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老侯爷归来
这日寒风袭来,一夜凋敝了整个京城。
老侯爷大捷归来,文武百官城外相迎。老侯爷清晨入京,军队留在城外,他重甲而至,解剑还朝,直接奔金殿去了。但纵使这样,侯府大门依旧敞开,迎接着它真正的主人。家里上下焕然一新,一扫丧事的萧条感觉。云衣坐在屋内窗前,白玉的手拢齐了那摞账本。账本边三枚铜钱躺在那里。她拿起来复又放下,终究收入袖中。
中午,皇上赐宴宫中,无上尊荣。所以,云衣随着家里众人见到这位老将军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
归来的老侯爷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却看起来干练异常,目光深邃,长须美髯,精神矍铄。一身铁甲在身上,让他看起来严肃而戾气,大步流星进门,直入正厅。众人在厅外,跪下叩见自己的家主回来了。
老侯爷点点头,看了看外面的众人,“不必了,一概俗礼都罢了,全做平常便可。”然后挥了挥袖子,众人起身各自散开去忙了。
云衣看了看走开的人群,心里微微动了动:好奇怪,孟思柔为何没有出现?她脑子里盘算着这个事情,却听得里面喊奉茶。她才转回精神,去端了茶水,小心送进去。
才将端起的茶杯要放下,云衣便听到老侯爷质问一旁看起来柔顺很多的应简远,“我不在这段日子,好好个家,怎生变得这个样子!你给我说说!馨碧没了,你媳妇也没了!你和璃玠闹得这样大发!你说说你啊!”
馨碧,贵妃娘娘的闺名。
云衣手上的杯子沉了沉,与桌子碰触出响声,她忙回神放好杯子准备退出去。然而,只这一下,那老将军拧眉却喊住了云衣,“你等等!”
云衣心里大叫不好。不是吧?没端稳杯子也要挨骂吗?!也没洒啊!
屋里静极了。老侯爷似乎在打量云衣,起身站到云衣面前,“你抬起头来。”
云衣愣了下,抬起头,却下意识看了一眼应简远。
这战场归来的老将军看着目前的女子,眼中探究的意味更重了,“你是何人?”
云衣大抵猜到他什么意思了。这张脸,还真是麻烦啊!依据妃羽裳的记忆,她嫁过来之后大抵几个月后老侯爷便前往边关了。但是毕竟是自己儿媳妇,他对她的样子不会不记得。
“小女子卿云衣。”云衣回答。
老侯爷冷哼一声,转头看着应简远,指着云衣问,“你这又是什么盘算?”
应简远没想到自己父亲意识到云衣的存在,这么快,回答的有些急切,“她不过一个侍女,与她无关。”
“呵,你会放一个和自己媳妇长得如此相像的女人在身边平白无故的当个侍女?你是当我老糊涂了吗?”老侯爷觉得甚是可笑,太像了,像到刚刚一眼他几乎觉得得到的报丧消息是假的!老爷子倒是觉得这也不是一两句能深究清楚的,挥挥手示意云衣下去。
云衣马上起身,以最快速度溜出了屋里。走出门,她捂着自己的胸口,心脏咚咚跳。还真是紧张,这种领兵打仗的人身上的气势,真的很压人。而且显然老侯爷这个人不只是个舞刀弄枪的粗人,这等敏锐的察觉力,这等反应速度,心思城府看面相都知道不是笨人,云衣心里默默觉得这个未来的公公,可能不好伺候啊!
然而她躲出去没一会儿,便被小丫头着急忙慌的喊过去了。
“怎么了?”
“刚刚,刚刚老爷回房间,看见……孟姑娘正在擦拭屋内的陈设,她说安排了姑娘你收拾,但是她见你并没有做,便自己在收拾屋子,为了迎接老爷回府。”过来的小丫头喘着气禀告。
“可是我让人收拾了啊!昨天还去看过!”云衣诧异。
“不知道啊。刚刚老爷进去,屋里大部分都干净了,但是厅内方桌上还有土呢,孟姑娘正在擦拭那桌上的花瓶。”
云衣心里又受一击,用后脚跟她都能猜出是怎样的。趁着大家迎接老爷不得抽身,她自己进了老爷房间,故意弄脏桌面,然后等着老爷撞见她。这样一来,便会觉得偌大的屋子都是她收拾的,只剩下最后这些了。真是个疯女人!
