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难道是他
柏逸卿正思考着怎么把那人揪出来。
一旁喝茶的柏逸君弱弱举起手，“那个……请容我说一句。”
他转过头去，视线充满了质疑。
柏逸君冲他笑了下，“小弟，我看你几次从游戏出来都不太满意这些人的精神力品质。于是擅作主张……”
柏逸卿脑海里那根敏感的神经跳了一下，“柏逸君——”他阴恻恻道，“你又做了什么‘好事’？”他后面二字咬字很重，显然对这时常想一出是一出的大哥很是头疼。
“我也没做什么，只是替你邀请了其他合适的人而已。”柏逸君边说，边往门口方向摸去。
柏逸卿双手搭在膝盖上，是一个极其官方的无情姿势。柏逸卿面无表情看着他，“我劝你坦白，邀请了多少？”
“实话实说。”柏逸君已经摸到了门口，眼珠子一转，“也没多少吧。”
“没有多少是多少？”
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叫柏逸君心惊胆战，他咽了下口水，“目前人类联邦总共21支军团，其中包括9支驻地外行星军团。”
“你邀请了9支？”
“不，”柏逸君诚恳地看着他，“我一个不漏全邀请了。一共送出去2100副游戏仓。”
2100？！这叫没多少？柏逸卿只感觉脑门空白一瞬，澎湃的怒气自下而上冲昏头脑。
他扶住沙发把手，才不至于气急攻心昏过去。
柏逸君动作极快，早已躲在门外。此刻探个头回来，谁料半空一个靠枕飞来，砸在门框上。
他发现弟弟气的呼吸急促，面红耳赤，恨不得把他咬碎了的眼神凶狠至极，“柏！逸！君！”
柏逸君唯恐柏逸卿气大烧身，“小弟，你听我说——”
“滚！”
柏逸君心虚道，“虽然人数多了点，但是选择也更多了不是吗？而且我每个军团只送了100副，能分到的肯定都是各个军团里精英里的精英。”
“况且，你改过的游戏仓多用还能稳定精神力的输出强度，只用于内网的话，军部很乐意接受。虽然我没有直说是你找合作者用的。但有那意思的军官想必都懂，也不用人家一个个派副官来问。”
柏逸君皱眉，“你也知道我们家早年属于孙元帅那一队。可元帅年事已高，说不准没几年就要……晨星研究所被群狼环伺，在军部总得再找个靠山。关于焱星的事，你只找能驾驶‘太阴’的人，却不考虑对方背后代表的势力，不行。”
柏逸卿手掌扶着额，却不得不承认柏逸君说得对。柏逸君面上看着不着调，在商场混的却没几个不是狐狸。
柏逸卿虚合着眼，“那你给我找。”
“什么？”
“给我找出一个叫沈斯年的人。”柏逸卿抬起头，湛蓝的眸子高山冰雪一般凛冽，“找不到，最近就别来找我了。”
“这怎么找。”柏逸君小声道，“那么多的人，我可没权限查看高级军官档案。而且为了防止军事机密泄露，我也不知道每个军团里到底是谁用了，用了多少副……”他声音越来越小。
柏逸卿冷笑一声，“你要找靠山，却连‘靠山’的备选都不知道有谁？柏逸君，你刚说得头头是道，敢情是忽悠我的？”
柏逸君被他看得寒毛竖起，本能退后，“小弟你别急，我这就去找。”他说完两三下跑了，衣服上的亮片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
智脑管家指挥着小机器人贴心关门，为主人续好茶。
屋子里终于安静下来，柏逸卿思考半晌，想起某人给他留的号码。
“智脑，查询号码。”柏逸卿薄唇微动，吐出一串数字来。
腕上的手镯亮了一瞬，【主人，该号码主人信息属于特级保密档案，智脑没有权限查看。】
柏逸卿眼神微动，特级保密？这说明沈斯年的确有极大可能是军部的人。
他思量再三，发现自己其实别无选择。“智脑，拨打号码。”
【正在为您呼叫中……】
他会接吗？柏逸卿想，垂下的眼睫在眼睑下落下一层阴影。
随着接通的提示音响起，柏逸卿的心也被吊了起来，眼睫若蝶翼往上一颤。
【您好，这是留言箱。您所拨打的号码主人正在忙碌中，无法接通，有事请留言。】
