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全能助理元依这次没有及时得到消息。
主要是她对路眠的消息都来自网络以及几个圈内导演，以她的认知，路眠现在的热度不足以在圈里掀起惊涛巨浪，这几个渠道了解消息足够了，过往在老板面前的几次发挥也证明她的认知是对的。
结果她忽略了路眠经纪人这个因素。
放出来的聊天记录不止昨晚的，更早之前路眠的拒绝也被保留下来，合并转发时对方还做了处理，看起来就好像路眠一直在好高骛远，拒绝看起来“质量不高”的工作。
显然这份聊天记录让圈里不少人觉得被轻视了，在人数最多的一个群里，类似“资源怎么样也都是公司在为她好给她的吧，自己什么水平没数吗？真给了好的接得住吗”这种话层出不穷。
元依做为裴时唯一一个私人助理，属于真正能接触到裴氏机密的人，平日里也有不少人琢磨她的喜好企图博个好感，消息彻底传开后，心思灵活的找她聊天侧面打探，想问问她对这件事的看法，以此决定自己的态度。
元依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弄清原委后当即就惊呆了，这都是什么东西啊？！
很快她收集到来自多个角度的聊天，除了最初李孤秋和路眠的聊天记录外，后面不同人群的发散方向也是不同的。
比如小导演小编剧的群，大多都觉得自己被内涵了，小小演员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大明星，决定以后避雷路眠这个人。
而以经纪人为主的群，则重点在李孤秋身上，同情她的经历，偶有些言论觉得她“笨”“不知变通”的，认为十八线小艺人的死活不还是掌握在经纪人手上，居然由着路眠矫情这么久。
再有就是和路眠差不多的小明星，纷纷对路眠表示理解。
本来就糊了，还啥都接，那不是越来越糊吗？
年轻也就这几年了，这几年都不好好选择，以后就更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这聊天记录谁发出来的？也太缺德了。
以上皆为群里原话，元依看了大为震惊，想了想决定等裴时开完会出来直接告诉她，自己则联系了云柏传媒，让他们盯着点风向，别真的说得太过分了。
要是路眠将来真的成了云柏的艺人，那现在肯定是不能让她这么被人坏名声。
要是老板这么重视路眠还有别的原因……
嗐，总之就是不能让人在外面这么被污蔑！
虽然元依也不太懂路眠的想法，拒绝怎么也不凶点，看着像是还要讨价还价谈条件。
裴时的会议在早上十点半结束，结束后又是一系列的工作安排，还有几个经理到办公室汇报工作等签字，一整套下来已经快十二点了。
裴时看着元依发过来的内容，陷入长久的沉默。
元依第一次觉得自己和老板差距也不算远，毕竟自己第一次看到这玩意也比较沉默。
隔了好一会儿，裴时终于出声问：“现在什么情况？”
元依把自己的处理方法一一汇报：“云柏传媒已经有专人在处理了，发散不开的，那边说要逆转风向也简单，本来这种涉及工作的内容泄露就是很不称职的表现，但真的完全逆转了对路小姐也不太好，树大招风，主要看您要怎么做。”
裴时听完接着沉默，下一句是叫元依先出去。
元依点点头，很快离开办公室。
聊天记录里，路眠话不多，内容大多都是拒绝，一连看下来都能总结出路眠的拒绝套路了。
裴时还有另外的素材，就是她当初在晚宴上听到的话，路眠拒绝裴温的那次。
路眠的很多做法让裴时无法理解，现在想来唯一的原因是自己一直把她代入“和裴温闹矛盾”的角色，但如果不是闹矛盾，而是真的分手了呢？
路眠一直是这样做拒绝的，没有什么轻飘飘或者欲拒还迎，也不是在讨价还价。
自己怎么会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
有云柏传媒的处理，裴时不担心事情发酵，于是把那些内容从头到尾又看一遍。
路眠确实很挑剧本，也只在自己能力范围内挑，没有说不是一番大女主就不接的意思，她知道自己适合什么，也知道自己只有什么，这一直是裴时最欣赏的地方。
编剧导演群里有些讨论还算温和，有些就称得上恶意满满了。
过了一会儿，裴时又把元依叫进来，简单交代几句。
