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衣服
宋希年吓得赶紧从车内出来，装腔作势善解人意道：“小叔叔忙碌一天很辛苦，我自己可以的。”
之前担心惹怒了对方，他甚至怀疑自己会被司机拉到人迹罕至的犄角旮旯一丢，留他孤身一人浪迹天涯。
谢璟辰身高腿长，连个指示都没有就直接往前走，宋希年迈着步子紧跟其后。
别墅的门从里侧打开，一位和谢璟辰同样面无表情的中年女人打开门，毕恭毕敬说：“谢先生。”
他自己都这么死板了，为什么保姆阿姨也要找个同款？不光保姆，就连司机、助理也都跟他一样像块冰雕，四个人凑在一起，估计麻将都打不起来。
保姆瞟向身后的宋希年，眼神中带着些许惊讶，却立即收回目光鞠了个躬道：“小宋少爷。”
假少爷是谢璟辰的侄子，家里的保姆认识他也很正常。
宋希年礼貌点了下头，考虑到之前害保姆阿姨受宠若惊的事，宋希年决定暂时收敛点，再温水煮青蛙，一点一点攻破她。
“带他去房间。”谢璟辰公事公办道。
“是。”保姆来到宋希年跟前，脑袋从头到尾没敢抬起，“小宋少爷，请跟我来。”
宋希年跟着她来到二楼东边的第一个房间，后者推开门，打开墙边的开关，宽敞明亮的房间出现在眼帘。
浅色系的装修格调干净整洁，房间里的家具陈设不多，只有一张收拾干净的双人床、衣柜和一组书桌。
与假少爷家华而不实的装潢相比，宋希年更喜欢这套简单通透的房间。
“您有事随时唤我。”保姆站在门口道。
宋希年怀疑，只要是靠近谢璟辰的人，都会被他传染得沉默寡言，惜字如金。他得坚守底线，绝不能成为冰山。
“我该怎么称呼您？”因为奶奶的原因，宋希年总对这类职业的中到老年女性，有种与生俱来的亲切感。
“您叫我梅姨就好。”
“好的梅姨。”宋希年笑容灿烂，“能问一下小叔叔住在哪里吗？”
“谢先生在三楼尽头那间。”
“好的。”宋希年道：“谢谢梅姨。”
“不打扰您休息了。”
房门关闭，宋希年特意把头贴在门板，确定外面再也没有动静后，他捂住嘴巴控制自己别发出声音，兴奋地转了三个圈，一股脑扑进了床上。
床好大好软好喜欢，宋希年激动的在床上打滚，床单和被罩上还有阳光的味道。
床滚够了，宋希年又爬起来往浴室跑。
站在门口的他惊喜的“哇”了一声，原来浴室真的可以有这么大的浴缸吗？
他单手撑在浴缸边去研究那几个按钮，这些都是干什么用的？是电视上那种可以加热按摩，如果两个人一起泡，还能干羞羞的坏事的那种吗？
宋希年拍了拍发烫的脸，不行了，必须要好好泡一下才能缓解。
他打开水龙头，随意按动了一个金属键，浴缸周围的小孔开始喷出白色泡泡，一团一团往中间聚拢。
宋希年三两下脱掉衣服，手臂伸进水池试了试温度，而后依次抬腿伸入进浴缸中。
他光裸的后背贴靠在池边，温暖的水流在周身往复循环。
诚不欺我，有钱人的生活绝顶快乐！
宋希年点开架子上的蓝牙音响，里面播放着一手舒缓旋律的英文歌曲，他却搓着胳膊上的泡哼唱，“我爱洗澡皮肤好好嗷嗷嗷哦哦~带上浴帽唱唱跳跳嗷嗷嗷哦哦~美人鱼想逃跑~”
一个小时后，泡到满足的宋希年从浴池中出来，顺手摘下浴巾搭上肩膀。
他哼着歌晃晃悠悠回到卧室，轻车熟路打开衣柜，扶着门扇愣在原地。
宋希年盯着空空如也的双人衣柜，又转头看刚被洗干净搭在阳台，还滴着水的西装，破防了。
作为一个准亿万富豪，他干嘛要如此勤劳？富豪会自己洗衣服吗？这双会洗衣服的手，是对地皮房产和银行存款的嘲笑与亵渎！
