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情歌

赵珍被杨逍一路抱回了房间，他叫人打了水来，亲自给她清理了脖子上的伤处，然后给她洗干净哭花了的脸。整个过程两个人都默默无语，赵珍略微别过脸去不敢去看他的表情，他今日布局被她破坏，他该恨极了她吧，只坐在这里她就能感受到他沉默中散发出来的怒气和恨意，可是他手上却依然小心翼翼的，生怕弄疼了她。赵珍只觉得心中不是滋味，越发心烦意乱。

        杨逍是恨极了，但是比起赵敏的逃脱，他更恨她心中没有他。

        气氛沉默的颇为压抑低沉，两个人手里各攥着一只茶杯，可是那茶水从滚烫到冰冷谁也没有喝上一口，良久，赵珍听见瓷杯放在木桌上发出“噔”的一声脆响，她下意识抬头，见杨逍给杯子放在了桌上，他伸出手探向她，她却受惊似的向后躲了一下，却见杨逍只是撩开了她的长发，露出了脖子上那个伤口的位置。

        她整个人这才放松下来，杨逍的手指轻轻的拂过，隔着绷带她似乎也能感受到那带着薄茧指尖游走在她皮肤上，“疼不疼啊。”杨逍轻声问道。

        赵珍摇了摇头，又低下了头，她以为他会怪他，会对她发火，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那千言万语都压抑到了自己的心里，最终，只是轻轻的问了她一声疼不疼，可是她宁愿他怪她和她生气发脾气，也许那样她可以好受一点，可以让自己下决心的时候彻底一点。

        赵珍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试探着去握住他的手，杨逍略微一诧，他们之间从来都是他主动去牵着她、抱着她，她还是第一次主动去握他的手。她握住了他的手，轻轻的把那只大手贴在了自己脸上，表情温顺的不像话。这还没有结束，他见她稍微挪动了一下身体，坐在了他的腿上，温顺的把头枕在他胸口上，伸手圈住了他的腰。

        杨逍呼吸一滞，他低头看着她，她从来没有如此主动过，此时依偎进他的怀里，像只等待主人爱抚的小猫一样温顺乖巧，这番颇为大胆主动的举动也不知道花了她多少勇气，脸上脖子上都染上了绯红。

        她靠着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明显的感觉到他的呼吸有些粗重凌乱起来，可是他依然一动不动。

        赵珍有些紧张，想他是不是还在生气，她自他怀中抬起头来，在他的注视下，慢慢的张开腿跨坐在了他的腿上，和他面对着，她紧张的全身都在颤抖，指尖颤颤的探向他，他没有阻止她，她一双手撑在他胸口，终于鼓起勇气把唇贴在了他的薄唇上。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低眉顺眼的去讨好一个男人，她不知道该怎么补偿他，她被他掠劫上山，浑身上下什么都没有，除了这样，她似乎也不知道还能给他什么，他日日与她同塌而眠，她知道他是想要的，可是顾忌她，最后都隐忍了。此时她能给的，她仅有的，也只有这幅身子，如果这样能安慰他，她愿意。

        当那想法刚冒出来，她几乎被自己这自甘下贱的念头吓坏了，她向来清高，怎么能，怎么会想出这样暧昧的主意，可是抬头去看他，她的心却疼起来，如果这样能弥补他，能安慰他，让他高兴的话……

        她的指尖冰冷，可是手心炙热，一颗心快要跳出来，紧张的眼角不自觉滑下一行泪来，她嘴唇，她的舌尖，都在打颤，却努力的模仿着他往日亲吻她的样子，轻轻舔舐轻吻他的嘴唇。最初青涩的不知所措，到慢慢的沉浸其中，她也不知道自己与他厮磨了多久，她感觉到他的心跳越来越快，气息也紊乱起来，她冰冷的指尖贴着他炙热的胸膛，只觉得冰火两重分外难耐。

