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诈死

“示好？我有吗？”示好？她不过演了一个性情极似云儿的貌美女子去试探，封子青若肯为“旁人”心动，也不必带回来再与云儿相见了。

        “心动？他有吗？”他有的话你们早该给你家公子收尸了，夜星岚轻蔑一笑，若不是看他处处记挂着云儿，说书场上的那段剖白让人觉得七年前似是有些误会，她早就解决了这个骗了云儿的负心汉。

        极少有人能对她的美貌不曾动心，封子青算一个，两人你来我往的试探，谁都没拿出半点真心，风月场上，他是高手，如此通透风流之人能恪守七年，倒也算痴情。

        不过再痴情也要看云儿的选择，她之前费尽心思将带人回来不过是想让最好的朋友了却心结，当窥之全貌，是选择彻底放下还是与封子青言归于好，都是一个新的开始。

        云儿看似纤柔，实则性格倔强，像极了他们楚家人那种不肯变通的迂腐，在这固执的坚持背后只有苦了自己。

        说到底，夜星岚有后悔过，当年是自己撺掇她一同逃出京都，到外面看看这个天下，不然她不会遇见封子青，惹下这段相思债。

        这次回来，云儿变了许多，当年满怀希望，无忧无虑的小公主消失的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如今她的眼中只有睿儿，仿佛失去了其它颜色，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恬淡生活，像极了一朵无人知晓盛放的牡丹，静静的等待着凋零的一刻。

        她想借封子青打破这个僵局，再看见密友昔日的鲜活和欢颜。不过今日看见云儿的姿态，怕是多此一举了，宴席散后躲避他们如避蛇蝎，摆明了不想被打扰，那她有何理由再对封子青等人礼遇有加？

        “夜姑娘，封某十分感激你此次能带我入宫再见到她。仍有一事不明，还望夜姑娘赐教。”封子青虽然未跪，但态度谦卑，一句话就让两名婢女失语，公子他？今日见到何人了？

        “还是你家公子有礼数。”夜星岚消了火，也不是真要为难他们，“问吧。”

        “当年客栈一场大火，人是我亲眼看着死在火中，尸身并未有烧痕，是我亲自收敛的，如今还沉在踞西的皇宫之中。今日席间的禾琳公主与她一模一样，那番神情举止绝不会有假，为何这世间有两个云儿？”这正是封子青百思不得其解之处，他日日守着冰棺中的爱妻，那尸身不会有假。

        踞西国主登基之后，后宫虚设，朝臣几番上奏选妃，都被驳回，坊间传闻，踞西国主登基前风流不羁，皇后负气离开。

        白虎之君为表心智，依着皇后的喜好在后宫盖了一座冰雪宫殿，日日守在其中等爱妻回来，也是四国九州一段佳话。

        只是无人知晓，那冰雪殿内沉着的是一具永远不会苏醒的尸体。

        “这世间断不会有两个昭云，你敛在后宫的那个是傀儡藕。”

        夜星岚一语道破，傀儡藕出自琅瑚幻境，是这世间稀罕之物，种藕人需在此物生长之初便以自身血液浇灌，虽然所需不多，几滴足以。

        但需长长久久的记挂在心间，随着年龄的增长这傀儡藕会长成人形，待到年头足够可得与正主容貌身姿相同的傀儡一名，除了不能呼吸，容貌、骨血从内到外一模一样，大罗神仙也分辨不出它与真人的差别。

        当初她爹夜晏好不容易得了两颗种子，被她偷出来分给昭云一人一颗的种着，因种这个的步骤十分繁琐，又受限于种子本身的优劣，依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性格早早的弃了，偶尔想起忍痛割个小口滴几滴血液下去浇灌，所以她那一棵长得歪歪扭扭，实在不成人型。

        昭云那棵就不同了，她本就细心，又严格的按照秘籍上记载的勤加看顾，那藕化型之日，活脱脱的就是昭云的模样，她还为此艳羡了许久。

        当年两人相携逃婚，正确的说是她逃婚，昭云怕她出事，背着兄长随她一路跑了出来，临走前摘下此藕，以备不时之需。

        谁成想没骗到追杀他们的敌人，反而骗了封子青这么些年，难怪这七年中封子青从未相信云儿未死。

        “是了……是了……”封子青眉梢上的疑惑一扫而空，隐藏不住的喜悦挂了上来，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焕出了神采，只是那欣喜中隐隐透着股脆弱，让人看了心生怜悯。

        夫人，方才公子口中的“她”是夫人？封眠、封铃好不容易听明白了二人的话，抱在一起喜极而泣，这些年，她们陪在公子身边，看尽尘世中的男欢女爱，却一条冰雪路走到尽头，这一刻仿佛冰融雪消，复又看到了生机。

