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废材的躯壳
牛胜玉睁开眼睛时,就听到一个妇人悲喜交加地大喊着,“奢儿,你醒了!……。”
牛胜玉一怔:怎么我还活着?那道雷没把我搞死?
身体被人扯动着,那人因他醒来极喜之下,忘形而为之。
感觉身体很痛,又分辨不出具体哪个部位痛,总之很难受。“你……你谁……?别动我。”眼睛半眯着,没看清此身所在,先是要那只手别动自己了。
扯动他的手缩了回去,但哭泣声连绵不休,“呜……,我儿……你吓死为娘了,娘以为你……你……真死了。”
牛胜玉总算把眼睛完全睁开,但落入眼中的景物却让他困惑不解。房间很昏暗,没有日光,仅有床头桌上放置的一根白烛点燃的那朵小火苗散放的微弱光芒照明。粗纱缝制的蚊帐笼下来,身上盖着粗糙的绵花丝织就的被面,里面填塞一层薄浅的绵花,被面上还有三块补丁。这是何等穷逼的家庭才会有的东西啊。
床榻边坐着一位中年妇女,正抹眼低垂着头,她的头发白多黑少,但也梳理得非常整齐,在脑后拢了个发髻,并用一根金属制的发钗别住。她身上穿着的是只有在古装电视剧上才能看到的平民衣物。
微弱的光芒中,隐约看到房间里家俱很是简陋,一床一桌一柜。眼睛往上瞟,能看到层层叠放的瓦片。窗户被厚布掩摭,连风都透不过来。整个屋子里即有霉腥味,还有药草味和血腥味。
这是哪?牛胜玉大愣,环顾四周,无一不陌生不令他惊骇。
妇人抬起脸,泪眼婆娑地看着牛胜玉,“奢儿,你以后别去惹那个小魔头成么?我们斗不过人家的。”
牛胜玉不敢开口说话,躺下来,把眼睛闭上,他需要时间来消化现在所看到的和听到的一切。
“这次要不是你舅舅出面,那个小魔头非当场把你活活打死不可。你何必要让为娘落得个白发送黑发人的下场呢。”妇人说得悲切,落在牛胜玉耳里却过滤掉了情感,唯剩下有用的信息。“小魔头”“舅舅”“为娘”。
这些词汇能组成的信息太少了。牛胜玉等着那妇人说下去。
“奢啊,那个小魔头是嫡出的,而你呢连庶出的都算不上,说你是野种也对。只怪当年为娘我不该出现在那个房间里。要是为娘没去那个房间,大爷也不会看上我,我就不会有了你,你也就不会受这些苦了。都怪为娘没用。有生你的力气,却没有保护你的能力。玉儿,你怪为娘不。”
牛胜玉奋力地理解这个女人所话的每个词。可是,根本无法理解透彻。什么嫡出,庶出,野种,给我整出个后宫剧?!
“玉啊,你这回好了以后,为娘就把你送走,离开这里去别处去寻活路。……你饿不,你都昏迷三天了,应该饿了,我去弄点吃的去。”
床铺抖了抖,原先坐在床边的妇人起身离开。
当听到门板关上的响声时,牛胜玉一个机灵坐起来,强忍着痛楚审视自身。好象自己小了一圈,胳膊比以前细了,像是刚发育时期十三、四岁少年体格。把被褥掀开,便看见瘦瘦的腰和细长有腿。左腿上还用布条绑着两块木条,从捆绑处传来的痛感最为强烈,做为外科手术医生的他可以肯定,左腿骨折,还是粉碎性骨折,这种伤最好的结果是不用截肢,跛着走路。
再摸肋部有痛感的部位,右肋处两根肋骨断裂,其中第四肋骨断面插进肺部,所幸插入不深,仅伤及肺膜。
好家伙,下手的人够狠,真是奔着要人命的节奏往这具身体上招呼。可惜,这不是牛胜玉欣赏的手法。完全属于情绪暴发下的施暴,没有艺术性。牛胜玉想起曾经用一把小小的矿锤,把一个男人全身的骨头一寸寸的敲碎。人体208根骨头全部敲到位,没遗漏过一根,这需要扎实的人体结构知识才能做到的。那样的杀人手法才称得上艺术。
牛胜玉一边打量身体,一边表达对施暴者不屑。
折断的肋骨已被扳正,并用一块很大的草药贴覆住,再用布条紧紧的缠在身上。
牛胜玉学的是西医外科,对中医那些草药针灸之类的疗伤手段一知半解,也很不以为然。鼻子里满是药腥味,其中很大一部分便是腰际所贴的外伤药膏散发出来的,闻之欲呕。
不过,牛胜玉断定此时所处的世界绝对没有现代医学院,更无从谈及找一家医院去接受正规的西医治疗。
“我到底怎么了?为何会到这个地方?……。”牛胜玉一遍遍的自问。九年义务教育,三年高中,五年医学院,两年兵役,三年实习生,两年手术助手,五年外科主刀医师,所闻所见所学获得的科学知识,根本无法解释前一刻还在死牢里等待枪决,后一刻却出现在这个诡异场合的原因。
死牢与民宅,转换之后又让他凭空多出一个“为娘”,和这具被人狂暴殴打的身躯,还有刺鼻的草药味儿。之前发生了什么?……牛胜玉忍着痛楚回想,对,有道闪电劈进死牢里。那一瞬间的纯粹白色!
