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恶劣
“咳……咳咳！”
终于，在姬和允一遍一遍的叫魂之下，卓风弦猛地咳嗽几声，缓缓睁开了眼睛。可因为脑中一片混沌，他的神情有些木然，像是没有认出眼前人是谁一般。
姬和允见他睁眼，才缓缓吐出一口气：“你干什么！你吓死我了！被水淹了感觉不到吗？”
卓风弦只觉自己的感官似乎有几分迟钝，被姬和允这一通吼，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出自己身上的衣物似乎全都湿透了，粘在身上有种刺骨的寒意。
他不由打了个哆嗦。
姬和允这才反应过来：“你冷吗？哦对，我差点忘了。”
他忙将人往怀里带了带，用灵力将卓风弦身上的衣服全部烘干，然后掏出了刚刚买到的牛肉饼：“尝尝？还是热的！”
卓风弦原本饿的厉害，可闻到荤腥气却不知为何隐隐有些作呕的感觉。他知道自己大概是病了，无论如何也得吃点东西，不然身体受不住，便从姬和允手中接过那肉饼，硬着头皮咬了上去。
姬和允看他这模样，不知为何心情好了几分，嘟囔道：“你干嘛要骗我？我问过掌柜了，他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哪里撑得到七天！虽然这雨是大了点，但你跟我说一声，我还是会给你去找吃的！”
他说着，将卓风弦往怀里带了带：“你后你有什么便和我说什么，没什么关系的。”
卓风弦强撑着吃了两口，实在是有些咽不下去，便将牛肉饼还给姬和允：“我不想吃了。”
姬和允的神情僵在了脸上，半晌才道：“你知不知道雨有多大！你知不知道我跑了多远才给你买到的这个！你说不吃就不吃了！你不是饿了吗？为什么不吃！”
卓风弦也感到了一丝愧疚感，他强撑着从姬和允的怀中爬了出来：“谢谢你，但是抱歉，我真的吃不下去。要么先放着，等我缓一缓再吃？”
姬和允不依不饶：“你为什么吃不下去？”
“我有些……不舒服。”
“你又没有受伤，为什么会不舒服？”
修士们一般不会生病，姬和允出身妖族，更是身强体壮，实在很难接触到生病这个概念。卓风弦的脑袋一阵一阵抽疼，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姬和允解释，便叹一口气，去拿姬和允手中的饼子：“给我吧。”
姬和允却猛地抽手：“你不想吃就算了，又没人逼你！”
看着他消失在山洞拐角，卓风弦有几分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现下觉得身上有些发冷，可没了乾坤囊，也没了南朔先前准备给他的那些御寒衣物，他又不敢再躺回石台上，便找了处地势高些的地方，自己给自己生了团火，抱臂坐了下来。
他本想让姬和允帮自己找个大夫，可想到如今人界的境况，再想到姬和允那怒气冲冲的样子，便还是作罢了。
想来不过是因为方才淋了雨，所以得了感冒而已，没什么要紧的，抗一抗也就过去了。
过了片刻，脚步声响起，卓风弦抬眸，见是黑着一张脸的姬和允。
姬和允拿了个放着火灵石的小炉，将那肉饼放在上面，搁在卓风弦脚边，冷哼一声：“爱吃不吃！”
说完，身影消失在了拐角。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再次响起，姬和允抱着一个狐皮大氅，劈头盖脸仍在了卓风弦身上，一言不发，再次消失在了拐角。
卓风弦无奈地笑笑，可唇角还未提起，便再次昏昏沉沉失去了意识。
姬和允坐在洞口前，看着外面的雨帘，心下思绪烦乱。
先前卓风弦分明对他是有情的，为何去了趟魔界，便态度大变，连他费这么大功夫弄来的肉饼都不愿意吃？必然是南朔趁这段时间对卓风弦说了什么！
可那老板分明说受饿的感觉难挨的很，算起来卓风弦一整天没吃饭了，当真不觉得难受？老板还说那饼要趁热吃的，凉了对身体不好。
他心焦地几次三番想去检查一下，看卓风弦到底吃了没，却又拉不下面子。半晌，他才决定悄悄去看一眼。
谁料一看才发现，饼还在炉子上放着，卓风弦却已经再次睡了过去。
姬和允皱了皱眉，不安的感觉蔓延心头。方才卓风弦分明面如金纸，这会儿倒是恢复了些血色，只可惜脸上的红晕却怎么看怎么不正常。姬和允便是再无知，也该知道卓风弦这个状态不大对劲。
他上前去，想要将卓风弦推醒，可碰到卓风弦，才惊觉手下的皮肤烫得厉害，根本不是正常人的体温。
姬和允慌了神，莫名不敢再大声讲话，轻轻唤了好几声也不见卓风弦回应，愈发害怕得厉害。
现在雨太大了，想要传信给方钰都做不到，卓风弦这副模样，姬和允又不能丢下他一个人再去找方才那个老板问问这到底是怎么了，简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却见卓风弦靠在山壁上，竟在不住地哆嗦，像是怕冷的样子。姬和允思量再三，终于还是上前小心翼翼将人扶了起来，让卓风弦靠在了自己身上，替他缠紧了那狐皮大氅。
