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人独立,燕双飞
桂儿觉得自家姑娘从应天府书院回来后就分外认真,这不,往日这个时辰她早该睡觉了,今天却还手捧着书卷,靠在美人塌上读。
以她对姑娘的了解,定是在书院走了一遭,深感于书院男儿的刻苦,自己也发奋起来了。
又过了一会,她见姑娘还看着,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道,“姑娘,早些睡吧,别熬坏了眼睛。”
“什么时辰了?”
“马上就亥时了,姑娘,明早还要上崔先生的课呢。”话毕,桂儿看见清回点了点头,方过去,帮她收好书,复又熄了灯。
第二日早上,清回果然懒床了。
“桂儿,差人去跟我父亲说早饭别等我了吧。”清回在床上翻了个身说。
“欸。”桂儿应了,正要去。
“等等。”
桂儿回过头,发现自家姑娘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了。
“不行,我还是得过去。”清回道,“梳洗吧,赶快赶快。”
自小到大,清回从未因懒床而错过晨昏定省。她心中深知,有些规矩礼节,必得遵循。不论父亲对她的宠爱多深,也不论身处之地是否是京城。
桂儿看着自家姑娘困得连在这儿梳妆都是闭着眼,不觉有些心疼,“姑娘,要我说只一次没过去用早膳,主君定不会怪姑娘的。”
清回眯着眼,一脸莫测高深地摇摇头,“不能松懈哦。”
桂儿看着镜中的清回,微微抿了抿唇。自幼一起长大,她知道,自从夫人故去后,姑娘有几年过得很是辛苦……
“好啦,”清回反倒安抚性地看了桂儿一眼,“走吧走吧,再慢点儿我就白起来这么早了。”
在读书堂上课的时候,清回今儿罕见的溜号了。
不是因为昨晚觉睡得不够,而是她又想到了傅皋,那天,她是不是……
“清回,”讲台上的崔先生突然叫住了她,“你来说说。”
一下子被拉回了神,清回蓦地站起来,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能支吾道,“我……”
书堂中其他三个姑娘都惊讶地看着她,然后又互相对了对眼神儿。一会下学后,定要好好调笑清回一番。
“以前可从没见你溜号啊,”崔先生笑着摇头道,“坐下吧,可没有下次了。”
清回认真点头,坐下,心中想,情情爱爱,果然是误人啊。
下了学,清回正在收拾书具,曹灵忆就先过来了。
“阿回,今天溜号了啊。”
清回“嗯”了一声,继续收拾。
“崔先生没问你是为了什么,”曹灵忆继续,“我可想知道了呢。”
清回终于抬头了,不过是轻飞了她一眼,“为了你。”
曹灵忆怔了一下,“为了我,我怎么了啦?”等了一会,看清回还是低着头自顾自地收拾,没有讲话,便拽了下她的衣袖,“真的吗?”
然后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灵忆啊,你是开清回玩笑呢,怎么反倒被清回给开了你的玩笑回去。”韦月凝笑着说道。
余亦婉也凑过来,“要我说,灵忆可是全应天府最最纯真的姑娘啦。”
自上次雅集后,几个姑娘便每天一道读书,如今早就熟悉起来了。
这几个人,要说身份,自然是商人家的曹灵忆比较低。但平日里一块玩,有点自卑情结的,反倒是余亦婉。
曹灵忆坦率又可爱,从不因身份而自觉不如人。清回很羡慕她的洒脱自在。
韦月凝相较之下像个大姐姐,是清回自小到大见过的最温柔的人。或许是因为小时候在江南长大,骨子里都透出一股子和暖。
“我倒真是有话要同你们说”,曹灵忆说着说着,微微低下头,竟然罕见的脸红了,“我爹爹给我定亲了。”
清回惊讶地微张了嘴,“灵忆,你还比我小几个月,竟就定亲了!是谁家的公子啊?”