路眠几乎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了，这次消息只在小圈子里传播，没有上热搜也没有娱乐新闻出现，圈外人如黎言是完全不清楚的。
路眠在圈内熟识的人不多，称得上交心好友的一个没有，因此直到下午快一点了才有人悄悄拿这件事来问她，重点还是问她和云柏传媒什么关系。
都是同样在十八线混的小糊糊，怎么听起来好像云柏传媒在帮你处理事情呢？这事要是真的那可不得了啊。
路眠在院里吃了顿午饭，现在刚回出租屋，对着手机里的消息还有些迷糊。
过一会儿后，对方发来一份记录，并且强调自己当然知道记录里的东西没一句真的，主要也是想关心一下路眠有没有受影响。
路眠对这个十分客套的关心也没多抗拒，说了句自己没事后，问：“云柏传媒怎么了？”
对方好像有些吃惊，将自己知道的全说出来了。
由于老板给的指令不明确，云柏的人也就按照自己以往的方式去处理，没有刻意去隐瞒自己的痕迹，有心有渠道的人稍稍探听一下就知道这件事云柏出手了。
机警的人迅速离开讨论，其他人见此也警惕起来，到现在路眠和云柏传媒的关系已经比其他八卦重要多了。
路眠听对方说完后还是很懵，没搞懂这里面怎么会有云柏传媒出现，最后只好说：“我接下来要演的剧有云柏传媒的投资，估计是因为这个吧。”
对方明显不信这个答案，云柏传媒每年投资上百部剧，难道每部剧里的角色演员出了问题都要帮？
他分不清路眠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想说，只好打个哈哈安慰几句，没再细问。
路眠看着手机里那些记录，情绪并没有多大的起伏，满脑子还是想着跑路。
这种只有两人知道的东西，不是自己透露出去的，那就只能是李孤秋透露的，结合李孤秋到现在还没来找自己，路眠已经能确定是她了。
问题是现在要怎么处理。
路眠长叹一声，闭着眼睛躺到床上。
好烦，和嘉年的合同还有半年多，以后和李孤秋的联系肯定也不少，梗着这么件事总不能一直不理，一点都不想和李孤秋虚与委蛇。
结果就是到了晚上，路眠也没想出个好的解决办法，和云柏传媒的关系倒还有几个人来打探，但路眠自己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通通用《生活左右》挡回去了。
嘉年二组经纪人办公室内，李孤秋坐在位置上有些焦急，同组的人已经不如几个小时前全和她站在同一战线了，她小心翼翼去问过在云柏传媒工作的朋友，得到的结果是这次路眠的事情由专人处理，其他人只知道有这件事的存在，进度和处理方向一概不知。
这结果让李孤秋越慌了，同组有个平时和她关系不错的同事看不下去，走到她身边小声道：“要不这段时间找点什么资源给她，她到现在都没来找你，你也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别主动提。”
李孤秋知道这个道理，但心里总是不舒服，有种被反将一军的憋屈感，又想起路眠平日里的所作所为，忍不住说：“我是想给她好资源的啊，但她要求一箩筐，哪个接受得了？”
“知道知道，”对方顺着她的意思安抚，“但现在不还属于嘉年吗，你对她就像以前一样，不管心里怎么想，反正这件事肯定和你没关系。”
李孤秋想起自己平时对路眠的模样，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
与此同时，裴氏总部。
裴时处理完一整天的工作，思绪忍不住又到路眠身上去了。
聊天记录的事情已经算是解决了，有云柏传媒出场，其他人不管有什么小心思都会收敛一些，裴时不担心这件事，而是想起自己长久以来对路眠的看法和态度。
元依再一次进来交文件时被裴时叫住了，裴时问：“路眠最近有什么行程？”
元依猜她想问的是，路眠最近有什么行程是自己能参与的。
元依想了一番，如实道：“《生活左右》的开机仪式，在半个多月后，时间地点都确定好了。”
“她会去？”裴时问。
“这种一般都是会去的，等到了那天前后我再确认一下。”
裴时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半个多月时间里，路眠一直待在家里看剧本，《生活左右》早就把完整剧本发来给她了，女主妹妹在剧里算是比较重要的角色，女主有感情线分出两条细支，一条是爱情线，一条是亲情线，亲情线基本由路眠扮演的妹妹撑起。
