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除祟(10)
游家村紧邻陵水下游,地势平坦开阔,现下正是农忙的时节,无数农人头包汗巾袒胸赤脚在麦田里低头劳作。
谯安跟在周献明身后,对周遭的一切都充满好奇,想到叶轻舟这个马甲也是久不出世的人设,谯安也就大大方方观察起四周的场景。
只是叶轻舟的衣着打扮和容貌气质同此地太过格格不入,她行走在阡陌小路间,总是频频惹来村民们毫不掩饰的打量。
“看什么看!再看眼珠子给你抠出来!”祁青罗瞪着眼,半拔剑出鞘,对着一旁直直盯着叶轻舟看呆了的二流子怒道。她知道谯安要来游家村,就自告奋勇的和她一起来,现在看到这些村里游手好闲二流子轻佻的神色,气的她想砍人。
那人显然是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对祁青罗这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年轻姑娘这么不给他面子感到恼羞成怒,不过看到周献明也神色冷峻的望向他时,讪笑一声,灰溜溜的走开了。
“还请叶姑娘见谅。”周献明赔笑道。
“没事。”谯安笑着说,她瞥见一旁三两个垂髫稚童光着脚,瞪着一双浑圆的大眼睛,坐在田坎边偷偷往她身上张望,他们身形瘦弱,面无菜色,谯安怔了怔,随即对着他们笑笑,孩子们有些怕生,纷纷做鸟兽散,跑远了才怯怯的回头张望。
谯安觉得自己的心软了几分,她喜欢小孩子身上勃勃的生机,这会让她也发自内心的欣喜。
站在片片金黄麦浪旁的田坎上,微风拂过,谯安环顾四周,第一次感受到这个世界是如此的真实。
普通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为生计奔波劳作,没有江湖恩怨打打杀杀,也没有恐怖诡异之事作祟,宁静又安详。
周献明与祁青罗见叶轻舟驻足,虽不明所以,但也安静的站在她身后。
谯安没有站多久,就见村落方向来了一群人,大抵有十来个着粗布短打的壮年男子簇拥着一位头发花白却精神抖擞的老人,他拄着拐杖,步伐并不滞缓,反而有些轻快。
老人还未走到他们身前,便对着周献明的方向笑着说:“周庄主大驾光临,老朽有失远迎啊。”
“游老怎么来了。”周献明也上前道。
“哈哈,”游老笑的开怀,“庄主难得来一趟,老朽自然是要倒屣相迎。”
“游老言重了。”
看着周献明同这位老人相谈甚欢,祁青罗一心想着帮叶轻舟早日解决了游春的事,因此有些按捺不住,低声轻咳了几下。
周献明也不欲多言,开门见山道:“不知游老可否让在下一见游春游姑娘的兄长?”
“哦?”游老闻言有些诧异,他眉头微挑,随即沉吟道:“庄主是说游水?不知这小子哪里开罪了庄主,他一向没规矩惯了,老朽回去就将他压去祠堂,好好惩治一番。”
周献明听出游老话中的回护之意,神色有些无奈。对这些地方族老他一向敬而远之,何况游老年轻时也闯荡过江湖,一手惊雷掌威名赫赫,即便如今隐退江湖,但故交好友不乏江湖名声显赫之辈,且他们都算是卫湘候一系,周献明并不想开罪于他。
这也是周献明在叶轻舟提出处置游水时深知此行不易的原因。
祁青罗初来乍到,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她性情又嫉恶如仇,只觉得游水可恶,杀人就该偿命,当即道:“这位老先生,游水可不是开罪了周庄主这么简单,而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岂是压去祠堂惩治就能了结的。”
“不知这位是……”游老并不恼怒,反而神色平静的望向祁青罗,笑吟吟问着。
祁青罗被这轻描淡写的态度堵了回去,愣了愣。周献明当即道:“这位是华山宋掌门首徒祁青罗祁姑娘”,却在欲介绍叶轻舟时语气稍滞,想到卫湘候还未给他回信,只道了一句“这位是叶轻舟叶姑娘。”
游老暗自打量了一番叶轻舟,觉得周献明对这位叶姑娘态度恭敬,可他从这姑娘身上又感受不到丝毫内息功夫,便隐约猜测她与宫中那位有关联,或者正是本人。
心思转了几周,面上并不显露,他不欲多惹麻烦,只对着祁青罗笑道:“原来是宋掌门高徒,上次见到宋掌门,还是二十年前,如今华山宋掌门以一手出神入化的定疆剑法俨然位于江湖正道魁首,行侠仗义,快意恩仇,不似我退隐江湖数十载,已垂垂老矣。”
祁青罗听完这番话,心想难道这位老先生同她师傅是故交?又想到周庄主对这老人的态度,明白老人是隐居于此的江湖前辈,她一向尊师重道,现下也不好再说什么。
“听闻前段时间宋掌门在洛阳身负重伤,不知现在情况如何?”老人又问道。
“多谢前辈挂怀,家师如今在扬州修养,前几日收到师弟来信,说是已无大碍。”
“那便好。”老人慈眉善目,抬手轻拂下颌留长的花白胡须,又欲开口询问些什么。
周献明暗自瞥了一眼叶轻舟,虽说叶姑娘面上并无不耐之色,但周献明还是心有戚戚,主动出口将话题扯了回来:“游老,寒暄的话还是待我们见过游水之后再说不迟。”
祁青罗也连忙点头。
游老闻罢却面色一僵,心中暗道这周献明今日怎么这么不会看脸色,他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这周献明还欲如何。
于是他也不再回避,轻叹一口气道:“庄主,我知你行事一向磊落,不喜配阴婚此种风俗,此行是为了游春那丫头而来,只是长兄如父,当初这事是游水与周老夫人商议而成,如今周庄主若想将春丫头的墓迁出云鹤山庄,怕是老夫人也不会应允啊。”
周献明闻言一怔,旋即明白过来,游老是以为自己不喜他们趁自己不在定下配阴婚之事,前来讨个说法或找游水出出气。
若是云鹤山庄没有经历昨日诡异之事,周献明回来撞见此等荒谬之事,或许真会如游老所想般心生不满前来协商解决此事。
又暗暗瞥了一眼叶姑娘,周献明心下叹息,只可惜,一切早已不是那么简单了。
祁青罗却是被游老这番话绕晕了,她心想,游老是不知道游春是被她兄长所害才如此,于是急忙道:“前辈有所不知,游春是被她兄长所害,我们此行正是为她……”
游老脸色一沉,打断祁青罗,呵斥道:“胡言乱语!游春分明是突发恶疾而亡!你这小女子休要在此信口雌黄!”
