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佛灰

这一嗓子终于来了，我明白过来时已经来不及扎进水里。就觉得心脏一阵紧缩，跟着脑子开始眩晕起来，眼看我就要倒在温泉里，就在这时候，就听见一声尖厉的狼啸：“呜……”狼啸的声音瞬间压住了黑猫的“孽”，我打了个激灵，整个人顿时又清醒过来。但是经过这一下刺激，我的身子发软，还是一屁股坐在了温泉里。好在我所处的位置水位不深，温泉水只淹到胸口，我还是能看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白狼虽然压住了黑猫的叫声，但它还是晃着脑袋连连后退。黑猫趁这个机会，一转身，朝我们来时的路跑了下去。它这时的速度极快，和刚才被白狼戏耍时的速度完全不能同日而语。就凭我这眼力，也只是看到一道漆黑的影子。我这才算看明白，敢情刚才黑猫也没露实底，这还算是畜生吗？心眼动得比人还多哪。
黑猫刚刚跑了出去，白狼就已经反应过来，它也顾不上脸上的伤痕了，一纵身向黑猫逃走的方向追了下去。只是眨眼的工夫，这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就在我眼前消失不见。这一切发生得极快，从我站起来看见白狼戏耍黑猫，到现在也就是二三十秒的时间，现在想起来，还有点怀疑刚才是不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我这时才想起来水下面还有三个人，当下走到郝文明和蒙棋祺所在的位置，将他俩拉了起来，只留下孙胖子一个人在水里多反思一下数数的问题，郝文明和蒙棋祺对这个处理方法也没有反对。之后我当着蒙棋祺的面，和郝主任讲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刚说完猫“狗”都跑出去的时候，就看见不远处的温泉水面有一个胖乎乎的小肉球浮了上来，它浮出水面之后，冲着我们一阵吱吱地猛叫。
是财鼠！这个小东西竟然在水下待了一分多钟后还能自己浮出来，又想起来它之前嘴里含着的白色毛发好像和白狼身上的皮毛是一样的，那只白狼怎么会好端端地让财鼠在它身上拔下一撮狼毛的？
没容我多想，这只肥耗子已经一路狗刨游到了我身边，它仰着小脑袋，竟然张嘴咬住了我的衣角，将我朝孙胖子潜水的地方拖去。我看得乐了，从水里将财鼠捞起来，放进我的上衣口袋里，之后再过去将孙胖子从温泉下面捞了起来。
“可憋死我了！”孙胖子露出水面之后，仰脸躺在温泉岸边一阵狂喘。我口袋里的财鼠直接跳到水里，游上岸后，跑到孙胖子的身上，伸出舌头在他脸上舔了几下。虽然孙胖子被耗子舔了，但并没有感觉到一点恶心，看得我还有一点羡慕的感觉。回民调局之后，得找个会看相的给他看看，孙胖子上辈子是干什么的，倘若是驯养动物的驯兽师之类的还能说得过去。财鼠也就算了，就连传说中的“孽”也对他恋恋不舍的，要是刚才他和黑猫一起过去，不知道凭着他的人格魅力，能不能和那只已经是尹白的白狼再擦出点什么火花。
孙胖子缓过来之后，爬起来对我说道：“辣子，现在是什么情况？‘孽’和那只癞皮狗呢？”说话的时候，他坐在地上，将湿衣服脱了下来，拧干之后重新穿上，顺手又将财鼠装进了口袋里。我将白狼和黑猫的事情又说了一遍，孙胖子听完之后，看着它们跑出去的那一条路直发愣。就在这个时候，那条路的方向突然传来了“轰”的一声巨响。
这声巨响倒是不陌生，是炸药爆炸的声音。我们扭脸朝爆炸的位置看过去的时候，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孙胖子，他看了一眼蒙棋祺，淡淡地说道：“这是黄然过来了吧？不是我说，动静够大的。”
这阵爆炸声响过后，我们四个人竖着耳朵听了半天，也没有听到第二声爆炸响起。要只是黄然和张支言倒是好说了，不管他俩还是那只白狼，两方谁被炸着都是好事。但是和黄然一起的还有破军，他可不能出什么危险！看蒙棋祺的样子，她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人物应该要颠倒一下。