他有错，他要改。
但是，现在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
宋希年低头看只披着一件浴巾光溜溜的自己，总不能这样去借衣服穿吧？
他一只手还撑在柜子上，他转了下眼球，视线移动到冒着潮湿水汽的浴室。
有了。
机智如我。
三楼，谢璟辰的房间。
男人已经脱下高定西装外套，领带也随手撤下搭在一边。他握着电话，一只手插在西装裤内，站在夜幕的落地窗边。
“谢总，经调查，小宋少爷确实是被抱错的孩子，目前他亲生父母的消息还不得而知。”孙助理的声音通过电话传来，“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与您并无血缘。”
谢璟辰挂断电话，裤兜里的柔软质感引起他的注意。手上是那块干净的棉质手帕，上面依稀还能闻些到清淡微甜的芒果味。
敲门声将他抽回，谢璟辰把手帕塞回裤兜打开房门，却被眼前的“景象”惹得眉头紧拧。
站在门口的少年面色潮红，发梢还挂着水滴。他全身除去头部和脚踝以下，其他部位均裹着厚实的浴巾，初步判断至少有七八条，圆鼓鼓的像个行动不便的肉包子。
“小叔叔，能借我身衣服穿吗？”裹成包子的宋希年扬着嘴角，无功无害地敛了下长睫毛，“我房间的衣柜是空的，穿回来的衣服又被我洗了。”
“洗了？”谢璟辰脸色发沉。
在谢璟辰看来，他这位秉性顽劣的侄子绝不会自己动手洗衣服。而且，对方应该十分清楚，那套五位数的高定西装不能水洗。
起初，缠得严严实实的宋希年还在为自己的机智沾沾自喜，当看到谢璟辰这张脸严肃脸时，他害怕了。
这人好凶，可他裹成这样废了好大的劲，不拉出来参观一下太可惜了。
但是
宋希年头皮发麻，恍然大悟。
完蛋了，谢璟辰可是大老板，大老板是用来定小计划赚一个亿的，哪有时间管他的闲事，这种事应该直接找梅姨啊！
“对、对不起，打扰了。”裹满浴巾的宋希年行动受限，但是为表达衷心，他还非要拼命鞠个九十度的躬。
可躬没鞠起来，掖在脖子里的那块浴巾却顺着肩膀开始脱落，围着身体一条连着一条轮番往下掉。
宋希年抓住了这条却保护不住那条，到最后，干脆演变成他无法控制的极度尴尬局面。最麻烦的是，谢璟辰还站在他正前方，也不说帮个忙。
现在抠个三室一厅钻进去还来得及吗？
坏叔叔你不帮忙就算了，好歹避嫌也行啊，就这么直截了当看别人身体，你礼貌吗？
大变态，臭流氓。
不对，他不会觉得我在用什么劣质技巧勾引他吧？
慌乱间，宋希年也只有继续鞠躬认错的份了，他把脱落的浴巾团起全捂在胸口，闭着眼鞠躬鞠躬再鞠躬，“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见没人回应，宋希年胆战心惊睁开眼，才发现这里除了他空无一人。
所以谢璟辰早就不在了，他还傻乎乎对着空气做了半天腰部运动？
哎呀不管了，趁着没人，先跑再说。
“站住。”
宋希年还没迈出两步，身后便传来谢璟辰的声音。所有浴巾都捂在胸前，他身后凉嗖嗖的。
下一秒，肩膀传来柔软的布料触感，手心也被塞进相同的感觉。
磁性沉稳声音从他头顶传来，“明天带你买衣服。”
宋希年全身僵直顿在原地，他闭着眼拼命点头。
确保周围的动静彻底消失，宋希年转头，谢璟辰的房门紧闭，就像从没打开过似的，而他的手心是一条浅色系的柔软睡裤，相同款式的上衣正披在他肩膀。