此时,所面对的一切应该都与那道该死的闪电有关。
牛胜玉是个唯物者,不相信玄学迷信,如果信了因果轮回,神鬼魔精,他又何必去杀人,不停的杀人呢。可是,如果不用玄学和神秘学解释眼前的东西,那就只有梦境一说,他现在正在做梦!
牛胜玉突然挥臂狠狠的抽了自己巴掌,“吧!”脸上火辣辣的痛。
痛感让他沮丧的接受了几个事实:这具陌生的受伤的躯体还真是自己的。他并没做梦。他活着,但活得很不好。
牛胜玉重新躺下,头枕着木头做的生硬枕头,眼神空洞地望着蚊帐顶,不知道该想些什么,或者该去做什么。一般人在这种无所事事的时候会情不自禁的用回忆来打发时间,但他不是一般人,所以没有回忆。以前,他总是很忙,忙学习,忙工作,忙杀人,把自己要过的时间填的满满的,即便在监狱里,他也没放松,不停地看书和写供词,监狱里那间小小的图书馆里的书快被他看完了,供词写了无数遍,二十九个受害者,二十九个犯罪日子,每个细节都需要交待的清清楚楚。供词写成便是一篇洋洋撒撒五十万字的长篇小说。
牛胜玉脑海空白的躺在床上,目不转睛的盯着蚊帐,直到房门“伊呀”一声推开,才转过视线。
那妇人端着一个冒着腾腾热气的碗,满脸慈爱地走到床前,“来,奢儿,喝了这碗粥。”
牛胜玉缓缓坐起,抬起还能用劲的左胳膊想去接碗,才抬到一半,就没力气了。那妇人眼睛里闪过几丝悲苦,嘴里说“你还是别动了,我来喂你。”
说着斜坐在床榻边缘,一手端碗,一手执勺,盛了一勺浓粥送到牛胜玉唇边。
牛胜玉很不习惯被人喂食,又瞅了一眼那勺里盛着的白米,蛋皮和青菜的事物,顿时全无胃口。头往后落去,复又躺回床上,说了一句,“放着吧,我呆会再吃。”
声音来至自己的喉咙,但嗓音全然改变,是那种刚破声的青春期少年独有的清脆音质。牛胜玉悻悻地确定现在的自己怕是真的只有十三、四岁,还未成年啊。
那妇人咬了咬牙,忍下痛惜,把碗放在床边的小桌上,坐回床榻又盯着牛胜玉,那眼神仿佛有实质,能够伸入儿子的身体里面,把此时正折磨儿子的伤痛揭开丢出去,还她一个活蹦乱跳的健康儿子。
“你……你出去吧。”牛胜玉被她看的很不自在。
妇人轻轻叹息一声,起身往外走去,到了门口又转身对儿子说,“奢儿,你放心养伤,钱的事别操心,你舅舅留了五钱银子在我这,买药的钱够了。”
“银子?……钱用银子计量?唉……。”牛胜玉在心里嘀咕,看来,这还真是古代。
房间里的光线渐渐被太阳光取代,在牛胜玉眼里,连这亘古不变,燃烧数百亿年的太阳光,在此时此地竟然也会呈现出不一样的明亮清晰。
动了动身子,昨晚的痛感好像减弱了许多,被打断的骨头也已经愈合了三分二,行动起来也不怎么滞缓阻塞。嘿,难道说古代的草药比现代的西医器械在治疗外伤方面更有效果?见效更快?
牛胜玉脑子里盘转的心思全用在,把此时所见所闻,跟过去的事情比较之下有何不同。几番对比下来,现在所处的地方一切都让他即觉得困惑惊慌,又感到新鲜好奇。
牛胜玉掀开被子,把干瘦的双腿挪出到床边,他想下地。
门忽然打开,昨晚的妇人一阵风似地冲进来,急道,“别动啊奢儿,你腿断了,李大夫好不容易接上,可别又折腾了。”
房间一有动静她就冲进来,难道她一晚上守在门口?
牛胜玉有点吃惊,母爱于他而言全然无知,在他深埋的记忆里妈妈这一词仅仅是每月的银行汇款和电话里的女性嗓音。这个妇人眼里的殷切和口吻当中的温柔与怜惜所表达的感情,让他无所适从。
“我……我好了。”牛胜玉在妇人强摁着他往床上躺去的动作中执拗的拒绝。
“你哪好了?”妇人恨恨地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怎么着也得给在床上躺够一百天。”
牛胜玉无语,闪电劈中死牢之前的那世界里的俗语,怎么没有被闪电劈掉,反而带到了闪电后的世界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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