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可笑
陆至行开车的时候思考了一下，他这个时候带许慕云去哪里比较合适。
不过起码有一点陆至行还是知道的，回许家肯定不行，今天的气氛太糟糕了。
住在许家这件事，许慕云忍到现在已经接近极限了，陆至行觉得今天以后他们两个肯定得找机会离开许家了。
而且有些事情一说出来，就回不了头了。
“去你家就好。”许慕云意识到了陆至行在纠结些什么，于是出声提醒道。
这个“你家”指的是陆至行公司旁边他自己的房子，那个看起来冷冰冰只有睡觉功能的样板房。
许慕云只有在帮他搬家的时候去过那么一次。
因为许慕云觉得不能去任何自己熟悉的地方，连美化过的记忆都会扰乱他的思绪。
人类是惯于自欺欺人的动物。
听到这模棱两可的回答后，陆至行也只是点了点头，他能清楚许慕云指的是哪里。
其实陆至行已经有一段时间不回那里了，本来就只是个用来睡觉的地方，和许慕云搬到一起后就没有回来的理由了。
不过陆至行偶尔忙的时候也会回这里休息一会，所以平时也有人专门打扫，倒是还算干净。
“不过，还真没有家里的样子啊。”许慕云这次终于可以发出上次来的时候就想说的感慨。
况且因为对面是陆至行，许慕云完全没有想着修饰一下自己的语言：“毛坯房都比这里适合居住吧？”
陆至行笑了一下，解释道：“只是一个休息歇脚的地方罢了。”
本来陆至行打算给他倒杯热水，今天天气不太好，许慕云的状态也有点糟糕。
但是后来陆至行才想起来这个房子里的厨房似乎已经被他搬空了，只能略微有些头疼地在冰箱和红酒柜里挑选。
“红酒也可以的。”许慕云笑着提醒道，“我酒量比大部分人都好，起码你醉之前我不会醉。”
陆至行当然很清楚这一点，许慕云喜欢各种各样的酒，一开始他是觉得许慕云是在追求这种醉的感觉。
但是很快陆至行就意识到许慕云只是单纯的喜欢酒，那两年送出去礼物里最不容易被退回来的也是各种稀少的酒类。
于是陆至行犹豫了一下，揉了揉微微有些发红的耳朵咳了一下找了瓶度数低的。
“……说起来，那时候我的态度好像很差。”倒了酒，许慕云却没有喝，只是晃了晃杯子看着玻璃上缓缓消失的水痕。
虽然许慕云酒量很好，但是他也清楚酒精确实会麻痹人的思维，起码这一刻他想保持清醒。
许慕云说的是两个人刚重逢的时候，明明是自己也有不对，却自顾自的开始生气。
“不，完全没有这种事。”陆至行不准备怪许慕云，况且这件事上说不定他的错更多……
许慕云笑了一下：“道歉而已，你就让我好好道歉吧。”
“准确的来说，当时我确实是迁怒你了，真抱歉。”
陆至行现在是名正言顺的陆家大少爷，和曾经许慕云曾经恋人的小可怜形象完全不同。
陆家的情况许慕云也不是很了解，但是算算年纪就能清楚陆至行确实是非婚生子，因此在陆家一直是查无此人的状态。
而且陆至行当年的待遇，简直和许慕云当年一模一样啊。
比起未婚先孕，确实是私生子的概率更大。
两个人还是朋友的时候这件事稍微有些敏感，于是许慕云就没怎么提过。
但是都成为恋人了，许慕云自然是不可能没问过这件事。
怪就怪在这里，每次许慕云提到这个话题，陆至行的反应都是略过去。
怎么看都不像没事的样子，顾及到了自己的恋人的情绪没有明说，但是许慕云心里已经多多少少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是这个观念已经形成在了许慕云的脑中，猛然意识到陆至行的身份让他一下子没有反应得过来。
不过仔细想想的话，陆至行本人也没有承认过这件事不是吗？
顶多算没有承认，但是确实是没有刻意隐瞒。
只是，许慕云对这件事稍微有些敏感。
因为……许论尘曾经也做过这种事，而许慕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理解他的。
不是许慕云敌视许论尘，只是因为这好像是一切不幸的开端。
硬要让许慕云形容许论尘和慕轻雪的相遇的话，他只能说这其实是个很低俗的故事。
确实是完全不美好的相遇，可以说除了痛苦什么都没有带来。
年轻的时候慕轻雪有在那种稍微有些危险的地方打工，只是想养活自己罢了，毕竟她甚至没有能力继续读书。
虽然对慕轻雪这种漂亮的女性omega来说，这种地方的危险程度大概翻三倍，但是只要保护好自己收入还是客观的。
没办法，慕轻雪得想办法活下来，自己一个人活下来。
很老套的故事，无非是慕轻雪遭人骚扰，之后许论尘无意之间帮了她。
许论尘不仅仅帮了她，甚至愿意给她提供一个更安全的工作。
许慕云能想明白，当时的许论尘无非只是不希望一个和自己爱人这么相似的孩子继续留在这种地方。
但是慕轻雪不懂，在她眼里，这是唯一一个愿意拯救她的角色。
慕轻雪对自己的恩人存在了莫名的情愫，不过她依旧是一个有道德的人，她询问了许论尘的姓名。
如果恩人已经有恋人了的话，她肯定不会打扰的。
而许论尘……没有告诉她自己真正的名字。
