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林葭当天晚上就给陆屹川发了信息,问他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吃饭。
他没回。
第二天没回,第三天没回。
第四天时,林葭不禁想:消防员这么忙?四天,怕是去太平洋逛一圈都回来了吧?
这天下午,快到晚餐时间,林葭趁着空档,点了外卖在急诊科休息室用餐。
她一边刷手机,一边吃饭。
手机上正在看的是国外论坛,最新一期的心外经典案例报道。
看到某一处,困惑的地方,她停下,反复上滑下滑,仔细定睛看着,研究着字里行间的意思。
最后直接截图。
小七气喘吁吁的跑进来,对着饮水机就开始倒水喝,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囫囵吞下小半杯水,才开口,“累死我了,刚刚那急诊单子,我跑了八层楼,才赶上。”
一桌吃饭的小阿惊愕,“不是有电梯吗?你爬什么楼啊?”
小七大喘一口气,“还说呢,本来是苏医生送的单子,他坐的那趟电梯刚好坏了,人被关里边,我才重新跑的一趟。”
小阿脱口而出:“那苏医生现在怎么样?”
林葭抬头看她。
小七也看她。
显然,俩人的疑惑是同一个,某人的反应是不是过激了?
小阿尴尬的笑笑,“我们急诊科医生本来就少,这不是怕苏医生受伤,大家更加忙不过来嘛。”
急诊科在岗的年轻医生多半都是规培医生,要么就是像林葭这样被调剂过来的,再者就是共事多年的老医生。大家都挤破了脑袋往轻松的科室挤,谁也不愿意在这累人,危险系数高的急诊科待。
小七:“我刚刚看到楼下有消防队的人,现在应该已经出来了。”
小阿点点头,低头继续吃饭。
林葭往嘴里扒了几口饭,放下手机,抬眼问小七。
“哪个消防队?”
小七自顾自的说,“还能有哪个,离咱们医院近的就是城西区的了。”
“喔。”
林葭放下手机,锁屏,揣进衣兜。收拾快餐盒,起身往垃圾桶里丢。
“林医生,你吃好啦?”
“嗯,还有份病历没写完。”
小七刚听到回复,林葭人就已经走出门口了,那脚步动作看上去十分紧凑。
她看着走远的、那抹纤瘦的身影,嘴里嘟囔着,“像她这么勤奋的医生,还真不多见。”
饭前科室值班,饭中研究病历,饭后奋笔疾书。
忽然有点理解,林医生为什么这么想准时想下班了。这样的工作效率,还要加班,那真是没天理了。
小阿忽然想到,“我记得上回有个19岁的男孩儿半夜来急诊,好像是急性心膜炎,人到医院,就已经不行了。那会儿,也是林医生来急诊值夜班,她愣生生抢救了40分钟,把人救回来了。”
“40分钟!”小七咋舌,“就是走到鬼门关,半道上也拉回来了。”
小阿点头,“我觉得吧,她是我见过最有人情味儿的医生。你记得上回3号床找不到家属的事儿吗?”
小七看着她。
小阿:“当时按流程,医院绿色通道走不通,情况紧急,那医药费都是林医生垫付的。”
小七笑了:“垫付,垫付,那都是说说的,院里给病患垫付医药费的医生,那么多。你看最后有几个病患家属来还钱的。”
林葭径直走去一楼电梯口,开始是正常走着,最后两步小跑起来。
两三个消防员收拾好了工具,提着东西,往门外走。
走在最后的人,橙色消防服背后写着航城消防四个字,城西支队。
那高大身影,她觉得像极了他。
“等等。”
林葭快步上前,伸手拽住那人胳膊。转头的是一个年轻的消防员,陌生的面孔。
那人一脸懵,问:“有事?”
林葭松手,尴尬的笑,“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不是他,也不是他队里的人。
“找我?”