“卿姑娘,快些吧,老爷找你呢!”看云衣没动,来报告的小丫头催促。
云衣愤愤然丢下手上的活儿,快步奔老爷所住的正房东院跑去。
进门,正房厅中方桌旁,应老侯爷喝着茶。桌面上一层土覆盖上面,洒得倒真的难得的均匀。云衣心里不得不感佩,孟思柔还不傻。
云衣和站在一边的应简远交换了一个眼神,又瞪了一眼乖乖巧巧站在那里的孟思柔。上去,跪下来,云衣叩首,“老侯爷。”
“据说,收拾这院子的活儿是派给你的。”
“是。”
老侯爷放下茶杯,那茶杯落在那些土上的声音,麻麻扎扎的不舒服,“那这你怎么解释?”
“云衣知错,甘愿受罚。”
这话一出,屋内的人都有些惊异。她居然认了?!
这样一认错,反而是老侯爷追问了一句,“错在何处?”
云衣淡定,“错在没让人守着这里。”
老侯爷重新恢复那严厉的目光,“这么说,你不承认是你失职?”
云衣依然淡定,“不,云衣承认,从结果看,这肯定是云衣失职了。不然也不会给人以机会。”
老侯爷抬手轻轻叩着杯盖,“好,既然你认了失职,便家法受罚吧。”
云衣本想说她不是这家里的,但是她还是忍下了。面前的是应家老侯爷,不是什么随便的人,她可以顶撞任何人,却不能顶撞这个,只要她还想进应家的门,她就必须对这个老爷子恭恭敬敬。她不是不想反抗,只是不能对应简远的父亲反抗。
“是。”云衣叩首应下,起身却没走,而且走近老侯爷,应简远有点慌,他不知道云衣会干出什么。然而云衣只是拿出手绢,端开老侯爷的茶杯,小心翼翼将桌上的尘土擦拭成一堆,再撑起自己裙子,将那些尘土掸到裙摆中。她动作轻柔缓慢,为了不让任何尘土飞扬起来,或者掉落地上。
都收拾好,云衣屈膝行礼,转身出门去了。
老侯爷望着云衣走掉的背影,眼中有了深意,他打发掉其他人,留下自己的儿子。沉寂良久,他看着应简远道:“好聪明的一个丫头。”
应简远没答话,心中赞赏。
“认错却不认罪,话里话外另有所指。你看她擦这桌子,摆明了在告诉我若是这屋子没收拾过,又怎么会只留一个桌面有土,地面干净。她得多小心才能不让尘土飞扬,把别的地方弄脏。她不说,但是一点亏也没打算吃。”老侯爷看着应简远,“你留这么灵秀的丫头在身边,意欲何为?”
“我想娶她。”应简远单刀直入。
“不可能。”老侯爷回答的一针见血,“你可知道你现在什么身份,她什么身份,你妻子刚没了你便找了个和她一样的女人想娶?你这打得什么主意?”
“我并不打算在她身上谋求任何利益。”
“这倒是奇怪了。”老侯爷审视的看着应简远,“不管是这个,还有那另一个,都早早打发出去。这两个人都不该留在应家。”
“父亲,这两个人目前都有必须留在这里的理由。”应简远的反驳,让老侯爷警觉起来。
待父子两人谈完话,应简远找到云衣,自然先私下里免了她的家法。然后将她拉入书房,点着她的脑门道:“你个丫头,越发调皮了!”
“你那个老相好的,越发的得寸进尺了!”云衣抱着胳膊不服。
应简远笑起来,“好了,你先忍忍吧,我觉得不用多久,她总会有动作的。”
“就不说她,你父亲对我成见很大啊!简直出师不利!才半天,我怎么觉得梁子都结下了!”云衣叹气,本来想讨好未来公公的心思,如今一分都没有了,只想着别得罪是真的。
应简远拉着云衣坐下来,却笑道,“也不奇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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