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第章转折

柳依坐在书房的电脑前，已经将所有的视频素材导进了非编系统，她一边构思着纪录片的框架，一边感叹着陈家兄弟的宿命。此时，手机微信的提示音打破了夜的宁静。

        原来是电视台新闻平台上有市民提供了线索。柳依舒展开双臂伸了个懒腰，顺便拿眼瞟了一下手机，已经十一点了啊！忽然，她想起一件事，于是快步走到客厅，从提包里翻出了那只已被鉴定过的“巴宝莉”时装表。

        看着手表的时间指针，没错，是十一点，日历也对！可是对比自己腕上的，那块旧表明显已经快马加鞭，多跑出了近10分钟。果然，柳依算算已经有三天没有回拨时间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柳依皱着眉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拿下旧表往回拨了十分钟，脑中却突然闪过了《鬼吹灯》中“磁山”的情节。

        “难道这屋子里面有磁源？”一想到这点，柳依迅速环顾四周，电视机、电脑、冰箱、洗衣机……家里的陈设几年来都没变过，当然也没有突然添置什么有磁场的东西呀？

        “不会。”柳依否定着自己，又转动脑筋，“石英表应该跟‘上磁’没关系……难道是……我自己的身体有问题？晚上梦游，动了手表？！”正寻思间，柳依一抬眼看到了书桌上的那台dv，顿时，一个念头“倏”地冒了出来，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窗口处架起的dv正好斜对着柳依的单人床，可以将床周围90度角里的一切都容纳在记忆卡里。柳依调整了一下靠枕的舒适度，歪着脑袋，调皮地看着斜对面黑咕隆咚的镜头，心下盘算着自己整个晚上的一举一动都将被记录下来，就有种被偷窥的小兴奋与小恐惧。她对着镜头发了几秒呆，然后果断地摁下了dv上的“红外夜间录制模式”。

        手机轻柔的闹音准时在清晨六点响起，由于心中有事，尽管是双休日，柳依还是一睁眼就坐了起来，利索地将腕上的手表与枕头下的“巴宝莉”校对了一下，果然腕上的又走快三分钟，于是柳依“腾”地从床上跃起，直奔架着的dv。

        ……

        阳光已经暖暖地射进了书房，柳依气馁地叹了口气，后背重重地摔在电脑椅的靠背上。整整三小时，如果不是显示器上的秒钟一直在走，柳依简直以为昨晚的dv根本就没有开启运作过，因为一整晚自己什么异常之处都没有，除了偶尔的几个翻身，自己甚至连梦话都没说！在查看dv的一开始，柳依是带着满心的好奇一秒秒地认真看着，可是越到后来，她发现自己都快失去耐心了，于是她用2倍的速度快进着，直到屏幕上呈现的绿色夜视画面，让自己看得恶心想吐。

        终究还是没有发现什么啊！柳依摁下了暂停键，画面上的时间指示停留在早上5：25。她习惯性地用双指摁了摁太阳穴，将目光迎向太阳，心下疑惑自己是否真的自带某种未知的能量。

        强烈的明暗对比，迫使柳依将眼睛眯成一条缝，她又叹了口气转回头，终于决定似地推开电脑，站了起来。

        目光投向鲜活的窗外世界，十楼下面一派繁忙，连接着市区与近远郊的高架桥就架设在柳依所住的大楼旁边，所以往来市区的各色车辆在此川流不息，如同七、八条妖娆地长龙疾速地潜行。高居于十楼，由于是双层隔音玻璃，柳依也听不清车流的声息。尽管白天的粉尘和晚上的灯光污染无可避免，但是只要拉上厚厚的窗帘，柳依觉得住在这里还是很惬意自在的。