时间久了，郝文明有点沉不住气，他回头看了我和孙胖子一眼，低声说了一句：“过去看看！”随后他第一个沿着这唯一的一条路快步走了下去。几乎在郝文明走出去的同时，蒙棋祺也紧跟了上去。
在走过去之前，我将之前丢掉的突击步枪捡了回来，虽然明知道它对那只白狼没什么杀伤力，但是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手里要没有点能弄出动静的家伙，我心里就不踏实。换好了最后一个红色的弹匣，才和孙胖子一起在后面追赶郝主任和蒙棋祺。
我们一路向下跑出去没有多久，雾蒙蒙的空气里面又多了一股粉尘弥漫着，越往前走粉尘越浓。继续前行了一会儿，前方突然传来了一声狼嚎，紧接着，又响起了一阵枪声。这阵枪声又密又急，是突击步枪的声音无疑，中间还穿插着几声霰弹猎枪开枪的声音。转眼之间枪声已经停止，应该是子弹打完了，周围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我们继续向前跑了一段，最前面的郝文明突然停住了脚步，在前方不远处有一个人面朝下趴着，他周围的地面上被炸出一个大洞，四周有几处钟乳石笋已经断裂，掉落下来摔成几块散落在地面上。爆炸产生的粉尘和碎石块将这个人埋了大半，从我们的位置看不出这人是谁。
地上躺着的人身材虽然不矮，但绝不是破军那种超过两米的大个子，也不像黄然那种肥胖的身躯。那只有一个人了……蒙棋祺冲过去，将张支言从粉尘堆里拉了出来。见现场没什么危险，孙胖子也凑到蒙棋祺的身边，瞅了一眼一动不动的张支言，嘴欠地说道：“小磕巴没死吧？”
蒙棋祺已经探过了张支言的鼻息和脉搏，只从他微微起伏的胸口已经能看出来张支言没有什么大碍，蒙大小姐瞪了孙胖子一眼，说道：“他比你活得久，你这是找抽的节奏。”孙胖子撇了撇嘴，没等他说话，我已经将他拉回到了郝文明身边。
此时的郝主任正蹲在一大片粉尘边上，瞅着其中的一大摊血迹发呆。他已经在这里转了一圈，现场除了晕倒的张支言之外，就只剩下这摊血迹和一些爆炸物的碎片了。郝主任将血迹周围的粉尘扒开，在里面仔细扒拉了一阵，又找到几撮染着血迹的白色毛发。郝文明将之前财鼠嘴里含着的白色狼毛翻了出来，对比之下，两种毛发完全一模一样。
确定了就是白狼的毛之后，郝文明的眉头反而皱得更紧。他又抓起了一把粉尘在手中捏了捏，郝主任好像是看出了点门道，随后伸出左手咬破了自己的指尖，将几滴鲜血滴在粉尘中。怪异的事情发生了，粉尘就像是海绵吸水一样，一瞬间就将这几滴鲜血吸干，粉尘表面上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来。
“佛灰……”郝文明喘了口粗气，将目光转向蒙棋祺的方向，说道，“大手笔啊！看不出来，黄然这么下本，能凑齐这么多的佛灰，没有三五个亿，怕是下不来吧。不是我说，大陆的镇妖佛他黄然动不了；日韩都有自己的宗教势力，黄然插不上手；南亚又没有镇妖佛这一说，”说到这里，郝主任将眼睛瞪了起来，说道，“他不是把整个台湾的镇妖佛都化成佛灰了吧？”
蒙棋祺确定张支言只是昏倒，没有生命危险之后，将张支言拖出了粉尘的范围，才对郝文明说道：“我两年前就听说黄然在台湾的各大寺庙里请了一些佛像回家供奉，现在看来他是把那些镇妖佛都化成了佛灰。他真是疯了，毁佛是大罪孽……”说到这里，蒙棋祺叹了口气，转眼又看向张支言，不再说话。
我也抓了一把地面上的“粉尘”，在手里端详起来。孙胖子凑了过来，对我说道：“辣子，什么是佛灰？听郝头的意思，这里的佛灰值三五亿？你这一把也有十几万吧？”说着他也蹲在地上（孙胖子肚子太大，弯不下腰），用两只手捧起了一大捧佛灰，对我说道，“辣子，你找找有没有什么瓶子之类的东西，能把这个佛灰装起来的。”
“这是佛灰，我可不敢要，弄不好因为这个下辈子轮回就要走畜生道。”我将手里的“粉尘”扔回到地上，拍了拍手掌，对孙胖子说道，“将寺庙中用来镇压妖物的镇妖佛捣碎，碾压成粉后就是佛灰了。大圣，你先把手里这些佛灰扔了再说。”
