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第180章
赵珍站在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了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平南王洋洋得意的说“小王费尽心思才劝的圣上回心转意,王爷你可不要不知好歹!”
“哼,想这样逼我就范,把女儿嫁给你这种人!痴心妄想!”汝阳王的声音依然十分威严,显然也有些愤怒,慕容凤安站在他身边没有说话,但是脸色也十分不好,以赵珍对她的了解,这次,这孛罗阿鲁算是触及了她的底线了,她已经隐隐的在爆发的边缘。可笑那平南王自以为胜券在握,可对慕容凤安的性情并不是太了解,毕竟,平南王是这些年才开始崭露头角上位的,而体验过慕容凤安手段的人,基本上已经永远的闭上了嘴。
“绍敏郡主这次所犯的过错委实不小,小王可是费尽苦心才劝住了圣上,圣上仁慈,也有心给绍敏郡主一次机会,把她这过错掩过去,王爷,您这样抗旨,岂不是辜负了圣上一番心意。”
赵珍往前走了两步,看见门口站着一长排的人,一眼望不到尾,个个低着头,有的捧着匣子,有的端着蒙着锦缎的托盘,也有的两人和抬着一口箱子,这些无一例外的上面都装饰着红绸,看上去十分喜庆。这些人显然都不是汝阳王府的,而是平南王带来的。这些显然不是普通礼物,汝阳王府出事,这个时候也不会有人这么明目张胆的送礼物,这些是聘礼。有了圣旨,平南王竟然直接抬了聘礼上门逼婚,如此嚣张跋扈,赵珍猜想,大概皇帝对汝阳王府这一次的过失大概本来的处置相当严重,才能让他这么肆无忌惮。
她站在外面听了一会儿,听明白了大概,要么她嫁给平南王,要么便要赵敏承担那办事不利的罪责受罚,汝阳王护得了一个女儿护不住第二个,即使是身上的差事都被剥夺了,皇上依旧不满意,执意要对他两个女儿下手,意在逼迫他主动交出兵权。皇上这一次真的是铁了心羞辱汝阳王府,今日下旨,明日她就要出嫁,别说是王爷嫁女,就算是平民嫁女,流程再如何简化,也没有头一天求亲,第二天就匆忙成亲的,这种事情往往是男女暗通款曲、珠胎暗结,被家人发现了已经无法挽回,为了遮掩丑事才会匆忙嫁娶,就算如此,也没有一天便成亲的先例。若她明日便出门,平南王再如何风光迎娶,也挡不住别人的恶意猜测和流言纷纷。
可是,如今的她,也并不在乎是否丢脸的事情。
她脚步轻盈,走过去几乎悄无声息,直到走进了站在门口的侍卫才发现了她,刚要通报,她抬手轻轻阻了一下,走到一个端着托盘的侍女身边,随手掀起上面盖着的锦缎,红色缎子之下,这托盘里放着的是叠的整整齐齐的一件嫁衣。
这是一件用料讲究、绣工精致的嫁衣,显然不是仓促之间准备的,这平南王算计汝阳王府、算计她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次得了这天赐良机,就迫不及待的上门了。这人无论对汝阳王府,还是对明教,始终是个威胁,而且,现在的她……
赵珍漠然的抬眼看了一眼大厅内的那个人,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站在大厅里的平南王还在滔滔不绝的表示,只要给赵珍嫁给他,那么大家自然就是一家人,他成了汝阳王的女婿,两党在朝堂上自然会相互照应,到时候权倾天下,无人不从等等。