容不得多想，宋希年撒丫子往楼下跑，把房门反锁后，他飞一般钻进被窝里，弓着身子头抵在枕头上，耳根发烫。
回忆起在楼上的情节，宋希年收紧被角，身体蜷成一团。
他是不是……
看到我屁股了。
谢璟辰关上门，随手掏出那块手帕放在床头，他从容走进浴室，站在全身镜前单手解开衬衫纽扣。
关门前的景象倏然浮现在脑海。
瘦成这样，像受了委屈似的。
谢璟辰停下解到一半的纽扣，他思绪微飘，自嘲地按捏鼻梁。
还挺翘。
新环境并没有给宋希年带来任何不安和困扰，唯一影响的是床太舒服，让从小被奶奶教育早睡早起的他，一觉睡到了上午十点。
宋希年揉了揉干瘪的肚子，先起床弄点东西吃好了。
他洗漱完毕，揉了揉眼睛，顺着楼梯往下走。
他还穿着谢璟辰的睡衣，男人比他高出近一头，衣服穿在他身上肥肥大大，不得不挽起裤脚和袖口才行。
宋希年在餐厅看到戴着围裙的女人，他伸了个懒腰，开心道：“梅姨，早上好！”
梅姨回身向他鞠躬，“少爷早。”
宋希年扫到满桌的丰盛早饭，眼睛放光，“这些是为我准备的吗？”
“是。”梅姨手蹭了蹭围裙，“如果不满意，我再为您换。”
宋希年坐在桌边，一口咬下刚烤好的面包片，又兴冲冲地往上面抹黄油，“不用不用，特别好吃，谢谢您。”
此前总是听来些闲言碎语，说谢先生哥哥家的儿子蛮横不讲理。但今天所见，似乎并不像外界传言的那样，这孩子眼睛里都是真诚，瞧着还怪讨人喜欢的。
宋希年舔了一下嘴边的牛奶，“我小叔叔还没起吗？”
“谢先生两小时前已经离开。”
“哦。”也是，现在都十点了，大老板怎么会像他这么清闲。
敲门声打断了两个人的交谈，谢璟辰的助理提着一个袋子站在门口。
宋希年也不见外，对着他招手，“小孙哥上午好啊，你吃饭了没，要一起吗？”
孙助理被眼前的热情搞得措手不及，这位少爷不仅人变得热情，就连样貌也
孙助理眼神落在宋希年领口宽大的苍白皮肤和锁骨上，他竟然穿着谢总的睡衣？
勤勤恳恳的孙助理跟随谢璟辰近十年，老板有洁癖，不喜欢和人太近接触，昨晚让这位少爷上他的车，在他看来就已经是极限。
而这身睡衣，还是老板平时常穿的那件。孙助理不禁咽了咽口水，到底是有多优待，才能容忍到这种地步？
“小孙哥，小孙哥？”宋希年的胳膊在他面前晃了晃。
孙助理回过神，低头颔首，“少爷您说。”
“不用那么见外，叫我年年就行。”
“年……”孙助理的嘴唇僵硬发麻，“年少爷。
见对方为难，宋希年也不再执着，他拿插起半个鸡蛋晃了晃，“你要吃早餐吗？”
“谢谢，我吃过了。”孙助理把袋子放在宋希年身旁的凳子上，“这是您今天的衣服，谢总安排我陪您去商场，挑些喜欢款式的服装。”
终于有衣服穿了，宋希年的快乐全写在脸上，“麻烦你了！”
孙助理看着宋希年上扬的嘴角，这样的小太阳还能留在谢总身边，是真实存在的吗？
饭后，宋希年跟随孙助理来到附近的商场。
后者轻车熟路把他带到三楼的一家高端品牌专柜，“年年少爷，请您挑选，若是不满意，我们再去别家。”
宋希年随便翻出件普通衬衫的吊牌，手一抖赶紧松手，问身边的孙助理，“那个买衣服的钱谁出？”
孙助理恭恭敬敬，“谢总已将信用卡交托于我，这家商场的一切，只要您喜欢，都能买下来。”
“哦，这样啊。”宋希年眨了眨眼，“那咱们去楼下吧。”
孙助理跟在宋希年身后，来到一家平价专柜，“我买这个行吗？上面家太贵了没必要。”
