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玻璃窗户”
乔纳森不愧是顶尖的素描大师,人物的每一个细节都是那么地恰到好处。男人的剑眉星眸,女人的衣褶裙摆,学生握着笔的手指和舞者绷紧的脚尖,每一个弧度都无可挑剔,微一晃神,仿佛就能看到画中的人物正款款向你走来。
阮年看得渐渐入迷,手指下意识地开始在四周摸索,想要拿起画笔,将新的感悟融进画里。
还真的让他摸到了。
阮年拎起沙发缝隙里的画本和铅笔,就开始在纸上画了起来。
静止的、运动的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人物的千姿百态在他的笔下绽放,画工虽不及名家大师,却自有一份独属于阮年的细腻和灵动。
连着画了好几页,阮年才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
他似乎抓到了一点点精髓,连忙又拿起摊在一旁的画册翻看起来。
他在认真看画,牧延却在认真看他。
一开始只是在公务间隙匆匆一瞥,可慢慢地,视线在青年身上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到最后牧延甚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专心地窥着omega的一举一动。
看书时手指会无意识地反复摩挲页角,画画时偶尔会用笔尾戳戳腮侧,这些独属于阮年的小动作被落地窗的玻璃清清楚楚地反射出来,被牧延一一收入眼中。
乖巧的omega在他的面前放下了戒备,展现出了鲜活的另一面。尽管也许只是信息素作祟,也足够让牧延有了几分成就感。
突然,阮年从画册中抬起了头。
牧延闪电般地撤回目光。
好在omega对暗中的注视似乎毫无察觉,起身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
牧延嘴角隐隐的弧度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怎么突然走了呢?
他抿了抿唇,将注意力从玻璃窗移回面前的显示屏上。
牧延一边批复着邮件,一边心不在焉地想:也许可以在窗边再加上榻榻米和画架。
这样,他也许会愿意在书房里待得更久一些。
……
阮年画久了觉得有些口渴,于是下楼给自己倒了杯水。
只是原本的一个杯子变成了两个。
刚刚荣叔让他帮忙给牧延也倒上一杯时,阮年很爽快地便答应了,毕竟看了alpha的书,顺手倒个水这样的小事他自然不会推辞。
用肩膀将门抵开,牧延似乎是在和什么人通着电话,房间里回荡着alpha低沉好听的声音。
“x集团那边先不要回应,对面愿意再让两个点再派人去谈。东区那边,等博物馆搬迁完毕后就改成……”
正在开着会的boss突然卡壳,幕宇集团的各部门主管们只看见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突然出现在了画面的左下角,半满的玻璃杯底轻叩桌面,发出一声脆响。
牧延还未说出口的“商场”二字被硬生生咽了回去。
“……画廊。”
各部门主管:????
上一秒众人还处在“boss开会时居然有人敢打扰”的八卦中,下一秒就变成了“公司要进军艺术圈我作为高层居然一点都不知道”的震惊。
虚拟会议室里突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众人面面相觑,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不约而同地将眼神集中在牧延身上。
这位幕宇集团的最高执行官面不改色地拿起水杯,然后……一饮而尽。
飞快地说了句“散会”,众人眼睁睁地看着boss的虚拟会议室画面瞬间黑屏,紧跟着的是一句冷冰冰的机械提示音:
“您已被管理员移出会议室。”
没过多久,幕宇集团的内部交流模块就炸开了锅。
始作俑者阮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无心之举引起了多么大的轰动,甚至为自己的善解人意点了个赞:虽然牧延连声道谢都没有,但他在忙嘛,所以可以谅解。
阮年重新坐回沙发上,拿起画册继续看了起来。
牧延看着玻璃窗上映出的omega专注的侧颜,心情复杂。
两个人又重新专注于各自的事情,房间里渐渐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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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吃过饭后,荣叔告诉阮年他的画室已经打扫好了。吃完饭后,阮年就飞快钻进了画室,继续琢磨上午一闪而过的灵光。
画室满地的碎片被清理得干干净净,除了房间中央的画架消失了以外,房间和原来几乎一模一样。
阮年在浅木桌旁画了一会儿,又转移到一旁的榻榻米上。他将画本像在书房沙发时那样放在膝盖上,可直到笔尾将腮边戳出了浅浅的红印,阮年也没能进入上午的状态。
那样的灵感果真是可遇不可求的吗?阮年有些烦躁地将笔扔到一旁,用力地揉了揉头发。
过了一会儿他才笔重新捡起来,夹在画本里合上,从榻榻米上站起身,准备结束今天的绘画练习。
朝放画具的木柜走了两步,阮年又停下了。
如果回到书房,能不能把灵感捡回来呢……?