许论尘用了一个许家旁系青年的名字，其实当时他并没有想太多。
许家有一些比较地下的生意，这就是许论尘会来这种地方的原因，而他也不能让人知道是自己来了这种地方。
不幸的是，这位无辜的许家旁系的青年确实没有配偶。
更不幸的是，慕轻雪靠自己的一点点人脉打听到了这件事。
而同时，许论尘因为慕轻雪看起来和自己的爱人太像了，对她的态度甚至比其他人温柔很多。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慕轻雪很容易就喜欢上他了。
“呼……”许慕云叹了一口气，又默默地倒满了自己刚空下去的酒杯。
见陆至行沉默，许慕云勉强提起嘴角继续说道：“是不是觉得接下来就是恶毒的三流小说展开。”
什么男主遇到了和自己白月光一模一样的穷苦少女，而不谙世事的少女就这样沦陷，两个人发展了一段地下关系。
还真是有各种各样的要素啊。
“但是没有。”许慕云低头，继续盯着自己再一次空了的酒杯，“意外吧，许论尘居然是真的爱着喻女士。”
这件事，还是许慕云在和许论尘吵架之后才知道的……
“我母亲，很理所当然地和许论尘表白了。”
一直到七年前，许慕云都坚信许论尘答应了慕轻雪的表白。
甚至脚踏两条船，一边说爱着喻女士，一边和他母亲维持着这种关系。
“但是，许论尘却没有答应。”
甚至因为这件事，许论尘和对方坦白了自己的身份，告诉了她自己已经有了相恋的妻子，对让她误会了这件事感到很抱歉。
不可思议吧，许论尘意外的是个好人。
但是……慕轻雪已经回不了头了。
于是慕轻雪把许论尘约了出来，她的想法其实很简单。
她只是想留下些什么。
计划意外的顺利，无论是许论尘因为愧疚答应了赴约也好，从曾经工作的地方换来的药也好，出乎意料的配度也好，甚至连报废的监控似乎都在帮她。
这是慕轻雪这辈子做过最顺利的事，也同样是最糟糕的事……
很可笑啊。
也许是许论尘对她太和善了，让她甚至忽略了对方是个多心狠的男人。
许论尘自然是震怒，而慕轻雪的想法实在是太简单了，她甚至没有走多远就被抓住了。
跪在地上，慕轻雪狼狈地抬头，只觉得面前的这个男人非常陌生。
但是即使是这样，慕轻雪还是觉得自己无可救药的爱他。
后面的事，基本就是许论尘想无声无息地“处理”好这件事，但是喻家显然不可能什么都不清楚。
喻家想要用这件事逼许论尘让出些好处，但是喻女士却是个好人。
喻女士让慕轻雪留了下来，也让许慕云叫自己母亲，不过她也是一直觉得是许论尘出轨后犯下的错。
许论尘没有解释过这件事，也许他确实觉得是自己的错也说不定。
但是，喻女士的善心害了她。
慕轻雪可能确实是没想那么多，她只是觉得喻女士也许是和她一样，想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但是后果就是，让喻女士透支了她本就脆弱的生命。
“我想为她辩解，想说她只是不清楚后果，只是过分单纯。”许慕云讽刺地笑了一下，“但是我甚至说服不了自己。”
在许家的这几年，慕轻雪有尽力地对许知问好，尽力地照顾医院里的喻女士。
但是慕轻雪的精神状况已经很糟糕了，许慕云甚至有意识到她在吃药。
心中的自私和良知拉扯着她，让她渐渐地崩溃了。
“于是，在喻女士抢救无效的那个晚上……”许慕云吸了一口气，好像仅仅是说出这句话就已经费尽力气。
“她……自杀了。”
那一天慕轻雪带许慕云翻了出去，两个人没有克制地吃了些垃圾食品。
然后，慕轻雪说：“妈妈有东西忘在超市里了，你在这里等妈妈一下。”
“记得，照顾好你弟弟，也……照顾好你自己。”
“你要听话，你要乖哦。”
当时的许慕云意识到了什么，又好像没意识到什么。
于是许慕云一直等，一直等。
终于在凌晨，等来了告诉自己母亲死讯的许论尘。
许论尘的状态很不好，眼里布满了红血丝，甚至胡子都没有刮，衣服也看得出来穿了很久。
异常狼狈的许论尘，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抱住了许慕云。
但是许慕云清楚，许论尘的内心大概对自己母亲的死毫不关心。
他们只是在同一天，一个失去了自己最爱的人，一个失去了唯一会爱自己的人。
许慕云沉默了一会，才闭上了眼睛继续说道：“我记得，当年我走的时候，你问过我为什么不能彻底放弃许家是吗？”
“你好像还问过我，许知问就有这么重要吗？”
陆至行没有说话，他默默地握住了许慕云的手腕。
他不想再继续听许慕云说下去了。
解释和回答无论什么时候说都可以，但起码不要今天，不要在这里。
但是许慕云却放下了杯子，用另一只手压在了陆至行的手上。
“这就是原因。”
许慕云的存在是错误的，是罪恶的。
而许慕云现在想做的一切，不过是赎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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