女主的演员是个演技不太过关的流量，路眠在心里暗搓搓地想凭借演技将人压下去，将来要是剧火了有衍生的剪辑对比什么的，至少自己是被夸的。
她把几个重要的剧情点圈出来，半个月时间重点练习那几处地方。
晚上李孤秋丢给她个品牌大使的商务，签完合同后下个月中旬到某个海岛拍摄两天，产品是一个没听过的防晒霜。
路眠查了一下，发现该有的证件这防晒霜都有，那就没事了。
和剧相比，她接商务合作要随意得多，只要和自己正经事的时间不冲突，各个证件齐全就行，钱多钱少都是额外赚的。
《生活左右》那段时间有一周左右的假期，李孤秋估计也是查过了才会把这个合作发给她，路眠没多犹豫就接下了。
那天之后，她没有主动提起聊天记录的事情，李孤秋也没有，这是这么多天来两人第一次联系。
过了一会儿，李孤秋问：“明天开机仪式需不需要公司派车去接你？”
路眠：“不用，我自己去。”
李孤秋没坚持，说了声“好”。
这边刚结束没多久，黎言就打电话来了。
她这段时间天天加班，已经很久没空和路眠吐槽领导了，路眠接通电话之前就知道她要说什么，笑着出声问：“加完班了？”
“刚到家呢。”黎言的声音听起来挺开心，不像以前被老板蹂躏完的不爽和生无可恋。
路眠好奇问：“什么事这么开心？”
“嘿嘿，你是不是刚接了个代言？”
品牌大使和代言还是有很大区别的，路眠想了想说：“不算代言吧，应该是个短期合作，你怎么知道这个？”
黎言笑出声：“我最近忙的一个项目啊，跟一家饮料公司有联系，那边说在找人合作呢，提到了你的名字，这个我是没什么话语权啦，但我觉得其他几个人竞争力都不如你。”
路眠听着有些奇怪，又问了句是个什么饮料公司，黎言报出个国民度很高的品牌名字。
路眠实诚道：“我接的不是这个，而且我有预感，未来这个品牌的合作也不会和我有关。”
黎言不懂：“为什么？”
路眠没把聊天记录的事和黎言说，黎言一向对嘉年内部的种种“潜规则”也不了解，路眠此时简短地和她说了一番，重点在自己和经纪人关系不和。
“所以你接了个什么？”黎言问。
“一个防晒霜，电子合同我看了，纸质合同应该是后天去签。”
黎言沉默了很久，响起的下一句就是对路眠经纪人的辱骂：“你怎么找了个这样的经纪人啊？这不比我老板还离谱？”
“这牌子怎么没听说过啊？”黎言接着说，“你可别被骗了，我不要之后在消费者维权的社会新闻上看到你。”
那种大横幅上白底黑字印着坑人商家，无良明星要钱不要脸的，稍微想想那个画面，黎言就觉得头好痛。
“东西是没问题的，”路眠把自己查到的东西和她说一遍，“是个刚成立不久的研发组做出来的产品，证件齐全的。”
黎言稍微放下心，转而又开始骂起经纪人，外加吐槽自己的领导。
路眠眯着眼睛陪她吐槽，这属于两人的周常活动了，接下来的话题总会从吐槽转到无上限的畅想。
“要是我哪天中大奖了，第一件事就是辞职！”黎言愤愤道，“辞了之后去找一个只上白班的门卫工作，每天摇摇杆看看人。”
路眠附和道：“那中奖的钱还能剩不少。”
黎言：“那我去给孤儿院买片地，建个球场给孩子门，帮院长婆婆把院子扩大，再给你买些项链耳环啥的。”
说起项链，前几天路眠喜欢的那条项链已经找到货了，今天傍晚那家店再次打电话给路眠，说是货到了店里，三天内路眠什么时候来拿都行。
路眠在电话里随口把这件事和黎言分享，说自己明天去拿。
黎言疑惑问：“你明天不是要去开机仪式吗？”
“来得及的，”路眠解释道，“两个地方顺路，开机仪式十点多才开始，我早上拿完项链就过去。”
“那也行，那你好好加油，早点红起来，说实话等我中奖还不如等你红了让我抱大腿。”
路眠笑着问：“那到时候咱俩一起去摇杆？”
“你摇个屁，你买个别墅，我坐在大门专门帮你摇杆。”
……
元依拿着报告进入办公室时，心里忐忑了很久，裴时看出她在犹豫了，不过元依做事很理智，裴时也不打算问她在纠结什么，真有需要说出来时，元依自己会说的。
果然，在将要离开办公室时，元依突然说：“老板，您明天直到下午三点前都是没有任何安排的。”
裴时点点头，没有安排是指没有见面和会议，但通常她还是需要坐在办公室处理公司事务。
元依接着说：“路小姐《生活左右》的开机仪式明天早上十点开始。”
