼,后者的表情虽然有些不好看,但仍然算得上平静。

        阴沉的平静。

        来昂·艾尔庄森当然不会忽略这么明显的暗示,他在短短几秒钟内就意识到了这种隐晦的暗示到底代表着什么。震惊浮现,但很快便被他压了下去。雄狮开始在长桌旁踱步,一种再明显不过的焦虑开始显现。

        圣吉列斯叹了口气——巴尔在上,他真的不愿意再回忆起那些噩梦般的事,但来昂·艾尔庄森不可能将这样的一桩谜团置之不理。既然安格朗开了这个头,他就一定会寻根究底地挖掘真相。

        「一个相似的世界。」

        来昂再次重复了一遍,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他看向罗伯特·基利曼,后者强作镇定的表情不可避免地出现了破碎。于是奥特拉玛之主扭开了头,用侧脸来应对。

        「还有谁?」来昂问。

        他已经从基利曼的反应中得到了一个巨大谜题的一部分答桉,这部分答桉已经足够解决一些他目前的疑问了。所以他不需要猜,也能知道一些确切的东西。

        圣吉列斯抿了抿嘴,他还想试一试,于是他开始劝说。

        「这件事和目前的局势没有太大关系,来昂,你没必要将精力与时间浪费在一场没有理由的寻根究底身上......你对帝国的近况还不了解吧?不妨问一问罗伯特,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他可是帝国的摄政王。」

        「他就算是帝国的新皇帝,我现在也并不在乎——我只想知道这件事到底是什么情况?一个相似的世界,一场一样的叛乱,但人选却变化了?这是否意味着我们的身份会对调?」

        罗伯特·基利曼复杂难言地张了张嘴,随后又闭上了。

        「纠结这些没有任何意义。」

        安格朗再次开口,红砂之主的冷静与理智和雄狮此刻明显的焦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另一个世界的事影响不到这里,知道这些不过也只是让你平添几分不该有的复杂情绪。圣吉列斯说的是对的,帝国的近况才是你应该了解的。」

        雄狮看向他,勉强开口:「......我知道这些事,但你又是为何?既然你来自另一个世界,为何你会出现在这里,代替了原本的安格朗?」

        「我没有代替他——你所使用的词汇好像在隐晦地表示对那个人的贬低,他并没有将你们视作工具,坏了就再找一个一样的代替......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我之所以来到这里,只是一个巧合而已。」

        安格朗拿起桌上的银杯,杯中鲜红的酒水轻轻摇曳。他抬起头将其一饮而尽,强烈的刺激感片刻之后就已经消逝,随着他的情绪,酒的味道也变化了。一种苦涩开始在味蕾之上绽放。

        他面不改色地品尝,然后平静地继续。

        「巧合让我来到这里,让我看见一条

        截然不同的世界线,以及一个被某些巧合串联起来逼疯的我自己。从那一刻,我便明白,无论我们多么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是英雄,我们其实都不是。」

        「真正重要的是选择,来昂·艾尔庄森。选择会改变一切,几个细枝末节的选择会在最终时刻来临后令你此前所做的一切串联起来,就像多米诺骨牌,摧毁一切......在这里,你的选择让你成为了英雄。而在那里,你的选择又和你有什么关系?那不是你的骨牌。」

        红砂之主微微一笑,指了指那把属于雄狮的椅子:「回去入座吧,宴会可还没结束呢。」

        片刻之后,他们继续。但气氛已经不如此前了,有些人此刻陷入了沉思,尽管他们其实对那所谓的另一个世界一无所知。

        但是,安格朗的话仍然不失为一个非常好的新视界,从这扇被突然打开的窗户,他们看见了一些可能性,一些足以令他们和自己彻底和解的东西。

        「......那么,来昂。」

        罗伯特·基利曼扯了扯自己的外套领子,似乎觉得有些燥热。实际上,他已经开始后悔穿的这么正式了。这场宴会和他想象中的情景完全不一样。

        「嗯?」雄狮投来视线,从沉思中醒来。「有何指教,罗伯特?」

        「不,我只是想问问,你还想知道些什么吗?就像圣吉列斯说的那样,我在一段时间内的确担任过帝国的摄政王。」

        「......好吧。」

        雄狮罕见地叹息了一下:「但我的问题其实有些偏题,我想知道,你刚醒来时是什么感觉?」

        好问题。

        他的话立刻引来了很多人的注意,就连莫塔里安也在其中。死亡之主兜帽下的双眼中有掩盖不住的好奇,他仍然把玩着那把短刀,但身体姿态的改变证明了他此刻的重点到底放在何处。