柏逸卿的心落了下去，同时沉闷地像是一块石头。
沈斯年……
柏逸卿的手指点着木质桌面，敲打出缓慢的韵律。他艳丽到富有攻击性的面上若有所思。
你到底是谁？
柏逸卿并不急着开着下一轮游戏。
他回到研究所继续对自己一手研制的机甲的检测。
晨星研究所是他父亲伙同好友建成，最初只是一家普通的民用机甲研究室。随着研发成果的不断涌现，吸引来了机甲制造领域的不少能人，也慢慢与军部有了机甲买卖合作。
晨星，是柏逸卿父亲制造出的第一架智能机甲名字，由此打破了机甲半手动半精神链接的局限，开始了完全精神链接使用机甲的时代。
从最开始两间厂房大小，发展到如今占地近五千亩，可见其实力之强盛。
柏逸卿正低头记录着机甲数据，侧脸显出与房间几乎一致的器械般的冰冷，腕上手镯亮了一瞬。
【主人，所长来信，让您到会客室接见客人，十九军团的菲利普少将来访。】
自最新收编整理，如今人类联邦二十一支军团，只有前九支执行驻地外行星任务。
哪怕是第十九军团，无缘无故怎么会找他？
难道是‘他’看到了留言箱？
柏逸卿把眼前的屏幕收起，转身出了门。
他步伐略有些急促，但想到沈斯年那不紧不慢的姿态，步伐又逐渐慢了下来，直到恢复正常。
来往的研究员都认得他，见到了都会喊声首席。
柏逸卿心里想着事，闻言颔首，便算打过招呼。
研究所内的悬浮车速度并不算快，他从后面的个人研究室到达研究所前方的会客室时，时间已经过去一阵子了。
全白的自动门往两边退开。
柏逸卿踏入会客室，门在身后徐徐关上。他略有些波动的心，一下子平静下来。
会客室里只有一个人。
菲利普少将，或者说，游戏里的柏以恒，正坐在位置上看着智脑投影的屏幕。
他听见开门声时转过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艳。
游戏里的人物容貌是可以调整的。
菲利普少将显然对自己外貌很满意，所以游戏里的他与实际上的他别无二致。
此刻他站起身，蓝黑相间的制服挺括高大，他朝柏逸卿伸出右手，是一个示好的姿态。“早有耳闻联邦之花的美名，现在看来，青出于蓝更胜于蓝。”
联邦之花说的是柏逸卿的母亲宋灼华。
柏逸卿听出了他委婉的夸赞，但从小到大，他什么样的夸赞都听得多了。只面无表情伸出插在白大褂兜里的手和他虚握了下，很快松开。
菲利普绅士地帮他拉开一把椅子。
“谢谢。”柏逸卿客气道，他落座后平铺直叙，“菲利普少将，”他说，“你来的意思我已经很明白了，在此和你说一声抱歉，劳烦你过来一趟。”
菲利普来时打了一肚子腹稿，万万没想到没开口就被拒绝。他拧眉问，“为什么？”
柏逸卿不欲多言，“您不符合我的要求。”
不符合？是不符合还是纯粹一个托词？对方看不起他，菲利普自认也不必再给好脸。
想起柏逸卿先前堪称狂妄的发言，菲利普冷哼一声，唇边的笑容渐渐隐下去，“阁下那句‘人形垃圾不配试用我的机甲’实在令人印象深刻。由此看来，阁下的机甲的确高贵。那么请问在您眼里，除了您，是不是所有人都是垃圾？”
他语气还算平稳，可字字都带着尖锐的刺。
柏逸卿略有些冷淡地看了他一眼，猜测游戏后期‘柏以恒’性情突变，多半是眼前这位菲利普设置了在某个节点恢复记忆的缘故。
“菲利普少将，”他道，“今日的交谈到此为止吧。门不远，我就不送了。”
他起身就要离开。
眼前横出一条手臂，随后是菲利普硬朗的五官，他显然执着于此，“今日来，我是无论如何都要一个结果的。不要再用你在外面那套言论敷衍我。”
柏逸卿和他对视一阵，垂下眼帘，“哪怕这有可能是自取其辱？”
菲利普脸色难看起来，“当然。”
“那好吧，请跟我来。”柏逸卿比了个请的手势，他走在前面，自动门徐徐打开。
走廊七绕八拐，不同位置的房间却几乎长得一样，唯一不同的只有门口挂着的牌子。
柏逸卿领着他走过回廊，“事实上，你不是第一个来拜访的人。”
他停在一个房间门口，在门前那块屏幕上按下指纹，并且输入密码。