说完她甚至不敢观察老板的脸色，健步如飞打算溜。
门开到一半，裴时突然道：“等等。”
元依手一顿，认命地停下看向裴时：“怎么了老板？”
裴时不冷不热道：“你倒是越来越会安排了。”
元依感觉自己的心脏颤了一下，她捏紧手努力让自己显得无辜些：“没有，我只是按照工作时间做了一些调整，好让您能在这段时间休息一下。”
裴时不想说话，冷冷看着她，直到元依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得结束六年的助理生涯时，裴时终于挥挥手让她出去。
元依的心脏跳得飞快，隔了很久都没恢复过来，旁边路过的员工颇有些同情地看向她。
都说裴总身边的工作好做，年薪动辄百万，身为裴总唯一私人助理更是让无数人眼红，可谁又知道这背后的种种艰辛呢？
别的不说，就这交个普通报告，这还是最近几个部门业绩不错的情况，都能被凶成这样，这要是碰上业绩不好的时候，头个遭殃的那不就是私人助理吗？
元依这些年来一直在暗暗帮裴时改善对外形象，让人知道裴时只是冷了点，其实对下属很好的。
她万万没想到，只是自己出办公室恢复时间长了些，裴时的形象又雪上加霜了。
路眠第二天早早起床，按照自己的计划，先叫了辆车去项链店，接着再往剧组所在的影视城去。
项链被装在一个精巧的盒子里，设计师提炼出春夏秋冬的意象融入项链，从细链到吊坠都能看出巧妙而浪漫的设计手法。
路眠一路上拿出来看了无数次，甚至想待会开机仪式要不要带上。
但这个牌子是有代言人的，还是嘉年的艺人，而且开机仪式有不少媒体在，路眠想了想还是算了，不想被拍到后又出什么事情。
《生活左右》的总制片人对开机仪式很重视，每一个演员到来后就收到他发的红包，再顺势说几句好话，从九点多陆陆续续有人来，一直到快十点，制片都一个一个迎接。
路眠九点半到场的，来了之后就坐在一旁休息。
她去过的开机仪式也不少，但像《生活左右》总制片人和导演这样忙前忙后的真的没见过，再重视也是在上香祭拜的时候认真，没见过连迎宾都得自己上的。
难不成还有什么大人物要来？
路眠默想一遍刚刚看过的人，该来的都来了，什么投资制片之类的，还有各个公司派来的代表，现在都在场上了。
正当她在想为什么时，助手突然跑到导演身边，几句话后总制片人和导演都笑起来，整个人看起来比刚来的时候还精神。
路眠又开始觉得这场景眼熟，经历过两次一样的事情后，她这回都不用多犹豫就想到那个人。
可是这种场景她怎么会来呢？
下一刻，总制片人乐呵呵地从入口迎来裴时，将手里的红包塞过去，裴时接过来后，和其他人一样说几句喜庆的好话。
路眠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眼前的一切，怎么都找不出理由解释裴时出现在这里。
云柏传媒就算把整个公司都投进来了，也不需要裴时出席吧？
导演高兴得脸上堆起褶子，眼睛笑得眯起来，一路上不断拽词夸人，柴门有庆蓬荜生辉都出来了。
十点仪式开始时，裴时毫不意外被推到最前端，她也没推拒，按照流程上香行礼，一点规矩也没错。
其他演员不知道怎么今天连裴总都来了，但来了肯定是好事，先不说有多少投资，光是这关注度就够了。
还有些在暗暗思量剧组中谁和裴时有关系，裴时总不会是闲得没事干才来的，再说今天影视城也不是只有他们开机，怎么不去别的而是往《生活左右》来了？
肯定有人攀上了裴时！
出席开机仪式的演员都被暗暗观察了一圈，接着一一排除，怎么都想不出裴时能和谁有关系。
路眠站在队伍最后，眼睛看向裴时的手表。
她还是那只手表，今天的衣着没有晚宴那天那么正式，手表的气质仿佛也变了。
路眠记得她在酒吧那天晚上服装更不正式，遗憾的是那会儿没精力好好观察。
裴时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有人盯着她看，行礼之后突然扭头朝后面看去，路眠冷不防被抓了个正着。
她像只被逃跑失败被捏起来的仓鼠，对上裴时的眼神时，愣愣地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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