一道嗓音在她身后响起,声音低沉。
林葭回头。
陆屹川一手插兜,一手拿着个尖嘴钳,神情淡漠的看她。
她以为,他不在。
陆屹川对着门口的消防员昂了昂下巴,示意他先回去,队员点头,先走了。
林葭仰头看着他的脸,“陆队长,我发你的短信,你收到了吗?”
“嗯。”他应声。
“那你怎么不回我?”
“不想回。”
林葭:“”怎么有人拽的这么理直气壮。
“你现在,有女朋友了?”说这话的她,默默没了底气。
陆屹川回答畅快,“没有。”
林葭暗自松口气,“没有,那你为什么不和我吃饭?”她又换了个思路,继续说,“你要是觉得没诚意,那我当面邀请你,现在。”
陆屹川低头浅笑了下,反问她,“然后呢?”
林葭:“什么?”
陆屹川:“吃了饭,然后呢?”
然后把你拐回家?林葭觉得她要说出这样的话来,陆屹川下一秒就能把她一把拎起丢河里去。
“然后的事,然后再说呗。”她语调轻快,听着倒真是随遇而安的意思了。
陆屹川脸色却轻松不起来,“那吃饭的事,吃饭时候再说。”
林葭:“”
她一时语塞,欲言又止。
墨蓝色消防服擦过白大褂的衣角,微微迎起一阵风,衣角被掀开一角,随即又垂下。
陆屹川已经越过她,径直走了。
林葭看着他的后脑勺,眉头微皱,十分不解。
所以,她是又被拒绝了?又!
入夜,墙上的挂钟指到十点。
航城开始下起了大雨,雨势很大。
外面雷电交加,狂风肆虐,天气恶劣的不像话。
林葭坐在窗前,看了很久,内心却是十分平静。
这样的景象,就好像世界末日来临,让人觉得刺激又期待。
读书时候没见过什么血腥,工作以后或多或少都接触了很多死人,胆子也大了些。
那会儿,只要遇着打雷天气,就蒙上被子,躲进衣柜里,像受惊的刺猬。
可是,有一次没有。
那次,陆屹川休长假,在家。
因为外面雷声太大,他躺了一会儿没睡着,刚靠着床头起来,就被眼前的一幕吓了好大一跳,后脑勺结结实实的往床板上撞。
房间里没开灯,房门却开着。
林葭一身白色睡裙,披头散发的站在那里,手里抱着枕头,闪电的光一下一下的晃过她的身体。
陆屹川觉得惊悚极了,只能强装镇定,“怎么了?”
林葭怯生生的,“外面太吓人了,我不敢睡。”
陆屹川:“你在里面,你怕什么?”
林葭:“”
陆屹川叹口气掀开被子,起身,“等着,我给你找个耳机,你戴着睡。”
他上身□□着,下身穿着墨蓝色中裤,八块腹肌,腰间依稀能看见人鱼线,男性的魅力。
林葭看的不自觉咽了烟口水。
脑海中只蹦出荷尔蒙这个名词,而眼前就是动词。
陆屹川不怎么听歌,平时也用不着耳机,抽屉里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副新的,递给林葭,“呐?”
林葭不接,“耳朵里塞着东西我睡不着。”
陆屹川这下头疼了,“那你想怎么样?”
林葭低头不作声。
后来的场景就是,客厅的沙发上,两人一头一个。
林葭睡主榻,脚朝着陆屹川方向,陆屹川睡旁边贵妃榻,因为个子高,两只脚完全落在沙发外面,腾在空中。
他睡觉习惯裸着,穿个四角裤衩舒坦,在队里也是如此。
刚刚没想那么细,出了房间才又折回去,套了件短袖穿上。
外面雷雨交加,愈演愈烈。
沙发上,一道声音响起,嗓音软软糯糯诺的,像只被打肿的兔子。
“你等着我睡着了,你再睡。”
陆屹川双手枕着后脑勺,斜眼看着她那在被子里动来动去的脚,是既想笑又无奈,“好。”
他堂堂五尺男儿,在队里也是出了名的刚毅,什么时候拿人这么没办法。
那时候,他就想起一句话。
为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小女子———更难!
