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书院风波

在床上将养了几日，身子便也好转了。凤千殇站在窗前，抬头看宫宇飞檐，神情平静，内心却是不安。毕竟才十岁的年龄，知事又如何，始终是有些对陌生环境的不安。

        父妃走了，这世上唯一疼爱过自己的人就这么静静地走了。母皇出现了，这个虽是生母，却素未蒙面的女人——她是整个月夜王朝的主宰，她是高高在上的君王。她对自己又有几分关爱呢？

        “主子都准备好了，我们是否现在就前往宁书院呢？”子如的声音从后传来，让凤千殇有些莫名的安心。

        凤千殇回眸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不得几岁的女孩淡淡地笑了。这一笑倒让子如着实一愣，第一次见凤千殇，只感受到她高高在上的疏远，却不想这一笑却是让人如此想亲近。

        “走吧。”凤千殇说着又敛了笑容，习惯性地垂下了眼帘，与子如擦身而过朝门外走去。子如无声叹息，凤千殇刚才眼内一闪而过的寂寞，自己又何尝不明白呢？

        坐在稳稳的轿内，凤千殇也不知自己脑子是何想法？对未知路途的惶恐吗？好像也没有。只是有点出奇的平静。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总有一天自己能活着踏出皇宫的。

        尤记得父妃临死前曾对自己说，“轻舞，如果可以，千万别涉足宫廷，能走多远就走多远…但愿你母皇能放过你…轻舞是父妃没有把你教好，你太聪明了。”后面的话，凤千殇不是很明白，但隐隐觉得父妃在追悔什么。只可叹到底年少，无法领会个中情愫。

        脑中这般想着，轿子却突然停落了，想来是到了吧，果然听外面的子如说道，“主子，我们已经到了。女皇有令，轿子必须落在书院十步外，还请主子下轿。”边说着，另一旁的非月已经掀开了轿帘，惹来子如一记瞪眼。

        非月有些惶恐地偷看了凤千殇一眼。主子还没答话，自己就擅自掀开了轿帘，这事要是怪罪下来，可大可小啊。

        凤千殇却是没有多言，只是淡淡扫了非月一眼，只这一眼就让非月心里一紧，腿一软差点跪下。凤千殇也没理会，抬眼看了看宁书院，只见有不少轿子停落在外，来来往往的人也是不少。

        十年来，除了父妃去世时，自己还不曾与诸多人交汇过。往后的日子有多艰难可想而知了。凤千殇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便抬步朝宁书院走去了，却不想子如和非月并没有跟上。

        凤千殇回眸，询问地看向子如。子如给了凤千殇一个安心的笑容，解释道，“主子，我们这些下人一般情况下是不能踏入宁书院的。所以都在外面候着呢。”说最后一句话无非是想让凤千殇安心些。

        凤千殇心里一紧，踌躇了一会，终究是硬着头皮朝宁书院走去，刚来到书房的门口。原本有些喧闹的书房一下子安静了，众人齐刷刷地看向凤千殇。凤千殇只是垂着眼帘，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

        书院的少傅——左泰见到凤千殇，上前迎道，“臣见过三公主，三公主请这边坐。”于是在左少傅的指引下，凤千殇落坐在了靠里窗的第一位。

        刚一坐下，一旁的二公主凤倾雪便开口问道，“你就是那个刚死的舒平妃的女儿，被母皇赐名凤千殇的三公主？”

        凤千殇闻言不语，来者不善，何必多言。听闻这二公主的父妃是现下最得宠的右相之子。右相官拜一品，乃文臣之首。

        “本公主问话，你没听到吗？”凤倾雪的刁蛮任性是众人皆知的。本就还没到开课时间，一旁的左泰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站在一旁静观其变。至于其他的公主千金，有的是一脸看好戏的模样，有的是欲言又止地模样，有的是事不关己的模样。

        凤千殇却是依旧低垂了眼帘，看着自己的搅在一起的手指，突然觉得头皮一阵发痛，头发被凤倾雪向后一扯，只得迎面看向她，却不想一个巴掌实实地落在了自己脸上。

        这一巴掌打得凤千殇措手不及，也让刚刚大病初愈的凤千殇一阵眼冒金星。其他的人却依旧冷漠地看着，间或还能听到低低的窃笑声。

        原本言语上的触犯也就算了，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可凤千殇何曾受过如此欺侮？即便父妃不得宠，自己也不曾受过此般待遇。于是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甩手还了凤倾雪一个巴掌。

        此巴掌落下，屋内一片寂静，其余人一阵呆愣。即便同样是贵妃所出的凤倾月也不敢对凤倾雪动手动脚，何人不知凤倾雪的在宫里的地位呢？

        凤千殇在甩下一巴掌后也知道自己闯祸了，正在不知所措时却听外高呼道，“女皇驾到。”只此一句，众人便先行下拜恭迎。

        凤无灵一踏进书房内，凤倾雪就抬起头哭诉道，“母皇您要为儿臣做主了…”

        看着凤倾雪左边被打红的脸，凤无灵倒是有些错愕，从不曾见此女受过这般欺侮，是何人如此大胆？“这是怎么回事？”凤无灵上前直接将凤倾雪搂起拉到了自己身边。

        “母皇，儿臣本想和三皇妹好好熟络熟络，没想到三皇妹不但不领情还无端打了儿臣一巴掌。”

        凤千殇一听这话，当即不服，猛然抬头直视凤无灵道，“母皇，明明是二皇姐出言不逊，先动手打儿臣的。”

        凤千殇这一抬头，凤无灵自是看到了那更为红肿的脸颊，却是扳了脸沉声道，“你这是和母皇说话的态度吗？”凤千殇一听这话，也知道是自己失态了，不过听到凤无灵之后的话却是心也冷了。“你二皇姐想与你熟络，你不领情也罢了，还动手打人，难道这就是你父妃所教导的吗？”

        一听道又是‘父妃’二字，凤千殇一阵怒火，不计后果道，“比起母皇的不闻不问，这十年来，父妃将儿臣教育得很好。”

        “大胆。”凤无灵拍案而起。其余人惶恐下拜，“母皇（女皇）息怒。”

        “这就是你父妃教出来的好女儿？如此目无尊长，口出狂言。皇家的教养在哪里？”

        前些日还一副慈母模样，这一刻已然是一代君王。听着她口中一句句对父妃的责怪，凤千殇那隐在袖中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指甲钳进肉中的痛远远压不住心中的愤怒。父妃曾教导自己凡事都得忍——如果没有足够的能力，那么就只能去忍。

        凤无灵锦袖一甩，叱道，“给朕去静安宫好好反省反省。摆驾回宫。”众人齐呼跪送。凤千殇却是依然心有气愤，着实不甘。看来自己到底是和这宫廷格格不入的。

        静安宫是皇家供奉历代帝王灵位的地方。每逢年末皇家之人必然会在凤无灵的带领下前来祭拜。凤千殇从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踏进这里，竟然是来罚跪的。而且还是为了莫须有的罪名。

        到底是人单力薄，在宫廷这个凡是依仗权势的地方，自己又怎么斗得过风倾雪呢？想到这里，凤千殇又是想起一事。月夜皇朝凡是公主皆是‘倾’字辈的，而母皇为自己取名却是千殇。看来是不把自己当做皇家人吧。

        也许之所以让自己入住九霄殿，也不过是想利用自己来满足她的野心罢了。想到这里，凤千殇突然觉得心里有些被压抑得难受。父妃已经去了，在这庞大的皇宫之中，自己又能仰仗谁呢？原本以为母皇到底是顾念一点母女之情的，而今想来到底是自己太过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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