        “不过，我看云儿的模样并不想再与你有任何纠葛，何况她早已嫁做人妇，还有了睿儿，虽然寡居多年，但她贵为蟠东长公主，美貌正盛，想要什么青年才俊不得？偏偏要去重蹈覆辙，恋你这个花名在外的白虎之君？”

        夜星岚仔细留意着封子青的神色，她的话如锋利的刃，一刀插进他最软弱处，封子青桃花眼中一片痛楚，抿紧了唇，直咬的下唇一片青白。

        “想必踞西国君也不能娶一位有子嗣的寡居女子为后，所以白虎之君还是请回吧！楚擎大婚，赶紧换个使者来送贺礼。”夜星岚再次试探，她竟有几分可怜起封子青来。

        “你——你这人怎么这样？给了我们公子希望，又狠心拿走，何其残忍？”封铃擦着哭红的眼睛，夜星岚的话句句扎心，她家公子何等的痴情，今日得知爱如生命的女子早已婚配，还和旁人有了子嗣，他如何受得了？

        “我这个人向来如此，让你们见到云儿是为了给她宽心，如今她选择不要，我跟你们很熟吗？”明知两个婢女必会向着自家主子说话，但她就是看不得二人将昭云排在封子青之后，夜星岚的话凉薄了起来。

        “她七年前就是我结发的妻子，她的孩子……我会视如己出。”封子青忍着心上的伤痛重重合了眼，再张开时复又恢复了希望和生机。

        “抢来骗来的也算结发妻子？啧啧啧。”封子青的话她很满意，但是想起云儿当年的遭遇就忍不住再亏他两句。

        “你——”封铃气节，被封子青一个手势阻住了话。

        “只要她还活着，我必然不会放弃。在下继续在府上叨扰了。”封子青毕恭毕敬的又是一礼，夜星岚挑眉，心道，那就看你的造化了，也不枉她之前废了那么大的周折。

        封子青带着两名侍女回归客房，夜星岚在英子的帮助下卸了簪环戎装睡下，恐怕她明天还得走一趟武侯府。

        封铃、封眠侍候公子睡下，这是多年来头一次不需要霜儿诵读，封子青睡得最踏实的一回。霜儿、冰儿值夜，两人回到厢房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公子他是什么时候发现夜姑娘不是真心？”封铃、封眠跟在封子青身边多年，两人十分了解自家公子，她们将夜星岚的变化看在眼中，只有公子毫不动容，像是早有准备。

        “现在想想，应该是自始至终。”封眠回忆起她们与夜星岚初遇，轻叹一句，步步都是设计。

        “啊？”封铃还是不够了解。

        “她最初效仿夫人，惟妙惟肖，尤其是那个特殊的绳结，让公子动容，在众人面前话说的大胆露骨，而私下极少与公子有亲密的接触。

        公子何等聪明，自然一眼看透，但事关夫人，便陪她假凤虚凰的一路演着，看一看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没想到这世上真有死而复生，但是……”封眠话到最后，停顿了下来。

        “但是什么？”封铃听到一半，继续追问。

        “但是没想到夫人早已婚配，还……还有了旁人的子嗣。”

        封眠忍住心痛将话说完，她们是最清楚封子青用情刻骨，而这一点对他打击有多大。

        没人会对着此生挚爱的女子身有所属还能无动于衷，尤其是自家公子，看似多情实则深情，又是忍着怎样的噬心之痛全盘接收。

        “不过当初公子所为……也不能全怪夫人……”

        封铃想起两人当初的遭遇，小声替夫人辩驳了一句，虽然在夜星岚身前她们是断然不肯承认的。

        但当年公子年少轻狂，又处在绝境，他和夫人之间极致的爱恨她们是旁观者亦是见证者，造化弄人，只要现在夫人活生生的，还肯回到公子身边，别让公子余下经年再绝望中沉沦，过得行尸走肉，她们就知足了。

        “不知公子还能不能追回夫人？”封铃躺在床上，还在为自家公子发愁。

        “对夜姑娘好一点。”封眠看到了契机，提醒封铃关键人选。

        “她会帮咱家公子吗？”方才见识了夜星岚的凉薄，封铃不信她肯出手相助。

        “要看夫人那边是何态度了。要知道没有她，公子如何能进蟠东的皇宫，又如何能再见夫人一面？”封眠心思缜密些，总之目前看来，除了夜星岚这一条线，她们实在没有任何助力。

        “我们要如何对她好？她会承我们的情吗？”封铃缩在被窝中点点头，还是不知如何对付夜星岚。

        “打蛇打七寸……”封眠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哦！”封铃小声应着，也很快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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