“什么……”祁青罗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她第一反应就是侧头去看叶轻舟,她并不是相信了游老的话,而是希望叶轻舟可以又显露神迹,让游老相信他们。
只是在看清叶轻舟那双本无时无刻不透露着悲悯善意的双眸底下的情绪时,祁青罗心底一时间涌起无尽的悲伤,她不是在为自己或者别的什么人难过,而是在为叶轻舟难过。
因为叶轻舟在她心中应当永远是高坐云端心怀悲悯的神祇,而不是如今这般,好似看破凡事俗尘的虚伪可笑,心生失望到眼底布满冷漠讥诮。
她忍不住想,叶姑娘是看透了什么,才突然如此?
谯安确实突然心生一阵厌烦。如果这真的是场游戏,那她现在绝对已经退出登录再转头打出一个差评,什么也不想的蒙上被子睡大觉了,可惜这不是。
她早在感受到周献明对这位游老先生的微妙态度时,察觉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以她阅遍冥婚题材小说和游戏的经验,再结合这个世界皇权不下县、侠以武犯禁的武侠背景,要说这个游老对游春之死的内幕不知情,那纯属扯淡,反正谯安是不信的。
再阴暗一点去揣测,这个游老就算不是帮凶,也一定默认了此事。
谯安感觉胸腔涌动着一股不知名的情绪,汹涌澎湃到可以将她整个人吞没,她在努力克制自己,所以冷眼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察觉到祁青罗和周献明等人都不约而同的视线放到自己身上,谯安突然笑了,她对着游老,语气强硬到不容拒绝:“无论如何,现在,我要见到游水。”
那就让她看看,这个扯淡的世界还会扯淡到什么地步。
游老听到这位神秘的叶姑娘语气强硬,心里很不高兴,但碍于自己对她身份的猜测,只能按下心中不快,对着周献明道:“周庄主,无论怎样,这都是我们游家村同你周家的家事,似乎轮不到不相干之人议论!”
周献明闻言也只得暗自叹息,他神色无奈,语气带了几分悲切道:“游老有所不知,家父家母……昨日,皆已身亡……”
“什么!”游老闻言大惊,他身后跟着的一直沉默寡言的青壮年们也纷纷做出吃惊的模样,低声议论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游老急切问道:“是扶风门来人?”
周献明喟叹一声:“不,此事说来话长……”
谯安同祁青罗并肩而立,她看着前方听着周献明附耳低声之语,脸色频频大变的游老,他先是有些不可置信,然后是震惊愤怒,最后全部情绪都化为惶恐,惨白着一张脸,看向叶轻舟时也神情闪烁,不敢直视双眸。
糟老头子坏得很,一看就是常干坏事,不然这么心虚干嘛,谯安没好气想着。
周献明将昨日之事前因后果全部告知游老后,明显感受到他脚步虚浮,似有些站不住,连忙招呼一旁的游家子弟上前扶人。
游老借着侄儿的臂膀使力,勉强让自己不至于失态,他将周献明告知的事消化一番,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与难以置信,但周献明又有什么欺骗他的必要呢?
难道,他说的都是真的,游春真的变成鬼回来找他们报仇了?
一想到这,游老就有些心有戚戚,但他又听周献明说这位叶姑娘是个慈悲为怀之人,出世只为除祟,绝不会滥杀无辜,心里又顿时大定。
他是个能屈能伸的,不然也不会从九死一生的江湖全身而退,走到叶轻舟面前,态度谦逊道:“叶姑娘请,老朽这就带你去见游水。”
谯安搞不懂这个游老怎么突然又心安理得起来,难道他真的对游春之死的内幕豪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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