林葭有个习惯,奇奇怪怪。
每逢下雨天,若是正下着,她也就撑伞出门了。
若是不下,阴雨绵绵的日子,她绝不带伞。
有一回,阴天。
她照常出门上课,陆屹川提醒她可能会下雨,带伞。
她不带。
陆屹川说她到时候淋雨可别哭。
她才不信,因为她知道,肯定会有人去校门口接她。
晚上十点半,林葭接诊了一个13岁的女孩儿,入院原因是喝了百草、枯。
小阿给孩子注射完肾上腺素,回去护士台。
满脸愁容,“真可惜,她才13岁。
林葭看着病床上的女孩儿,她平静的躺着,带着吸氧器,身上插着各种管子,从进来之后,不哭也不闹,就没有任何情绪。
百草、枯在医学上是没有解毒办法的,不要说喝一口,临床上只是碰到舌尖活下来的案例,一只手也数得过来。即使人保下来了,内脏也是严重损伤,后期生活也是个大问题。
最令人难过的是,喝下百草枯的人,一开始生命迹象都正常,家属也觉得小孩儿好好的。
但是只有医护人员知道,人会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脏器一点点衰竭,清醒着体会身体垮掉,回天乏术。
肾上腺素一点点失去作用,器官也一点点被吞噬,身体各大系统紊乱,继而终结。
林葭问小阿:“患者家属在哪?”
小阿:“她外婆在抢救室门口。
林葭往门外走去,一眼看到颓坐在椅子上的老人。
“xxx家属?”
老妇人瞬间抬头,““是,我是。”林葭眼神紧盯着她,“你确定她喝的是百草、枯吗?”
老妇人悲痛点头,“嗯,嗯。”
林葭:“你亲眼看着她喝下了?”
“这孩子考试成绩没及格,我就是说了她两句,没想到她是这么个烈性子。”她泪眼婆娑,抓住林葭胳膊,乞求道:“医生,还能救吗?”
林葭不忍直说:“等会儿会有人叫你。”
屋外,烟雨层层笼罩,让整个急诊科的氛围变得更加压抑。
走廊角落里,雨声盖过了老妇人的痛哭声,旁边有人安慰着,但也不阻止她哭。
老人家擦干眼泪,笑着走到女孩儿病床面前,鼓励孩子坚持下去。
只是,笑的时候,脸上的泪痕会裂开,但她还是一直笑着。
医院的走廊比教堂聆听过更多虔诚的祷告。
肺部纤维化,这个过程,不可逆。
好比一片生肉煮熟是没法变回生肉
科学永远落后于疾病,人世间的遗憾啊,太多。
太多了。
转系成功那天,林葭给陆屹川发了消息,当天并未收到回信。
她没失望,也不恼,因为第二天,就是陆屹川的生日。
她早就选好了给他的生日礼物,也打算给对方一个惊喜。
那时候黎美华给的生活费不少,但是交了房租,除去吃喝,也所剩无几。
她不敢跟黎美华开口要钱,怕租房住的事情被发现。
礼物价格不低,林葭扛着自己的大提琴去典当给了琴行。
金丝楠木大提琴,音质又是上乘,因此,获得了一笔不小的收入。
同一天下午,她带着礼物回家,却在公寓楼下看见陆屹川和一个年轻女人拥抱,亲昵的不像话,关键还是他主动的!
林葭气得把礼物扔进了垃圾桶,当场就拉黑了陆屹川手机号。
s大有两个校区的地址,所有大一新生第一学年都在新校区,也就是城东。
大二开始,搬去老校区,城西。
恰逢,大二开学,林葭直接搬回了学校。
那天以后,她就再没见过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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