        基利曼苦笑了一下,为他兄弟的敏锐而吃惊。这个问题胜过一千个有关当今军务部、政务部与后勤部是如何运作的问题。

        一个这样的政体还能如何运作?它已经是具庞大而腐朽的怪物了,它的运作,所依靠的是人类的生命与鲜血。

        「刚醒来时......」

        罗伯特·基利曼紧紧地抿着嘴唇,他很英俊——当然了,原体们容貌甚伟,人类终究是以貌取人的。

        他们的父亲在设计他们的时候当然掺杂了点这方面的因素。哪怕是伏尔甘,也会被不明真相的人饱含敬畏地敬拜。

        而这份英俊在多数时候其实都并不被人注意,凡人们会被他们震惊,哪怕是阿斯塔特也是如此。

        亲眼目睹原体所带来的那种「感觉」会超脱一切。这种疏离感在很大程度上只能依靠时间来缓解,但就算是相处的再久,也无法掩盖他们在本质上的区别。

        基因原体们......不是人。

        他们自认为人,仅此而已。

        「我刚醒来时,我的子嗣们为我的重生而感到极致的喜悦。我能看见这种情绪,但我还看见了更多。当我冷静下来,并终于有了独处的时间后,我意识到了改变。」

        「他们不再将我视作一个指挥官了,尽管我仍然是他们的父亲,但这份对于基因之父的感情中却被添上了信仰。他们将我视作神明的儿子——一个需要以同等的信仰去对待的新生的神祇。」

        「他们对我一无所知,只知道我的名字,我的长相,以及我曾经做过的事。他们毫无怨言地将我唤起,然后期待着我会带领他们。那时候,你们都不在。」

        一抹微笑在他嘴边绽放,罗伯特·基利曼低下头,解开了外套的扣子。金线依旧闪闪发光,但这个房间内不会有任何人在意他的外表。

        他们现

        在看见的,只有一个灵魂正在释放自己存放的痛苦。

        「我几乎疯了,是的,坦白地说,我那时几乎疯了。现实与记忆之间的隔阂让我完全无法行走,我想尖叫或摧毁点什么,但我没办法这么做。」

        「我的理智让我保持清醒,有许多人......等待着我,而我必须表现出他们想象中的模样。罗伯特·基利曼必须像想象中那样如闪电般归来,然后带领他们获得胜利。」

        「是的,我只能获胜,哪怕这场战斗是对我自己的也是如此。我绝望了,而他们正等待着一个绝望之人的领导,这点何其可笑啊。」

        他的微笑逐渐扩大了,最后甚至成为了一种乐不可支的残酷笑意。他将双手放在桌面上,握紧,青筋在手背跳动。

        「......我甚至觉得我不应该还活着,我应该死去。这样我就不必看见眼前的一切了。那时,你们都不在,老师也不在。我面对的是一个臃肿而腐败的残忍怪物,它仅仅只是向我露出了一点影子,就让我的理智近乎被吞没。」

        「一万年前,我们曾经珍视的那些东西都死去了。而我们所摒弃的那些东西却都回来了,甚至骑在我们宣誓保护的人民头上耀武扬威。我很痛苦,直到我找到了一种新的力量。」

        他的双手开始颤抖,有力的颤抖。他缓慢地抬起头,观察他的每一位兄弟,甚至没有漏掉那些背叛者——倒不如说,他是看着他们才说出最后一句话的。

        「愤怒。」罗伯特·基利曼说。「凭什么人类就要遭受这样的事?凭什么我们就要互相以刀兵战斗,彼此流血,彼此痛苦,彼此怨恨。而始作俑者却在那该死的虚空中无声地狂笑?」

        「餐品已备齐。」

        法阵中枢的声音恰到好处的在他们的头顶响起,机械音一如既往。除去那仅有的一次以外,它没有再显露过任何情绪。它永远正确,就像现在这样。

        「请做好用餐的准备,我花费了一点时间来制造出能让你们也受益的食物,因此请务必不要浪费,否则我会非常失望。」

        

        原体们面面相觑,这种对视在几秒钟后消逝了——扑鼻的香味伴随着凭空出现的食物一同刺激了他们,就连莫塔里安都默默地将缠在下巴上的绷带取了下来。

        来昂·艾尔庄森沉默着抬起手,接住了安格朗扔来的餐刀。他沉默片刻,随后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罗伯特·基利曼在醒来时以愤怒支撑他自己,而他不同。

        他环顾四周。

        是的,而他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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