在外人看来汝阳王位高权重,连皇帝都十分忌惮他,时时刻刻担心他起了废立之心,从不肯相信汝阳王真的一心忠于朝廷,但是他的的确确从未想过拥兵自重背叛朝廷。他这些年为了朝廷奔波劳苦,一生征战,竟然只落得了皇室猜忌、算计的下场,如今更是被平南王孛罗阿鲁这种小人胁迫,不得不说让人心寒啊。此时他听那孛罗阿鲁甚至大胆的以小婿自称,又隐晦的暗示共享江山等等,内心已经愤怒非常,刚想开口叱骂,却听门口一阵轻柔的女声淡淡的响起。
“平南王为我汝阳王府如此煞费苦心,赵珍铭感五内。”
门里的人下意识的看向门口,不知道赵珍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她站在门口,眼眸低垂,纤纤细指挑起托盘里那件嫁衣漫不经心的打量,然后手指一松,那贵重的红纱嫁衣从她手中又滑落到托盘中,她转过身扶着门框静静的站着,素颜未施粉黛,一脸倦容,如扶风弱柳,十分苍白无力,不经意间就流露出一种别样的柔弱。她的声音十分平静,平静的让人感受不到任何情绪,没有喜怒哀乐,听不出她是在意还是讽刺。
见来者是她,平南王立刻一脸笑容的迎了上去,“听闻郡主昨夜受了伤,现在好些了吗?我给郡主准备了些滋补佳品,还望郡主笑纳。”说着一挥手,他带来的人里其中三个端着托盘的侍女走了出来,他亲手打开这托盘上的匣子一一展示给赵珍看,这里面一个匣子装的是三颗百年老参,一个匣子里面则是天山雪莲,最后一个匣子里是指甲盖大小满满一盒子圆润饱满的珍珠,这显然都是贡品级别。果然是平南王,这等珍品都能随手拿出来,赵珍看着他貌似一脸真诚的样子,他为了汝阳王府的兵权,费心了。
“珍儿,你怎么出来了,快回房休息!”慕容凤安看了一眼赵珍说道,脸上流露出些担忧,“珍儿,听你母亲的,回去。”汝阳王也附和说道。然后慕容凤安走上来,想要伸手把她拉到身边,可却被赵珍不着痕迹的躲开了。
慕容凤安觉得有些古怪,但可是这个时候赵珍已经转过身了,她没有看到她眼中略带复杂的眼神。
赵珍转过身,抬头看着一脸胸有成竹的看着她的平南王,轻轻笑了一下。
她在外面一向冷着一张脸,对他,汝阳王府的敌人,更是从来没有笑过,向来能避开就避开,避不开也不会多说超过三句话。可是今日,此时,却对他笑了一下。
她笑起来比冰着脸的时候还要美上三分,她这一笑让他只觉得有些恍惚,心想这女人可真是天生的尤物,怎能生的这般动人,比鲜嫩少女多了一份韵味,和同龄的女人相比又显得年轻许多,和比她小上十多岁的绍敏郡主看着年纪相当。把这个女人弄到手,不但可以强行和汝阳王绑在一起,更有无边艳福,真是一石二鸟。然后,他再慢慢的把汝阳王手中军权弄到手,到时候,让这女人,只能依附着他……孛罗阿鲁越想越得意,赵珍向来看不起他,无论何时见到他都不假辞色,多说几句话都吝啬,他对她如何示好她都无动于衷,如今,汝阳王府势弱,为保汝阳王府,情势所迫她不是也一样要向他低头。哼,等到他拥有了汝阳王的兵权,到时候,她再万般不愿也得卑躬屈膝的伺候他,他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看她再怎么清高的起来!哼哼,这般美人,到时候他定会好好疼爱她的。
只要一想到有朝一日霸占了她,让她满心委屈却又不得不放下尊严的讨好他,就让他莫名觉得兴奋。可是,随即又想到那个人曾经告诉他眼前的美人却是名花有主的,那个人是明教光明左使杨逍,他们之间甚至有两个孩子,想到这里,他又有些痛恨愤怒,这般美丽的女人,却是个不洁之身,哼!可有这个女人在手,还能诱那个男人自投罗网,若是能抓住杨逍,更是大功一件,到时候,他要在那个逆贼面前,让他亲眼看着他怎么占有他的女人,他要让他们都生不如死!