阮年有些迟疑。这段时间他的人物绘画遇到了瓶颈,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接纯人物类的约稿了。如今刚有了些感觉,却又这样匆匆放过了,他着实有点不甘心。
阮年抱着画本在画室门口踌躇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推开了画室的门。
难得开窍,不彻底画明白,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走到一半,阮年想起了什么,又匆匆折回画室。
在一旁的木架上又挑了几支不同粗细的炭笔,阮年带着壮士断腕的心态又一次站在了书房门口。
敲了敲门,在得到了牧延允许的答复后,阮年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
这一次alpha没有在工作,一本尺寸略大的书籍摊开在桌面上,看厚度已经被翻阅了2/3。
阮年悄悄地松了口气,他一开始还担心自己会打扰到牧延工作,此时见他也在看书,心中的负罪感减轻了不少。他试探着开了口:“下午我可以继续在这里画画吗?”
牧延朝他看过来的目光有几分惊异。
中午在餐桌上,荣叔明确告诉青年画室已经打扫干净、可以使用了,可青年却没有像他下意识以为那样窝进画室,而是主动提出在书房画画吗?
虽然心中有几分疑惑不解,但牧延还是朝他微微颔首,表示应允。
阮年看出了牧延眼中的惊讶。他有些脸热,但为了可遇不可求的灵感,也只能厚着脸皮在书房的沙发上多赖一个下午了。
又坐回熟悉的位置,阮年先是回想着上午的种种细节,在画本上练习了一会儿,可画来画去还是有些不得要领。阮年换了个姿势,却被落地窗玻璃反射的日光晃了晃眼。
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朝窗外看了一眼。
落地窗玻璃上,反射出牧延微垂着眸认真读书的画面。
灵感突然一下子卷土重来。
alpha如刀削般的深邃轮廓、高挺的鼻梁和微抿的薄唇,一点一点跃然纸上。
阮年一口气画了整整两个小时。
这种感觉,爽爆了。
最后再增加了一点阴影和细节,阮年满意地收了笔,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
又重新审视了一遍新鲜出炉的人物素描,阮年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着痕迹地朝玻璃窗看了一眼。
牧延仍在看书,眼神专注。
看他一副心无旁骛、毫无觉察的样子,阮年松了一口气。
这种悄咪咪写生的感觉,刺激!
另一边,余光瞥见阮年终于移开了目光,牧延也悄悄松了口气。
他迅速将早已翻到最后一页的书合上。
某著名历史学家的孤本被alpha抓皱了好几十页,一副凄惨的样子,好不容易逃出魔掌,又被alpha心不在焉地扔到一旁。
牧延有一点心痒,他很想看看阮年笔下的他是什么样子的。
非常想。
男人好看的薄唇张张合合了好几次,最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出声道:“你……”
阮年他突然的开口被吓了一跳,下意识以为对方发现自己在偷偷画他,准备跟他秋后算账。
猝不及防地对上了牧延的目光,做贼心虚的他下意识将画本收到背后。
omega就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第一时间飞快地藏起了自己的胡萝卜。那双亮晶晶的眼中满是欲盖弥彰。
牧延一下子卡了壳,准备好的话语说出来时却变成了别的:“……画了这么久,手疼不疼?”
阮年先是呆呆地回了声:“啊?”反应过来后又迅速补了一句:“不疼,我休息一下就好。”
牧延颔了颔首,便又重新低下了头。
过了一会儿,当牧延还在心中暗自惋惜的时候,面前突然多了一片阴影,omega抓着画本主动站到了他的面前。
“那个…对不起,我刚刚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偷偷画了你。”
阮年主动将画本摊开,将刚刚画的人物素描展示给牧延看,他的的耳尖红红的,但却意外地坦荡。
阮年想的其实很简单:擅自拿他当模特,虽然没被现场抓获,可也不能假装无事发生吧?主动交代是必然的事情,只是他有些忐忑,不知道这个不苟言笑的alpha会不会生气。
希望他会允许自己留下这张画……这是他近期以来画得最满意的人物素描了。
牧延有一瞬的怔忡,却又很快地反应了过来。
原来在omega眼中的自己是这个样子的。
还挺不赖。
alpha不着痕迹地压下嘴角的弧度,一本正经地回复:“没关系,你画的很好。”
“那这张画……”就送给你吧。
阮年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又被牧延堵了回去。
“你留着吧。”alpha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可语气舒缓,明显是心情不错。
阮年发现,自己今天的话好像被堵了好多次。
……有点憋屈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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