艳丽的面容上是一贯的冷淡，是冰与火矛盾又和谐的极致融合，“当然，也不是第一个要求尝试的人。”
他领着菲利普进入房间。
这房间空无一物，唯有中间一根柱子。
柏逸卿抬手按上柱子，柱子就像被唤醒了般，通体透明起来，闪烁着眼花缭乱的数据。他翻出面板，按下几个数值，地底升起来一个矮矮的台子，上面一对太阳穴贴，连着长线接入地底。
“虽然有些简陋，但功能与机甲里的接入装置几乎无二。”柏逸卿比了个请的手势，“少将把它贴在太阳穴的位置，面前的柱子可以显示您与我制造的机甲精神链接最高程度。”
菲利普犹豫一二。
柏逸卿的态度似乎说明某种问题，但他始终不愿相信。
能在军团里坐到这个位置，已经能证明他的实力。某种程度上也膨胀了他的自信。
“少将，这只是个小测试，测试主动权在您手上。”柏逸卿宛如一个好看点的机器人，公事公办道。
菲利普只犹豫了一下，随后拿起两个软贴，如他所说，郑重按在太阳穴上。
面前的半透明柱子通体半透明的莹蓝，此刻血红从下往上升起，同时一个放大的数据在不断变化。
0、1、2……数字一路往上冲到62。
菲利普面上隐隐显现出几分得意。
民用机甲精神链接值一般在30左右，军团中的精神链接值平均值却足有61。
63、64、641……
菲利普面色渐渐苍白，不仅是因为短时间内精神力飞快被抽去，更源于这个数字。
出现小数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与那台智能机甲精神链接程度只能达到这个程度。
五分钟过去了。
十分钟过去了。
柱子上的数字如此巨大又显眼：648。
这甚至还比不上菲利普与他自己机甲的数值。
柏逸卿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他陪菲利普在柱子前站一会儿，就在他以为菲利普会像之前那些人一般或翻脸、或发怒时，菲利普摘下了软贴。
“今天打扰了。”菲利普有些难堪，但没有继续纠缠试机，他努力维持着仅有的体面。
柏逸卿百无聊赖插着白大褂的口袋，闻言道，“少将言重了。我研发的智能机甲虽然改进了不少，但同时对精神力要求也更为苛刻。这也是一个无法弥补的缺点。”
他轻笑了下，“所以，没达到要求的话，与其勉力去驾驶不属于自己的机甲，还不如和自己的‘老朋友’继续合作，您说对吗？”
菲利普掐紧手心，他并不是毛头小子了。此刻虽然脸面过不去，依旧带着最后的礼貌，“对。军团公务繁忙，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先告辞。”
他转身匆匆欲走。
“少将。”柏逸卿喊住了他，“我有个问题。”
菲利普止住了脚步。
柏逸卿湛蓝的眸中晃过一丝涟漪，“你知道，‘沈斯年’是谁吗？”
他想，沈斯年在游戏里的身手不凡，精神力如此卓越。同是军部的人，哪怕沈斯年只是个新兵，也定不会平平无奇。菲利普总该有些印象吧？
沈斯年？菲利普缓缓转过身，他像想起什么，半转过身来，“我以为你会知道。”
菲利普坦言，“我也好奇他的身份，此人绝非泛泛之辈。在来之前，我去过军部的人员资料档案库。”
柏逸卿直直看着他，等待着他的话，心里忍不住吊起。
菲利普说出了定论，“据我调查，军部没有一个在役的人叫沈斯年。”
一颗心从高处落到深海，哗的一下透凉。
菲利普见他面色微变，忍不住笑了声，“看来你很在意他，从见面到现在，这是你第一次有明显的情绪表露。”
柏逸卿想要反驳。
“我话还没说完。”菲利普续道。
“这只是作为少将的我有权限查的。假如他军衔在我之上，以及假如真的有哪位将领是我孤陋寡闻没有听过的。那么沈斯年这个人的存在，也并不是没可能。”
“又或许，‘沈斯年’只是个假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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