        她在他唇上厮磨了很久，他像是都不为所动一样任由她动作，久到她几乎沮丧绝望，杨逍突然伸手扣住她的脑袋，凶悍的吻了回去。与刚才赵珍和风细雨的亲吻不同，他的吻如同狂风暴雨，像是想要给她的一切都摧毁一般的狂暴，他的吻渐渐下移，反复留恋在她脖子上那个伤口附近，虎牙划过颈部皮肤，略微带着一点点的刺痛，唇舌扫过，异样的酥痒掀起钩心摄魄的渴望，赵珍只觉得被他带动着也热了起来，可是就在这一切即将攀上高峰的时候，他突然猛地推开了她。

        此时赵珍的脸上因为情动而透出来荼蘼的绯红，眼波流转都是绵软的旖旎情思，她突然被他推开，双眼迷蒙的看着他，带着不解和朦胧的破碎的欲望，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复又贴了上去，可是杨逍这一次却抓着她的双肩，把她和他拉开了一段距离。

        她满眼委屈，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不好，怎么他突然便停了。她很好，她当然很好，脸上身上哪哪都好，可是他想要的不仅是和她的男欢女爱，更是互托心意的神魂相交。恍惚的片刻，杨逍看见凤宁抬起了手，那双纤纤玉手此时正搭在她的衣襟上，指尖捏着系带轻轻一拉，衣衫散开，露出了里面胭脂色的抹胸，衬得肌肤更白，衬得青衫更素，衬得那张向来清纯美艳的小脸添了一抹嫣然，她就像一个仙女，就堕落在他手中，可以随他肆意染上他喜欢的颜色。杨逍盯着她看，看的目不转睛，她却误解为这样依然不够，脸上浮现出难为情的羞愧，犹豫片刻，似是下定什么决心的闭起了眼睛，抬手捏住了抹胸的系带，刚要拉开，被杨逍狠狠的捏住了手腕阻止了她。

        杨逍狠狠在她腰间捏了一把，她吃痛的低呼一声，可是随着这疼，神思却也慢慢清明起来。

        杨逍把她搂进怀里的时候，她又哭了，眼泪落在他肩膀上，她听他在耳边说“宁儿，你是觉得对不起我想要补偿我吗？”

        欲望被生生掐断的时候尤为难受，可杨逍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反而在这种时候头脑莫名的清醒起来，就那一瞬间的灵光一闪，他忽略不掉她眼中的愧疚，他要她的心甘情愿，可是这心甘情愿不该是因为愧疚，也不该是为了旁的什么人。今天她为了放走赵敏以性命威胁自己，他是气急了，也恨极了，可是，就在刚才，她在他面前宽衣解带的时候，他又觉得心疼极了，起码，她的心里还是有他的，她还是在乎他的感受的。

        “宁儿，你不需要觉得对不起我，也不需要做这些事情。”杨逍一边说着，一边缓缓的把她的衣服拢起来，然后犹觉不够，他环顾四周，拿起她补了一半的外衫，仔仔细细的给她裹好，“你要爱惜自己的性命，不要再做傻事……”杨逍把她拢进怀里，一下一下轻抚她的背脊，他望着窗外，双眼有些放空“我不想……再一次，收到你的死讯了……”他喃喃自语，赵珍不敢抬头看他，因为她听出来他的声音已经染上了悲伤的沙哑，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哭了，她也不知道，她竟然把他逼到了这般境地。

        他说的一切她都毫无印象，可是从他的声音中，她莫名的就是肯定非常他没有虚言假意，这一切都是他的真心。

        最初的时候，他在黄龙镇客栈里曾经对她说过，他是她的夫君，那日他言之凿凿，神色之间落寞苍凉不似作伪，可她当时只觉得可笑，觉得许是他认错了人，只想快快打发他离开，可是事宜愿为，那一夜，他不仅没有走，反而和她同床共枕，一睡天明。

        后来，他掳她上了武当拿来威胁赵敏，她自是气恼无比，以为要被他羞辱折磨，已经做好了万不得已自尽的打算。可是他除了每日里无赖些，倒也没把她怎么样。杨逍这个男人像是毒药，当她发现的时候，已经成瘾至深。

