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云衣归来

　　晨光微起，雾气迷蒙。前一日下过雨，如今天气越发显得寒凉了。

　　京郊一座废弃的破庙之中，四处早已没有人祭拜的痕迹，供桌歪斜，四处都是尘土。唯有高高在上的观音娘娘还垂目安详，望着下界苍生，满是慈悲。

　　卿云衣缓缓睁开眼睛时，看到的便是这观音慈悲的法相。很近，却令人一瞬间被震慑住，不敢胡乱动弹。

　　良久她转动眼珠，望着四周，眼中起了困惑。她抬起手，想揉一揉眼睛，却摸到了满脸的泪水。

　　这是哪里？我，是怎么了？

　　云衣起身，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极其神奇。她，居然坐在观音的手掌之中。脑子里一片混沌，那些记忆还清晰异常。

　　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跳崖自尽了吗？

　　卿云衣顺着佛像，小心翼翼的跳下来，踩着供桌最终才落到地面上。她一身白色连衣长裙，披散着及腰长发，脚上则是一双干净的白色高跟鞋。

　　她拉了拉自己的裙子，这是……她在现代过世时穿的那套衣服吧……

　　然而，除了这身衣服，她身上还有几个让她意外的东西在。一个是右手臂上挽着的那串家传的紫玉佛珠，另一个是左手腕上那支应简远送给妃羽裳的白玉镯子。

　　她抬着手，端详这白玉镯子，似乎它在尽力向她证明，那之前的诸多故事并不是她的一个梦魇。

　　她死了，魂穿成为了妃羽裳；她当了半年的妃羽裳，被山匪逼上山崖走投无路，跳崖自尽，再一次死了；如今，她却又回魂这具肉身，变回了卿云衣……

　　卿云衣望着头上的观音像，扑通跪倒在地，重重叩头，“多谢观音大士垂怜，信女无以为报。”

　　叩拜起身，整理思路，云衣觉得当务之急，她需要知道的第一件事是：这里到底是什么时代？她是回到了现代？还是依旧在古代？若是在古代，这是什么年份？妃羽裳的死和自己的活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云衣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出那破旧庙宇的门，走入小树林中。

　　天光才亮不久，天气微寒。卿云衣茫然四顾的走着，不多时，她听见远处竟然有乐声，寻声而去，分开树枝，令她震惊的是，眼前出现的是一口硕大的漆黑棺椁。长长的送葬队伍，延伸的似乎没有尽头。

　　她愣在那里，看着白色纸钱如下雨一般，吹打的哀乐让人很不舒服。她望着那些古人的装束，心里算是有个底，居然还在古代。

　　她再转头，望向这支队伍的头部。卿云衣的手下意识的攥紧了树枝。

　　在那队伍最前方，有一个熟悉的黑色背影骑在马上。她再熟悉不过了，熟悉到只看背影她都不会认错——应简远。

　　只是，如今马上的应简远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他。他……很颓靡，一边骑马前行，一边在不断的饮酒，似乎喝得已是极醉，身形不时晃上一晃。在他身侧护卫的青滩，下意识的想伸手去拉住自己的主子，生怕他会跌下马来。

　　卿云衣只觉得脑子里炸开了锅。应简远带的这支宏大的送葬队伍……难道死得人是……妃羽裳？！

　　实在有些瞠目结舌了。这是什么走向？我活了，妃羽裳死了？我居然还能赶上看出殡？！

　　卿云衣呆呆的望着，不多时，她看到队伍后面跟着的各种人中，有几张熟悉的脸孔。她张了张嘴，终究没敢出声。那是妃羽裳涕泪纵横的老父亲，她的手足兄弟，以及妃羽裳的师傅穆宇。

　　她松开树枝，转到树林之中，靠着大树喘息。

　　第一次魂穿。如今第二次，她算是正经穿越了。

　　难道她成为妃羽裳这段时间，自己的这具肉身，一直在那观音庙的观音掌中？妃羽裳死了，她才得以魂魄归来，自己才算真的在这里活下来了。

　　太乱了，这下可如何是好。

　　卿云衣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庞，她还记得，自己的长相与妃羽裳至少有八分相似。如今跳出去，倒有点诈尸的感觉了。不过，妃羽裳已死，尸骨显然找到，她倒像个冒牌货了。她有记忆，却没办法解释自己的故事。这故事实在太荒诞了，无法令人信服。闹不好要被当做妖怪烧死的。

　　但是，她却不能这样算了，权当刚刚穿越而来，重新过活。过去的记忆太深痛，有一件事必须要解决！

　　山匪抓她，应简远于山下纵火，居然不顾自己死活，害得她的丫头仆人尽皆被杀，这个仇，她得报！这个冷面兽心的男人，她绝对不要放过！

　　待送葬队伍走过，卿云衣从树林间走出。她最后望了一眼那队伍，心里默默祷告：羽裳，对不起，我到底没能完成你的嘱托，好好替你走完这一生。

　　然后，卿云衣飒然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再次进了京城，这一次，她不再是千金小姐、侯府夫人、一品候妃，她只是一个无家可归、无依无靠、衣着奇异的平民百姓。

　　卿云衣看了自己这一身，再看看周围人看自己的眼神。她左右找了找，找到一家当铺，径直走了进去。

　　“老板，当东西！”卿云衣大喊一声。

　　高高的柜台里探出一个头来，是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人，“姑娘当什么？”

　　卿云衣看了看自己的左右手，毅然决然褪下那白玉镯子递上去，“这个，看看能给多少！”

　　那掌柜的接过来，打量一下，眼睛马上亮起来，她又打量了一下卿云衣，“这东西，不是偷抢来的吧？”

　　卿云衣翻了个白眼，对于这种当铺的做派再清楚不过。她可不吃这一套，“不要拉倒，我去别家。还给我！”

　　那掌柜突然又笑起来，“姑娘别恼，不过问一句，没别的意思。毕竟看姑娘这衣着奇怪，不似富贵人家，拿着的这镯子，可是上等玉质，并非凡品啊！”

　　“这可是我的家传宝贝，姑娘要不是现在缺点现钱，怎么可能给你。”卿云衣抱着胳膊，“快点开价。”

　　那掌柜吧唧着嘴，良久，道，“一百两！”

　　“呸！”卿云衣气结，“一百两你打发要饭的呢！一千两！”

　　“五百两！”

　　“还给我！”

　　“八百！”

　　“快点还我！”

　　“得得得，一千两！成交！”那掌柜没辙，收下镯子，乖乖去取钱了。

　　少顷，掌柜递出一个包袱，里面居然沉甸甸的真的放着一千两银子。卿云衣满意，接过包袱，抱在怀中，这可是她在这里的第一桶金了。

　　云衣觉得自己一个小姑娘抱着这么多银子，实在不像话，她得找个钱庄把这钱存起来才好。说来也巧，出了门斜对面就有一家，云衣从包袱里拿出一百两银子，其他的直接进了钱庄，存了起来，换了一张票据。

　　接下来，便是去成衣铺，卿云衣陆陆续续花了二十两银子，给自己全身上下，由里到外换了一整套的行头，再买了简单的银簪子把头上打理了一下，顺便戴上一条面纱，以防有熟人看着她这张脸奇怪。

　　总算神清气爽，她在店铺门口伸了个懒腰，很想大喊一声：我卿云衣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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