看他不情不愿地扔了手中的佛灰，我才继续说道：“这个是留不得的。在佛教来说，毁佛本身就是大罪；将佛像化成佛灰就是罪上加罪，死后要下十八层地狱的。就算是私留佛灰，弄不好也会改变六道轮回，下一辈子轮回到畜生界做猪做狗的。”
孙胖子听明白了，连忙将手缝中残留的佛灰拍走，他说道：“黄然是想用佛灰对付那只尹白？不是我说，辣子，好像没有什么用啊？”说到这时，孙胖子好像有点想不通的地方，继续说道，“等一下……这么多的佛灰，黄然就那么一个背包，他是怎么带进来的？”
孙胖子的话提醒了蒙棋祺，她打开自己的背包，在里面掏出来两个啤酒瓶大小的不锈钢罐子，说道：“这两个罐子是黄然给的，他说这里面装的是高压缩的赤硝，说是撒在妖冢里面来避免妖物袭击的。这样的罐子，我装了两个，张支言带了四个，黄然的背包里就全是这个东西。”郝文明接过一个钢罐，他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也没有弄明白这是个什么东西。孙胖子凑到他的跟前，从郝主任的手中接过钢罐，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什么名堂。
我看着蒙棋祺手里的罐子很眼熟，怎么那么像一种以色列出产的跳跃式防步兵地雷，那种地雷的型号现在是想不起来了，这还是以前做特种兵接受排雷训练时，上过有关地雷知识的课程，见过这种特殊形状的跳跃式地雷。它圆柱形的外形和一般的大饼子地雷不同，就因为它的与众不同，才吸引我当时多看了几眼。蒙棋祺手里的钢罐，和那种地雷有七八分相似。
我指着剩下的那个钢罐，对蒙棋祺说道：“这个罐子给我看一下。”“行啊，你接住了啊。”蒙棋祺点了点头，她站在我的对面，顺手就要将另一个罐子向我抛过来，我吓得大喊了一声：“别扔！千万别扔！我过来拿，你千万别扔！”蒙大小姐被我这一嗓子吓了一跳，好在她已经将准备向外抛的那只手又缩了回去。
我快走几步，走过去接过了她手中的钢罐，仔细看了起来，第一眼就确定了这个钢罐就是那个我想不起来型号的地雷。本来在钢罐中间的位置上印有醒目的地雷标志，也被人故意擦拭掉了，上面的保险还好好地销在地雷的顶端。这种地雷的防水性能相当好，可以布在小溪和水洼之类的浅水区，所以虽然刚才在温泉里泡了一会儿，也不会影响它的性能。看样子刚才那声爆炸就是这种地雷发出来的。我在四周的地上转了一圈，陆续找到了一些爆炸物的残骸，将这些残骸拼凑了起来，差不多拼成了四五颗这种形状的地雷。
我小心翼翼地将地雷放好，这时，孙胖子双手抱着另一个地雷走到我的身边，他已经看出来我发现了钢罐的秘密。没等他说话，我先指着他手中那颗地雷说道：“大圣，你手里那个罐子最好小心点拿着，要是掉地上走了火，咱俩就都完了。”
“什么？什么都完了？”孙胖子没有听明白。我继续说道：“那个罐子是一种地雷，型号我记不住了，不过我能肯定，我们几个人都在它的杀伤半径之……”没等我说完，孙胖子已经将地雷送到了我的手上：“辣子，你接一下，我手出汗了，有点抓不住了。”
我接过地雷，和另外一个放在一起。郝文明也走过来，说道：“辣子，你说这是地雷？”我点点头，说道：“我当兵学过排雷，见过和这两个一模一样的地雷。不过地雷应该被改造过，刚才爆炸的不止一颗，依据爆炸物的残骸判断，起码在五颗以上，威力不应该那么小，而且这些地雷的残骸也大得过分了，散落的范围也小，这都是爆炸不充分的状况。看样子是减少了炸药的分量，换上了大量的佛灰。”
郝文明听得眼睛眯成了一道缝隙，说道：“把佛灰加进了地雷里，黄然还真是算计到家了。”他的话音刚落，在前方突然又响起来一阵枪声，听这枪声距离并不太远。几声枪响过后，又传来一阵沉闷的爆炸声，伴随着这声爆炸的，是一阵动物的哀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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