钱要花在刀刃上，比方说，再给浴缸升个档。
孙助理说：“您可以购买任何您喜欢的服装和品牌。”
得到允诺的宋希年选了几件衣服抱在怀里，“麻烦小孙哥等我一下。”
宋希年行动麻利，不到一个小时，衣服里里外外买了好几套。
途中，孙助理拨通了谢璟辰的电话。
“谢总，衣服基本购买完毕。”孙助理如实回答：“不过，小宋少爷并没有购买您指定的那家高端品牌，而是去了楼下的运动品商城，买的都是些几百块的大众品牌。”
孙助理说话途中，谢璟辰的另一部手机弹出了一条信用卡消费提示。
「【中国银行信用卡】您尾号7228的账户，于22年09月02日11:30消费人民币180000元。」
谢璟辰的视线停在那条短信记录上，“你说他只买几百块的衣服？”
“是的，总消费也不超过五千。”
谢璟辰脸色发沉，“那张卡在谁手里？”
“十分钟前，小宋先生从我这里要走了信用卡。”孙助理如实说：“但他似乎不并不他想我跟随，所以”
“好，我知道了。”
晚上九点，谢璟辰推开家门。
坐在客厅看电视的宋希年凑上来，热情洋溢，“小叔叔你回来啦，吃饭了没有？渴不渴？我给你倒水喝。”
宋希年跑过来时，怀里还抱着一大团柔软的抱枕。
独自生活多年的谢璟辰，面对家中多出来的成员一时还未适应，但并不算讨厌。
“吃过，不渴。”
“哦，那好。”宋希年仍没有离开的意思，下巴垫在抱枕上看着他，“小叔叔，你忙不忙，能不能占用你一点点时间？”
见对方并不拒绝，宋希年上前两步，轻轻拽住他的袖口，把人拉到沙发边，又端了一杯温水递给他，“小叔叔你等我一下，很快。”
谢璟辰垂眸落在温热的玻璃杯上，抬手抿下一口。
宋希年从袋子里翻出好身衣服，“能不能帮我参谋一下好不好看？”
“毕竟是小叔叔花钱买给我的，要是你不喜欢，我就去换掉。”
谢璟辰指尖抵在下颌，一时没舍得拒绝这个满脸期待的幼稚小孩，点了下头。
得到同意的宋希年急忙拆开塑料袋，“我很快的。”
他抱着衣服往楼上跑，还因为着急多跑了一层，自己又匆忙原路返回。
几分钟后，宋希年穿着身白色t恤衫和牛仔裤站在谢璟辰两米外，他拽了拽衣摆，“这个好看吗？”
宋希年体型偏瘦，皮肤也白，穿任何颜色都能驾驭，哪怕只是简单的款式，在他身上都显得青春又有少年感。
“嗯。”谢璟辰只是瞟了眼，随口应下一声。
虽然对方表现得冷漠，但似乎也不太厌烦。见此情况，宋希年又从袋子里拿出另一件浅色的格子衬衫，“那我再去试试这个？”
谢璟辰点头。
几分钟后，宋希年再次站在他面前。刚才那件少年感足，这件更显得成熟斯文。
谢璟辰斜靠在沙发里，他双腿自然张开，他把玻璃杯放在桌边，保持单手支撑额头的动作，样子慵懒又悠闲，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好看。”
让冰山大恶魔说出这两个字简直比嫦娥奔月还难，宋希年觉得世界和平了，共产主义社会也不远了。
他激动地继续翻，又拿出了一身运动装，“那我再去试这个？”
得到谢璟辰的眼神同意，宋希年抱起衣服正准备往楼上跑。
身后却传来谢璟辰命令意味的嗓音，“就在这里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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