大约是姬和允动作还是有些大，卓风弦终于微微睁开了眼睛。见他睁眼，姬和允险些喜极而泣：“你……你醒了！你这到底是怎么了？你身上为什么这么烫？”
卓风弦茫然地半阖着眼，反应了一会儿才理解了姬和允话中的含义，答道：“应该是发烧了。”
“发烧？”姬和允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小心翼翼问道：“哪里烧？那要怎么办？你……你不会死吧？”
他一直都很看不上人界那些普通人，和玄月剑派那些刚刚入门的小弟子，因为觉得他们太弱了。有时候一不小心，受点小伤都会莫名其妙地死掉，根本没有和他们深交的必要。可眼下他怀中的卓风弦，却俨然也在此列。
姬和允因为这个联想吓了自己一跳，惶惶不安起来。
即便难受得厉害，卓风弦也还是被姬和允这话逗笑了，虚弱地勾了勾唇角。
姬和允却将人揽得更紧：“你别死！我……我……我虽然总说你不好，但其实……你这人还行的！你……你别死，我不想让你死！”
“没那么容易死，烧退了就好了。”卓风弦浑身发冷，再次打了个哆嗦。
姬和允嚎起来：“你骗我！你刚刚还骗我说不吃饭不会死，那个卖肉饼的老板明明说人一顿不吃都不行！你是不是就是因为没吃饭所以才变成这样的？”
卓风弦被他吵得脑仁疼，可姬和允无论如何都是在关心他，卓风弦狠不下心来说姬和允的不是，便苦口婆心道：“这回没骗你，我真的不会死，就是方才受了凉。你放开我，我盖着大氅捂一捂，发发汗。汗发出来烧就该退了，我也就好了。”
“当真？”姬和允半信半疑，却依旧不松手：“那你靠着我捂，山壁上又冷又硬，靠着难受死了。”
卓风弦没力气同他争辩这个，靠在姬和允身上，不多时便又睡了过去，昏昏沉沉间只感觉有一只手一会儿摸摸他的额头，一会儿又摸摸他的掌心，扰得他总也睡不沉。
不知过了多久，卓风弦感觉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正一点一点灌入他的口中。灌得猛了，卓风弦被呛到，猛地咳嗽起来。
紧接着，姬和允不耐烦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你看，我就说我来喂！你呛到他了！”
“好歹喂进去了不是？我早说嘴对嘴喂肯定不会呛到，你不准我有什么办法？”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听到这个声音，卓风弦浑身猛地一僵……他现在这是在哪里？为什么方钰也在！
姬和允不知卓风弦已经醒了过来，大怒道：“当然不能那么喂！再说你不是说不能和他亲近？”，方钰却率先勾唇一笑：“师弟醒了啊，可担心死师兄了。”
卓风弦缓缓睁眼，便见自己早已不在先前的山洞中，入眼是一个有几分破败但炭火烧得很足的房间，许是人界某处客栈。
雨已经停了下来，但暴雨过后的潮意仍让人不由打了个寒战。
卓风弦终于觉出了难以忍受的饥饿感，肚子咕噜噜一阵叫，惦记着先前没吃完的肉饼，想要开口去讨，却不料嗓子哑得厉害，一张嘴居然什么都没说出来。
姬和允这时候倒是意外地善解人意：“先吃点东西再喝药吧，你之前不是说喝药前最好吃点东西垫一垫？”
方钰挑了挑眉，没有答话，将药碗放在了一边。
姬和允见这次卓风弦大快朵颐起来，心情好了不少，道：“我再去买点备着，你一天得吃三顿饭，要吃不少东西！”
待姬和允出了门，方钰这才端着药碗再次来到卓风弦床前：“师弟这是染了风寒，不打紧的。烧已经退了不少，几副药下去，再养个三四天便该好了。”
卓风弦微朝后挪了挪，清清嗓子道：“那就谢过师兄了，我自己喝。”
方钰这会儿也不逗他，搬了把椅子坐在卓风弦床前：“聊聊。”
卓风弦嫌弃眼皮：“聊什么？”
“聊一聊……师弟拿着源脉想要做什么。”
卓风弦端碗的手抖了抖，黑乎乎的药汁洒了一些出来，顺着雪白的手腕蜿蜒而下。
方钰的目光落在那黑白分明处，不由自主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他轻笑着捏住了卓风弦的手腕，用帕子一点一点替他擦掉药汁，道：“师弟还病着呢，先把药喝了。有什么事，也不急这片刻的功夫，要做什么，也等先把病养好了再说。”
说完，他骨节分明的手覆在卓风弦的手上，带着那药碗凑到了卓风弦唇边，却忽地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恶劣的笑，而后一扬手便猛地全部灌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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