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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宴


四月初二,草长莺飞。今日工部侍郎李大人府上为次孙摆满月酒,因初来京中,不易过奢,只摆了十八桌,请了一些素有来往的亲戚女眷。
  申府作为李家板上钉钉的姻亲,自然是贵宾,申令祎带了一个小丫鬟下轿,进二门内后步行,绕过一个福寿安康的影壁,才进了迎客堂。
  迎面一个身着挑金边茜红百蝶褙子的女孩便迎过来,笑道:“你们总算来了,我从和母亲从早起便等着了,偏你们还迟了!”
  申令祎看了一眼眼前年龄不大,活泼开朗的女孩,心中度了几度。知李家嫡长女年纪和自己相仿,想来眼前这位小姐应该不是了。
  她也笑着回说道:“早知道妹妹在等我们,便是飞也飞来了。”
  那女孩遂牵起自己的手,亲亲热热地往正厅里走去。
  她鹅蛋脸庞,白皙俏丽,开朗活泼。牵着她的手来到正厅里后,笑声朗朗,道:“申二奶奶来了。”
  时下称已出嫁的女子,都是姓氏加她在夫家的辈分。
  厅中中间有一位满脸喜气,穿着一身姜红六团迎福锁边对襟直缀,腰系一条墨绿宫穗,着同色月华裙的妇人,被一些满脸堆笑的女客簇拥着。
  见她进来,款步过来,笑道:“申家囡囡,请坐,请坐。”
  观众人对她态度,她应该就是李大人正妻,袁太太了。
  厅中人太多,所以设了好几个高腿海棠锦缎凳几,乌泱泱的一屋子女客。头上的累丝金凤,攒珠步摇,白玉鎏金簪珠光宝气,耀目明亮。
  有一大丫鬟引着她左上首落座,袁太太笑意盈盈地瞧着她,一双美眸不错目地看着她。
  申令祎有点不好意思地垂了下眸。
  这个小动作自然被袁太太捕捉到了,暗暗惊叹,京城地界竟有如此盛貌之人,若是入宫为妃,岂不是宠冠六宫?
  见人到齐了,外面走进来一个体态丰熟的奶妈子,抱着一个大红的锦绣襁褓,一面轻拍着一面笑着欠身行礼。
  袁太太走上去接过,一众官眷纷纷恭贺道喜。还有几个带着宝石戒指,赤金戒指的太太伸手去摸小婴儿的脸,小婴儿先是咯吱咯吱地笑着,惹的一众人欢喜不已。
  后来约是有些困了,小小的脸上张着嘴打着哈欠。
  袁太太交给奶妈子抱着,道:“诸位,宴席已经备好了,大家随我来。”
  众人齐刷刷地站起来,随着袁太太出去。
  袁太太一面热络地和申令祎问寒问暖,一面委婉地打听着申家的情况。
  申令祎知袁太太所思,便都一一答了。
  说完,心里便觉出一点异样。她自问自己家在京中官员中虽平常一般,但论财富和在金陵的根基,也不是太差。
  怎么袁太太的笑容有那么几个瞬间,笑的有点勉强了?
  没一会儿,众人沿着乌木廊走到了饭厅,数十位丫鬟端着一道道佳肴鱼贯而入。
  尽管申令祎年轻,但也坐在了主位,一旁坐着方才那位迎接自己的女孩,见她言语间慧黠爽朗,很合自己的性子,便多聊了几句。
  李承夏,袁太太的三女儿,她说完自己的名字后,又道:“我该叫姐姐什么?”
  申令祎道:“你不介意的话,叫我姐姐也可。”听到她叫李承夏,便知她不是申愚的未婚妻了。
  心里不禁纳罕道,俩家人见面,怎么不叫李家长女李春初出来?
  怀着疑窦吃完了饭,李家的下人又给众人上了茶。清香宜人的六安瓜片,沏过了两回便现出好看的青色,申令祎品了一口,放下了那盏薄胎白瓷茶碗。
  垂首间,见李承夏一直在看着自己。
  抬眸与她四目相对。
  李承夏忽然眨了眨杏眸,羡慕道:“申姐姐是金陵人?”
  申令祎点点头。
  李承夏说道:“不愧是江南水乡,真真养人。金陵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
  申令祎见她热情大方,虽然不是很想说话,但还是想了一想,道:“金陵的箍桶巷,有一个卖梅花糕的货郎,他做的梅花糕,不输京城稻香村。”
  李承夏笑道:“是吗?等大姐姐嫁过去,我去她哪里玩,一定去箍桶巷买上几方梅花糕。”
  申令祎笑道:“好呀。”
  下意识地脑海里生出一种直觉,李家三小姐,好像一直在套自己话?
  比如说,她方才无意地提到金陵,又顺势提到李春初婚后住在哪儿。
  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而然,但是总给自己一种直觉,李三姑娘似乎是刻意地在打听一些事情。
  转念一想,李春初正在待嫁,也不好问这样,所以她是替李春初问的。
  女子成婚前,似乎都会想七想八,越想越恐惧,想到自己婚事和谢家定下来后,自己也是每天情绪波动到不思食寝。
  申令祎温声劝慰道:“放心,我爹爹虽在京中为官,但是毕竟族里都在金陵,等申愚三年后得中进士,谋金陵衙门的一官半职,到时候,你绝对可以有机会去金陵。”
  李承夏点了点头。
  袁夫人看了一眼已经喝完茶的众人,便说道:“今天日头好,我请了一班京城的小戏班子,大家赏脸,去听听。”
  说完。屋里的女眷无不应声站起,都要随着袁太太出去。
  额……这些人。虽然她一个都不认识,但从她们的装扮和佩戴上来看,应该都是家境不凡的当家主母。
  李大人官做的是不低,但是京城六部九卿,侍郎加起来也不少,怎对袁太太如此奉迎?
  这让她心里生出来点不自在,自己言语举止上,对未来的姻亲袁太太是客气和适当的亲近的,见她们如此热络。
  倒把自己比得是个异类似得。
  申令祎挥去脑海中的不适,跟着人群去外面。
  院子里珍花异草,绿篱假石,宽阔的院子里,搭建了戏台,戏台的正前方,摆着席面。
  申令祎本来在后面走着,不知何时就走到了前面,很自然地坐在主席客座上。
  众人并不觉有何不妥,一阵阵谈笑间,戏台上也传来挑弄乐音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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