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离别

沈婳站在楼台下，看着那抹身影，发冠已经有些偏歪了，几缕发丝从发冠处泄下来，量身剪裁的衣袍好像也不合身了，衣袍也有点发皱，背微微佝偻着，整个人都显得很狼狈，好像有座大山压在上面，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她的少年应该很累吧。

        沈婳看着那道背影，叫住他道：“阿尧，你要记住，愿君知我意，相思亦可解。”

        她看得到走在前面的人走的步伐明显踉跄了一下，阿尧，你是听见了吧。

        阿尧，我的时日不多了，我不想拖累你，我这个病许是治不好了，那些大昶的百姓还需要你，所以，别再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

        阿尧，以后就陪不了你去江南了，你以后要好好的，做个大昶百姓人人称道的好明君，给我们的孩子做个好榜样，可惜我看不了阿晏长大的样子了以后你应该还会遇到一个更好的女子，我

        就把我忘了吧。

        恰好一阵风过，落了满地梨花。

        沈婳伸手接住一瓣儿，又看着它继续被风吹落。

        你看，阿尧，在这个世间里，你挽留不住我的。

        阿尧，对不起，答应你的话要食言了。

        沈婳回到偏殿，看着站在门口兢兢战战的医官、奴才和宫女们，在面巾下面苍白的脸笑了笑，“你们都下去歇息歇息吧，别我还没好，到是给你们累到了。”

        晚上通报的那个小奴才着急着说：“娘娘，您还没有好，这可马虎不得。”

        沈婳和他们保持着距离，即使他们都蒙着口巾，笑着说：“我今天的气色不是比前几天好多了，应该就快好了。”沈婳撇开头，直接走进偏殿，“快下去吧，我想歇息了。”

        众人面面相觑，心想淑妃娘娘今日的精神头儿是好了不少，便三三两两离开了，心道，这几天没日没夜的就没合眼过，主子都发话了，那就回去歇息歇息。

        关上门，拉上门栓，沈婳脱力的倒在了地上。

        屋里的火盆让沈婳泛着冷的身体终于缓了过来。闻着满屋的特殊气味，沈婳皱了皱眉头。

        沈婳撑着手，从地上站起来，寻着一根火折子，点燃，引着了窗幔，被子，最后火焰冲上了房梁，沈婳将火折子扔向地面，看着突然促起的火花，沈婳像是抽了骨似的坐到了地上。

        热气熏得她脑袋昏昏沉沉，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叫喊声和碰撞声，好像门被撞开了，她的阿尧冲了进来，可是有好多人拉着他，不让他进来，一道房梁砸了下来，彻底的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阿尧，再见了，不要怪我。

        ——

        亓安转醒的时候，耳边就传来王和裕的抽泣声，亓安睁开眼，眼角也滑落一滴清泪。撑着床柱，亓安慢慢下床，不理会王和裕的劝说声，连鞋都顾不上穿，踉踉跄跄的就往外走。

        王和裕看着自家陛下脸色苍白的像纸一样，想伸手来扶他，“陛下，太医说您最近劳累过度要注意休息啊。”

        亓安一把挥过王和裕伸过来的手，盯着那些还想靠近的奴才说：“滚！全部都给我滚！”

        被训斥的奴才们纷纷跪下，额头磕地，喊着恕罪，却又偷偷看着那平日尊贵凛然的天子如今却像一个丢了魂的人。

        亓安来到了坤宁宫，看着正殿挂满白皤，满堂的哭丧声，位于正堂的棺椁以及牌位，又看到了那座被烧得只剩下房架的偏殿。

        亓安愣了愣走了过去，良久，亓安跪在了地上，嘴里断断续续的说着：“沈婳，你为什么骗我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昨晚的画面又在脑海中出现，他冲了进来，可是太后也赶了过来，命令了侍卫将他带出来，挣扎着却没有用，失去意识之前，他看沈婳坐在一片火海中静静看着他，笑着说：“阿尧，再见了。”

        徐云曼站在远处看着亓安跪在地上弓着身子像只受伤的动物一样，不断传出呜咽声，也不禁摸了把泪，对着身后的太后说：“你这样做也不怕他以后记恨你。”

        太后同样看到那副画面，听到徐云曼的声音才回了神，低下眉掩去了眼中的神情：“母后，就算我昨晚没有那样，他还是会记恨我，但是他是大昶的天子，大昶可以没有沈婳，但绝对不能没有亓安。”

        徐云曼对她说的话不可置否，大昶现在支离破碎，亓衡势力在暗处汹涌，爰爰这次说不定就是他们的计谋，大昶不能没有亓安啊。

        徐云曼看着眼前棺椁终是叹了口气，怎么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呢？爰爰啊，你在那里要好好的啊。

        徐云曼从琅嬅手中抱过阿晏走到了那跪着的男人身旁。

        “思尧，昨晚小阿晏一直在闹，嗓子的哭哑了还不停，奶嬷嬷喂他奶他也不吃，现在阿晏哭累了睡着了，要不你抱抱他，他现在需要他的父亲。”他的父亲也需要他。

        亓安听到动静，抬首看着眼前的睡在襁褓中的小婴儿，将阿晏接了过来。

        小阿晏可能感觉到了抱着自己的人是父亲，张开了哭红了的眼睛，咿咿呀呀的挥着小手，好像在安慰着自己的父亲。

        亓安抬手摸了摸那双挥着的小手，又用手指细细的描绘着阿晏的眉眼，是与沈婳有七八分像的。

        像起了那时小阿晏刚出生的时候，沈婳还嫌弃着孩子长得丑，想着想着，笑了又哭，怀中的小阿晏好像也感受到了父亲的悲伤，也开始嚎着嗓子哭，亓安将小阿晏紧紧搂在怀里，唱着之前小阿晏哭的时候沈婳会哄他唱的谣歌。

        谣歌断断续续，夹杂着哽咽声，却不像之前沈婳一唱就会哄好的样子，阿晏哭的整个身子都泛着红。

        “啊呀，阿尧，哄孩子不是你那样哄得，你别把孩子吓着，给我抱。”

        亓安手忙脚乱的将哭的都打嗝的小家伙放到了沈婳的怀里，看着沈婳慢慢顺着孩子的背，边走边温声唱着“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1)”

        亓安满是惊讶的看着刚刚还在自己怀中闹得孩子如今睡得香甜，他一把搂住正在给孩子盖被子的人儿，笑着说：“夫人真厉害。”

        沈婳回头将他推远些示意他别把孩子吵醒了，“以后教你。让你也厉害一回。”

        可是爰爰，你还没有教会我，怎么就可以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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