这样想着,他收敛了心思,对她说道“郡主,小王自第一次见到郡主便对郡主一片痴心,如今终于有机会为郡主做些事情,小王不胜欢喜。只是小王也没想到圣上会直接赐婚,小王粗人一个,知道配不上郡主才情,但是为了汝阳王府上下的安危,郡主受委屈了。”
赵珍上下打量他,意味不明的又浅笑了一声,这笑容浅的让他没时间去细究其中的意思,随后慢慢的道“王爷真是用心良苦。”然后他刚想谦虚几句就听赵珍冷笑了一声,说“王爷到底是为了什么这般煞费苦心你我心知肚明,不必在我眼前再演下去。”然后她快步走到还捧着圣旨的宫人面前停下了,伸出手指轻轻抚摸过那一卷写着这天下最至高无上的命令的绸缎,淡淡的道“要我接旨,也不是不可以。”
大厅中所有人从她走到圣旨边上开始,都瞪大了眼睛紧张的看着她,噤声屏气,一时间寂静无声,然后听她说出那句话,所有人都震惊极了,待反应过来,汝阳王抢上前怒喝一声“珍儿!不要乱说话!!”可是赵珍完全像是没有听到他说话一样,毫无动容。平南王见赵珍松口,当即欣喜若狂,忙道“郡主有什么条件请讲,只要小王能做到的,一定肝脑涂地也为郡主达成心愿。”
“好,贵府上的少林圆真大师,与我有深仇大恨,我要他的项上人头。”赵珍掷地有声的抛出条件,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住了,谁也没有想到她竟然会提这样的要求。可是,反而是孛罗阿鲁听她这么说先是诧异,随后心中却真正放下心来了,原来还觉得她这次太好说话心中恐防有诈,此时她如此反应,才觉得是正常的,赵珍向来清高孤傲惯了,就算情势所迫不得已,也绝不会那么容易便像个无知妇人一样乱了方寸做些自以为是的打算,更不会如浮萍一样随风摇摆轻易便依附于他,这一次,他借着赵敏的过失打压、要挟汝阳王府,把她逼迫到如此地步,她要是逆来顺受,他反而心中不安,此时见她冷言冷语,更是提出这般难题,就知道她内心十分的不情愿,可是珍宁郡主向来疼爱绍敏郡主这在大都不是什么秘密,为了汝阳王府和绍敏郡主免受处罚,她不甘心也只能妥协退让。也是,要是这么简单就让她屈服了,那也没了什么征服的趣味。这才是第一步,他要叫她看着他是怎么一步一步夺去汝阳王府的一切,叫她无家可归、无所依靠,要彻底的打碎她所有的骄傲和清高,那样才有意思。
其实汝阳王就算被夺了所有职务,凭他手中的军权,皇帝就不敢真的动他,这乱世,手握重兵便是拥有一切,其他终究是虚的,而汝阳王父子俩都是战功赫赫,在军中声威极高,即使没有虎符在手,振臂一呼也能一呼百应,这种情况下,皇帝夺了他所有的职务根本不疼不痒,想要对付汝阳王府,要么一招毙命,赐死全家,要么就只能徐徐图之,慢慢分化。呵,想要赐死他们全家,也要看人家愿不愿意就死,若是轻举妄动,迫的汝阳王真的反了,那才是得不偿失。平南王就是这么劝的皇帝,劝住了激动的皇帝之后,又提出了自己迎娶赵珍这个计策,皇帝还当他一心效忠为主分忧,连那等老女人也愿意娶,实则是皇帝厌恶汝阳王,压根就没见过赵珍,君臣狼狈为奸,才有了这一道圣旨。
汝阳王府这一次因为失职之罪被斥责,也许会难受一阵子,甚至可能伤筋动骨,但是终究不是灭门之祸,他可以拿圣旨压着汝阳王府嫁女,可是汝阳王若是铁了心抗旨,估计除了给这君臣再添一笔心结仇怨,怕也是真的就不了了之了,至于那赵敏,顶多便是褫夺郡主封号,还能把她怎么样。但是,到底那个人是皇帝,汝阳王若是强硬的抗旨,必会也引起一些人的不满,到时候便又会有人借题发挥。而赵珍给出的条件,却把这球踢给了他自己,他只听赵珍说,只要明日他给那圆真的项上人头双手奉上,她一定大红嫁衣坐上平南王府的迎亲花轿,否则,平南王若要拿着圣旨强压,就只能娶她的牌位过府了。
可是,要他杀圆真?
