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皇帝伸出手迅速地夺过，一页一页地看起来。
旁人不敢上前。
云笙站在侧边的位置，也只能看得到那第一页上，隐约的两个字“陛下”。
这算是下笔的最前面两个位置了。
她看不到刘皇后这封绝笔信里到底写了什么内容，但是她能够猜得到。
以她那般刚烈的性子，定然不是一味哀求什么的。
也许，这么多年来，她和皇帝之间的爱恨情仇，是该时候做一个总结了。
但是，刘皇后必然会提到晋王，否则她恐怕就连给皇帝留下绝笔信的想法都没有。
果然，顷刻之后，皇帝愤怒地撕了那封信。
“朕不答应！”他站起来，死死地盯着床上的女人，“你以为你死了这一切就完了吗？朕告诉你，朕不会答应你，朕更不会让你如愿……不会……不会！”
话罢，他转身往外走。
每一步都是沉重而又失落的。
有那么一瞬间，这个拥有整个燕京天下的男人，似乎输掉一切，输得只剩下荒芜和寂寥。
谁也不敢上前去。
因为如今的皇帝，如同行尸走肉。
所谓行尸走肉，是被掏空的所有的心智，所有的情绪，所有的思想……
在那一刻，云笙突然想到昨天贵妃娘娘跟她说过的话：我曾经深深地羡慕过她……刘皇后她得到过陛下那般深沉浓烈的爱。
也许，皇帝是真的浓烈的爱过刘皇后过。
“大哥……”齐王一脸担忧，问道：“父皇这样会不会出什么事？”
太子剑眉紧蹙，犹豫一下还是说道：“走吧，跟上。”
兄弟俩连忙转身，也跟上去。
萧逸想了想，看向云笙。
云笙只是勾唇，冷笑了一下。
怎么的，还怕皇帝要殉情吧？
不会的，他舍不得这个天下，和身为皇帝的至高无上的权力的。
“走吧。”云笙拉过萧逸，也离开了寝殿。
走出去的时候，她却看到贵妃已经不知何时也已经出去了。
她站在庭院里的凉亭里，她微微抬着头，神色平淡，目光幽幽地看着亭边的一棵梅花树，入了冬之后，梅花已经盛开，一朵一朵的红艳艳。
云笙不由得心想，在寝殿内皇帝对刘皇后的死，如同疯魔般的又哭又吼，那个画面，贵妃尽收眼底。
不知此时，她心里都在想什么？
总归不会是心痛。
云笙也已经学会爱人，男女的情爱里，对于贵妃娘娘而言，一个女人最心痛的时候，早就已经过去了。
比如，皇帝那般欢喜刘皇后进宫时、宠幸时、专宠时……
那时候，深爱着皇帝的贵妃，心里早就已经千疮百孔了吧？
能够让她坚持到现在，还能活成岁月静好般的模样，一定也就是这个男人的心里，始终给她留了一个小角落。
而她一生所求，也不过是一直能够陪在她最爱的他身边。
云笙不由得想到，在她那个世界，后来在网络上流行两个词：白月光，朱砂痣。
对于皇帝来说，贵妃就是他的白月光，而刘皇后……却是他的心头朱砂痣。
白月光是爱情最美好，最干净的。
朱砂痣是爱情最浓烈，最深沉的。
“萧逸，你先走。”云笙说完，转身走向亭子里去，看了看梅花树，又看向贵妃，问道：“娘娘，您在想什么呢？”
贵妃：“只羡鸳鸯不羡仙。”
“什么？”
贵妃回过头看她，笑了一下，可是眉眼上有些凄凉，“她在这座宫城里，享受着一个女人最尊贵的待遇，享受过一个九五之尊曾经最深的宠爱。可是，她也一辈子都被困在这里……她真的快乐过吗？”
最后一句话，她问的极轻，极柔。
仿佛不只是在说刘皇后。
云笙心中顿然了悟。
“为何这么说？也许……刘皇后也曾经喜欢过陛下，喜欢一个人，总会为了他而忍受一些什么吧。”
“她爱的人是张观。那个大才子，新科状元，他又不像其他的书呆子那般，心怀黎民苍生，屡次为陛下出谋划策，治理虫害、水灾……燕京无人不知这位大才子，一时间，他风头无两。他跟陛下极为投契，是君臣，亦似兄弟。有一天，他带着陛下去游湖，也约出了他欢喜的心爱姑娘……却不知，那便是他和他心爱姑娘，灾难的开始……”贵妃看了云笙一眼，“你不是也知道了吗？”
云笙闻言，没有否认。
她也只是试探贵妃是不是也知道这件事情。
“略知一二，可是如今看来，娘娘知道的更多。云笙不知道，张观和陛下之间，除了君臣关系，还是投契的好友。”我更不知，原来是陛下撬了朋友的墙角！
贵妃陷入回忆之中。
她说道：“当年，刘荣贪慕权位，野心勃勃，在张观高中状元之后，却还是拖着没有让他们成亲。一直到陛下遇到了她，正中刘荣的下怀，直接毁了‘只要张观能够高中，婚约就作数’的诺言，在她被送进宫的那一刻，张观的心就已经死了。”
云笙知道大概，可是，从来没有知道得那么清楚。
贵妃：“但凡刘家没有违背誓言，让他们成了亲，也不会有今日之悲……哪怕张观会得罪陛下，哪怕他还是一介平民，但是本宫知道，她一定还是会选择跟着他，哪怕吃糠咽菜，粗茶淡饭。”
这就是她刚才为何会突然说‘只羡鸳鸯不羡仙’。
云笙听完，心中感慨。
正所谓，朋友妻，不可欺！
这老皇帝可真是……
抢了朋友的女人，也伤了与他青梅竹马的女人。
也许，对贵妃娘娘来说，最遗憾的是爱上一个帝王，一个不能给她独一无二的爱情的帝王。
她说道：“我曾经看过一本书，上面记载着一个神秘而神奇的国度。在那里，男人和女人在婚前就可以相恋，如果合不来，那就可以分开。但是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除了彼此，不能有另外一个人，否则就是不忠，会遭到唾弃。而在国法里，男人和女人结婚之后，就不能背叛婚姻，严重的时候，会被净身出户。因为在那个国家里，推行的是一夫一妻制，没有所谓的妾等，结为夫妇之后，他们的身心都只能属于彼此了。”
贵妃一开始只是一脸淡漠地听着。
后来，她抬眸深深地看着云笙。
听完之后，她一脸向往地问道：“真的有这种地方吗？”
云笙只是一笑，“今生已经如此了，也许，娘娘来生可以在那个国度里，遇见那个自己最爱的人。”
“最爱的人……”贵妃的神色有些怔怔然地，然后，倏地一笑，摇摇头，“不了，如果真有来生，但愿爱别人只一分，爱自己九分……”
她爱了一生，方知所有的伤痛和委屈，都来自心里那份深沉的爱。
贵妃缓缓闭上眼睛。
但愿来生……
不遇他。
不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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