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今晚也有月亮，只是躲在云层里。
星芒也暗淡，但是夜色掩不住男人颀长的身影。
萧逸已经离开了村长家，站得老远。
听到身后的轻然脚步，他缓缓地转过身来。
“怎么不睡觉？”他问道。
“没有睡意了。”云笙低笑了一下，“不如过来取笑一下你。”
萧逸默了默。
“云笙。”他问道：“我爱你……是一件很好笑的事情吗？”
“没有。”她摇头。
在黑暗中，她走向他。
令他猝不及防地伸出手，紧紧地拥抱住他。
萧逸怔了一下，但是没有什么犹豫地伸出手，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
“我是取笑你，还没有亲自那么深情的表白过，就被一个四岁宝宝代替表白了。”云笙笑着问道：“你是不是觉得还挺遗憾的？”
“也不是，就是觉得……”萧逸伸出手，轻抚过她腰间的长发，低头，轻吻过她的发顶，“我只是觉得，有些抱歉，也有些惶恐。”
“嗯？”云笙推开他一些，抬头看着他，“为什么要感到抱歉，和惶恐？”
萧逸盯着她，手指轻轻地落在她的脸颊上。
她的肌肤，近来越发的细致水嫩，让他十分的小心翼翼。
指腹的细茧，带着温热感。
他的手，轻捏着她的下巴。
“阿笙，我答应过你，让你卸下心房，我承诺过你不会干涉你的任何决定，更会支持你的任何决定……你想走，我心里舍不得，我心痛，我甚至有些怨你，怨你竟不是爱我爱得离不开我……但是那都是我的矛盾和私心。”
“很抱歉，我竟然会那么自私。而我惶恐的，也就是怕你发现我的这份爱，太深沉，会让你觉得厌恶和累赘。”
“不用抱歉，爱，本来包含着私心。”她抬眸看着他，“萧逸，我也一样。因为爱的那一方面自私，所以我才选择……一个人离开。”
深怕自己的骤然离世，会对他，对小家伙都打击太大。
“阿笙，你说爱？”萧逸轻轻地一抬她的下巴，声音低柔，缱绻，“可以再说一次吗？”
云笙没有再说一次，她只是踮起脚尖。
柔软的唇，印在他的薄唇上。
亲一下，又一下。
“萧逸，我这个人，从来不做不确定的事情。”她伸出手，搂住他的脖颈，在黑暗中凝视他，“选择爱你，我便不会藏藏掖掖。”
她要爱，就爱的明媚，爱得热烈。
萧逸伸出手，摁在她的后腰上，又将手往她腰间微捏，将她整个人扣在自己的怀里。
他的身躯，挺拔坚厚。
衬着她的柔软娇小。
他拥紧了她，薄唇贴近她的耳畔，深呼吸，气息温热，“阿笙，那你带着我，你到哪儿，我就跟着你到哪儿，不好吗？这并不影响你一路行医。”
云笙听着，听得心都软了。
多么想直接答应她。
可是，正因为明白他的深爱，她的那份“爱的私心”才更重。
“是啊，不影响我行医，挺好的。”她缓缓地闭上眼睛，也曾想过，走一路，过一村，行一庄，一家人可以五湖四海，天下为家。
她活着，他们也在一起。
然而，那太累了。
而她更是累，心，累。
思及前些天，只剩下短短几天的寿命，她不能肯定剩下的日子，会不会再有一次类似砍西村这样的好运。
“那，阿笙……”
“可是我不能答应你。”云笙抬头，轻轻推开他，笑着说道：“我还是希望，有一个安定而温馨的家。家里的房子，要盖很大，有美丽的院子，种着花草，也种着各种菜。”
“可是……”
“萧逸，家是家，漂泊不算。”她语气坚定，“我挺喜欢桃花村的，以后……我想一直住在那里。”
“那你刚才说……”
“我刚才说的意思是……这次就算了，你们跟着我，等我这趟行医结束，我们可以一起回家。”她伸出两手，轻轻拍一拍他的俊脸，“萧猎户，下不为例。你带着孩子们一路赶来，难道瞧不出来他们的疲惫？”
那种疲惫，藏都藏不住。
几岁的孩子，多日以来的舟车劳顿，都已消瘦了几分。
“所以，你是要一直游走四方，行医下去？”
“没有。”云笙摇头，“过阵子就回去，我自己掂量……”
目前，她已积攒了五个多月的寿命，但是这还不够保险。
萧逸久久不语。
“那么，何时是归期？何日可停下？”
云笙被问住。
因为她不知归期，更不可停下。
“很难回答吗？”萧逸笑了，却是有些苦涩的，“明明什么时候去行医都可以，但是你似乎不是……你仿佛必须要走，而且你没有告诉我原因……”
“你很想知道原因？”她声音微沉。
“阿笙，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她看着他，缓缓地说出三个字：“我会死。”
萧逸愣住，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什么？”
“我会死。救他人命，方能活我命。”云笙重复一遍，说道：“萧逸，你没有听错，我把我生死的秘密都告诉你了，你还有什么不可相信的。”
他曾经说过，不干涉她的任何决定。
“对不起，阿笙……”萧逸握住她的手，“我不知道，你就像是……是一个突然到来的奇迹，一个美梦，一个幻想。”
“不，我是真实的。”她没有生气，反而变得特别的平静，她伸出手轻抚上他的脸，“萧逸，我最后说一次，相信我，相信我时时刻刻都是想着你们，爱着你们。”
濒临死亡的那几天，她深思过。
即使有一天她真的不在了，他们会日复一日的寻找她，她也不愿意让他们误解，她是因不爱，而悄然地抛弃了他们。
萧逸伸出手，抚摸着她的脸，一次次地，“怎么会这样？”
阿笙怎么还会死呢？
他还以为，她只是执着于理想，更执着于爱他罢了。
在她为了能更久的陪伴他们，挣扎着想要活得更久的时候，他却深陷在自己的困惑里，一次次地想着，为什么她偏要这么做？
“阿笙，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不再有一丝一毫的怀疑。”他低头，温热的唇，印在她的额头上，“只求你活着……活着，与我共白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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