“怎么,王爷刚才还说愿为我肝脑涂地,我也不用王爷刀山火海,只要一条人命而已,王爷舍不得?”赵珍见平南王犹豫,嘴角挑起一丝冷笑,冷声讽刺道。
平南王心说当然不舍得!那可是他手下的第一高手,那圆真从前是汝阳王府的人,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得罪了眼前的汝阳王妃,被她重伤后赶出了王府,近乎濒死的时候被他所救,后来才留在了他平南王府,那人颇有些心机手段,是他手下十分得力的人,有关赵珍从前的很多事情也是他告诉他的,没想到赵珍的要求竟然是杀了他?一时间他的确有些为难。
他心中几番计较,最后下定了决心,对赵珍道“好,若如此能讨郡主欢心,一个下人而已。”
“好,”赵珍说着,一把从宫人手里夺过那一卷圣旨握在手中,“那明日,我等着王爷。”
她把那圣旨从宫人手里拿过动作随意的很,可此时没人在乎赵珍接旨是否恭敬,只知道这旨意她可是亲自接了,这样一来,尘埃落定,再无反悔余地,相比起平南王的人这边松了一口气,汝阳王和慕容凤安却是一脸惨白,这没有接旨和接了又反悔抗旨不尊那是完全两回事,如此一来,他们汝阳王府再无反悔余地。
平南王大笑着叫人留下东西,大摇大摆的离开了王府。汝阳王皱眉,看着赵珍随手把那张本应该供起来的最最尊贵的金色绸缎随手一扔扔在一张案几上,她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似的,可是事已至此,再多的责骂又有什么用。
他说“珍儿,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汝阳王的声音疲惫极了,他其实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带着老婆孩子退回草原,兵权在手,皇帝总是不敢杀了他的,他虽对皇室忠心,可也不是一味愚忠的痴傻之人,总还有能力护的妻子儿女周全的,可没想到,他这个还不是亲生女儿的孩子,竟然为了怕他为难,接了这样的圣旨,要嫁给那等卑鄙阴险的小人“你可知道,你这么做,便再无转圜余地!”慕容凤安也走到她身边,她触到她的手,一双手已经冰凉冰凉,她的双眼中无声的表达着她的责备和不满,更多的是疼惜和无奈,慕容凤安也不知道该拿这个女儿怎么办才好,赵敏鬼主意那样多,可是却不及一个赵珍的倔强和决绝。
赵珍侧过头余光瞟了一眼他和慕容凤安,两个人眼里对她的关心和爱护都是真实的,让她一时间也有些辛酸难过,五年,终究不是五天。原来时间真的是良药,她曾经最恨的人,曾经最为矛盾痛苦的源头,她如今也可以掩下情绪,如此平静的站在她面前了。她轻轻闭了一下眼睛,抬手按在胸口,可是,还是痛,她的心还在隐隐的作痛,她恨她,但是,潜意识里,谁又说得清那掩藏在记忆之后的感情,是不是也掺杂着渴望呢,她曾经深爱过的,她的家,她的家人,为什么,这一生还要让她们再纠缠在一起,难道她们之间最好的关系不是相忘江湖吗?就算带着遗憾,带着无法化解和释怀的隔阂,让感情纯粹一点,让她永远的恨,也不想再品尝那掺在痛恨中的期盼和渴望,那才是源头,让她矛盾又痛苦,可是感情的滋味,让人尝过一点点甜便欲罢不能,痛的更痛,却因为那一点点的甜让人始终狠不下心。
从沉睡中醒来的那一刻,她的十七年,她的五年,一切的一切都在脑海里搅弄翻飞,然后平息下来,她便知道她不可能那么轻易的割舍这一切了,时间改变了一切。
赵珍再度抬起头来,仔仔细细的打量起慕容凤安,她也老了,岁月终究不会遗忘所有人,曾经风姿绰约的慕容凤安,艳丽无双的美人,可是如今的她看起来却分外的平静温柔,和她记忆中那个向来高高在上的她终究是有了些差别,细看之下,她的眼角也浮上了丝丝细纹,没有浑厚内力的支撑,她也开始如一个普通妇人一样,有了符合这个年龄的变老的模样。是啊,她没有武功了,她为了救她,已经把一身功力都给了她了。
这个曾经害得她家破人亡的女人,终究,为了救她,又让自己变得一无所有了。
想到这里,赵珍几乎潸然泪下。所以,就让她为她做最后一件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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