几个人中,曹灵忆最小,其次是清回。
“是啊灵忆,我最大,你怎么反倒在我之前了。”韦月凝道。
“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哥,前些日子的乡试他中了举,”曹灵忆说着说着顿了又顿,愈发不好意思了,“就请了媒人来我家提亲了。”
“真好啊,”清回不无羡慕地说,“我怎么就没有绕床弄青梅的表哥呢。”
这话一出,曹灵忆脸上又晕了红,“就你惯能打趣我。”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长干行》的吟诵里,几人玩闹成一团。
*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清回托腮坐在窗边,看着外头双飞的燕子,叹道。
桂儿凑到清回身边,狐疑地看着她。
清回立马接着道,“翁宏的宫词啊,数这两句最妙。”
桂儿看着自家姑娘这有点寂寞的样子,不禁道,“姑娘,你不会……”
“不会什么啊?”清回一个激灵,有些紧张地望着她。
“前几天曹姑娘说她定亲了,还是和青梅竹马长大的表哥,你准是觉得孤单了。”
清回微微一叹,不愧是自小一块长大,桂儿当真懂我啊。好在桂儿只是觉得自己有了这份心情,而不是看出了自己已有思慕的人了。她还没想好该怎么同桂儿说……
想到这,清回灵机一动,“桂儿,帮我取一盏茶来,要香一点的。”
清回自己则去了另一侧的书房,翻着手中的那本书。都已经读完了,却还没实施计划呢。
选中一页,裁了相同的纸,便抄录了起来。
端着茶回来的桂儿一脸莫名,莫非姑娘是觉得这页言之太有理,想记录下来留着以后看?
却也并未询问,只是将茶放到一旁,自去做其他事情了。
和姑娘一块长大,一块受教,她亦不是了无轻重之辈。主子忙事儿的时候,她惯是从不叨扰。
待桂儿再回到清回身边时,发现姑娘正用帕子沾了茶水,一点点地往那书页上涂。许是怕沾污了其他书页,她涂的很小心,间或还凑近了去闻一闻。
这回清回有空了,桂儿凑近了询问,“姑娘,你到底在干什么呀?”
只见姑娘一脸神秘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桂儿:“……”
待晾干书册,清回把那页仔细地看了看,又拿到窗边看了又看,终于觉得满意了。
于是把先前写好的那页纸夹到书里,把借来的几本书摞到一起,“桂儿,你去帮我叫善元来。”
她也有信得过的仆从,原是汴京家中的侍卫。此来应天,清回除了桂儿,就只带着他了。能从十数名侍卫中脱颖而出,自是忠心不二。如今正在做清回这新园子的侍卫领头儿。
不一会,桂儿就带着善元过来了,在中堂道,“姑娘,善元来了。”
清回从书房步至中堂,坐到了右侧的主位上。
此时屋里还有三三两两个打扫的丫头,清回道,“你们都先下去吧。”待其余人都散去后,桂儿关上了房门。
“善元,我交代你一件事,”清回说着,示意桂儿把书递过去,“将这几本书送去应天府书院,找到门房儿,让他带你进去,”顿了顿又道,“然后亲手交给傅皋。”
此话一出,桂儿强忍下惊讶,善元却依旧是一副沉稳模样。
“再帮我按照上面那张字条借几册书回来。”
“此事你需得亲自去,不能告诉任何人,我父亲也不行。”清回想了想又叮嘱道,“还有这些书不要磕着碰着,明白吗?”
善元拿着书,郑重点头,“明白。”
待善元出去后,桂儿走近,小声问,“姑娘,傅皋其人……”
清回于是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一番。
桂儿拿手拍着胸口,“姑娘,你这胆子也忒大了吧。”想了想又道,“此事可万万别让其他人知道了,否则传出去,说的多难听都有。”
清回点头,“好桂儿,我也不知我为什么突然就胆子大了一回,许是因为远离了汴京城吧,”拉着桂儿的手,“不过这种做事由心的感觉,真好。”
桂儿看着自家姑娘的笑脸,心中叹气,忍不住感慨了一番。想自己虽不如姑娘金贵,几个人生大事,却都能由己。
人人都说高门小姐好,可她就从小跟在高门小姐身边,最能明白她过得是什么日子。自小教仪态、学学问,要笑不露齿,走路不乱裙摆;要学管家,识账目,为得是以后出嫁能拿起中馈;要琴棋书画样样都会,靠得不就得是日复一日的苦练……反正小时候姑娘就没几天能歇歇的。她在一旁听得直打瞌睡,打了几个盹儿再睁开眼,发现姑娘仍在学着呢。
自家姑娘好强,学了就要学成最好,所以才有了如今汴京城中个个都夸赞的美名……
“对了,姑娘,”桂儿回过神儿来,突然想到,“这傅公子,可科考了?”
清回想到当日汴京城酒楼里的谈话,点了点头,“应是二元及第,尚待赴礼部试。”
如今这殿试是二年一次,若无例外,那下次应就在明年了。
“他既有洛阳才子之名,学问定不会低。只是我还没有看过他的文章,父亲那也未必能有,否则还能借故拿来看看……”
桂儿点点头,却还是给清回提醒道,“姑娘,那你可想过,如若傅公子殿试失利,无功名加身,主君是断不会把你许给他的。”
闻言,清回点点头,“我晓得,”复又无奈道,“这心动一事,可是半点由不得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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