        她突然觉得自己并不想离开他，所有的囚笼都是画地为牢，是她想留在他身边，虚假的世外桃源的生活让她着迷在这一场幻境里，是他给予的，给她编织的这一场梦。

        他说她是他的妻子，他是她的夫君，他们有两个孩子。

        可她只有这五年来的记忆，之前的无论怎么回忆都是一片空白。她记忆的起点就是汝阳王府，那座大都里除了皇宫之外最为恢弘华丽的府邸。她娘曾和她说是因为她之前伤势太过沉重之故才不记得事儿了，而且无论是父母还是她的弟弟、妹妹都待她十分亲近，久而久之她也从不以过往记忆为困自苦，可是就在今天，她突然无比迫切的希望想起来，她是不是真的是他的夫人。

        从前在王府的时候，她曾经也想过这个问题，她今年已经三十多岁了，不是什么天真无知的少女，她自知她这身子也并非处子，很可能之前是嫁过人的，但是爹娘从不提她的夫君更遑论孩子，她脑海里没有丝毫过往亦不曾挂怀，只是以为许是之前是被人强迫的？或那人非她良人？或那人身份不匹配已经被父亲母亲暗地里处置了？又或者，她的夫君在战乱中死了？这年头世道，兵荒马乱，也不是不可能。不然实在没有更好的解释，十分疼爱她的父亲母亲却从不提起她的夫君等等，亦并不张罗着她的婚姻嫁娶。如今，她有了另一个答案，是了，若是她的夫君是明教叛军，还是光明左使这样的高层身份，这样不容于朝廷的身份，这样一来这便是辛密又忌讳的事情，确实根本不可能提。

        赵珍性情向来淡然，没什么执念，平淡的近乎随波逐流，可是今日，就在此刻，她突然变得斤斤计较起来，迫切的想要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是慕容凤宁，他那情深似海，是不是真的是给她的，还是他们其实真的只是两个人，一切都是错觉，她丢了这颗心才被告知这一切都是错的。

        想到她也许真的是他的妻子，赵珍的心几乎轻快的飞了起来，她是这个男人的妻子，是他的夫人，他的杨夫人。可是转瞬间，这欢快就被另一种沉重取代，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是真的假的又有什么意义呢？杨逍对她是真情，难道家人对她就是假意吗？她只是不记得从前的事儿，但是她不傻，某种角度讲，她比大多数人甚至都要聪慧许多，真假还是分得清的。今日赵敏的到来，打碎了她短暂的梦境，她猛地想起来他们如今的身份天差地别，她想起来她还有父母家人在大都等着她，她想起来她和赵敏身上还背负着汝阳王府沉重的兴衰。

        赵珍抱着杨逍低声啜泣起来，哭自己，哭他，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心中似乎万般委屈无处述说，除了哭，没有别的办法。

        杨逍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小人儿，她定是不知道的，当杨逍那一年知道她有孩子了的时候是有多震惊，多开心，又多么的担心她，他简直没法想象她带着两个孩子独自生活是多么艰苦，他天南地北的找过她，可是哪里都找不到她，他也怪过她怨过她为什么不回来找自己，可是这一切，最终都在收到她死讯到时候，一切的辗转发侧戛然而止，化成了无穷无尽的悲伤绝望，这一切赵珍永远都不会知道，他会小心的藏起所有的悲伤，反正一切都雨过天晴了，那些过去，就让他过去吧。

        杨逍哄睡了赵珍之后才离开的，今日抓不着赵敏，之后更是后患无穷，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布置。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当他走后没多久，赵珍便睁开了眼睛，她伸手在床上被褥缝隙中摸索着，果然，摸到了两个纸包。赵敏带进来的食盒被查了个底朝天，每一层都被拆开来检查，可是一无所获，那是当然了，赵敏不会用那样看似精明实则愚蠢的手段，她把她的东西光明正大的塞在了被褥下面，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她拎进来的食盒的时候，她的东西已经悄无声息的放到了杨逍的眼皮子底下。

        赵珍捏着那两个纸包，心中一片冰冷，她决定再尝试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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