        说到这套两室一厅的房子，柳依又想起了躺在病榻上的方励，如果不是当年方励的“威逼”，估计在这座大城市“生根落户”只不过是柳依的梦想而已。三年前，与方励签订完“师徒带教”协议后，方励就鼓动柳依在交通方便的地段购买公寓，可是既没有钱也没有本市户口的柳依哪敢有那个奢望，然而方励却不动声色地替自己看好了这里的房子，并借给了自己首付，一下子40万呐，吓得柳依以为自己是不是要被方励给“潜”了。可是当方励明明白白地跟她说“跟我好好干，无论是你接私活还是赚外快，首付必须五年内归还，其他你自己公积金贷款”以后，柳依算是明白了方励对自己“逼着出成绩”的良苦用心，只是柳依始终不明白方励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仅仅是缘分、仅仅是师徒的原因吗？看着眼前这套无论是采光还是位置俱佳的房子，柳依心中突然升腾起无限依恋来，是啊，足足有一个星期没有见到方励了。

        依旧是安静得只能听到心脏监测仪的“滴滴”声，依旧是寂寞地只有方励一个人的301室。柳依按照惯例给花瓶换上新鲜的红玫瑰，然后顺手推开了病房的玻璃窗，让带走雾霾的春风吹遍这间毫无生气的病房，让春日暖阳吻上方励那日渐消瘦而苍白的脸庞。

        “方兄，我回来了！”柳依拢了拢散开的披肩长发，缓步走到床边，一边握上方励的手掌，一边坐了下来。

        “我和小邱果然在那里找到了轮回转世者，只是他们经历了太多的苦痛，我都不忍心将这样的故事重新串联一遍，放到网上……方兄，我告诉过你，这一次去，完全是想弄清楚到底有没有轮回转世这样的事，因为我真的怀疑，我和你之间前世是有渊源的，不然这么多年来，你为什么一直对我那么好、一直那么照顾我？难道仅仅是因为我是你的徒弟？……”面对着眼前这个没有任何感知的“沉睡者”，柳依的心是敞开的，此时此刻，她根本不用担心任何人觊觎到自己的内心，更不用担心方励知道了自己的心意会不知所措、会离她而去，所以如同呓语般的，柳依将自己的心事一股脑地倾诉了出来，“方兄，其实一直想问你，你是不是对我有另一种感情？……我对你，你应该知道，我一直喜欢你，……我是一个自私的人，我好珍视现在这段日子，因为只有现在你是属于我的……我有任何话都可以跟你说……可是，我又好想你快点醒过来，我不想你一直这么睡下去……方兄，你醒醒了好吗？”说着，柳依紧紧地扣住了方励的手指，并将自己的脸颊贴在两人握紧的拳头上。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凝滞，柳依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咚咚……”身着粉蓝色制服的护士突兀地闯进了柳依的“二人世界”，柳依回过神，怔怔地看着年轻的女护士。

        “柳小姐，你来了呀，吓我一跳，怎么想着门突然开了呀！”说着，护士推着配药箱走了过来，准备给方励换一瓶点滴。

        柳依放开方励的手，笑着给护士让开了位置，有话没话地问道：“最近有人来看过方老师吗？”

        护士耸了耸肩，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老实说，如果你不来的话，就没人来了！”

        答案早已料到，横竖柳依对此也没抱什么希望。

        “对了……”插拔管子间，护士似乎想起了什么，“好像前两天有电话来了，问起方老师来着。”

        “嗯？”柳依颇感意外，便追问道：“谁啊，来电话的那个？美国的？是她太太？！”

        护士沉思了一会儿，闷闷地回答：“好像不是，电话不是我接的……要不，我去给你问一下？”

        “嗯，好！”柳依双手围抱在胸前，点了点了头。

        过了好一阵，重又踏进301室的护士给了柳依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接电话的王护士说，是个男人，还是方老师家乡公安局的。”

        “啊？！”柳依听着，条件反射似地皱起了眉。从来就没听方励说起过家乡啊，怎么还会牵出个公安局？

        “对方说什么了？”柳依认真地注视着护士。

        护士歪着脑袋，理了理思路，“对方好像刚知道方老师出事了，问现在情况怎么样，我们就如实回答了，说现在几乎成为植物人了。”

        “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对方说‘知道了’以后就把电话挂了。”

        “也没说找方老师什么事？”柳依追问。

        “没有，听到方老师现在没意识，对方就不知声了。”

        “公安局的？他这么自报家门的吗？”柳依的大脑飞快转动着。

        “嗯！”护士严肃地点了点头。

        “什么地方的公安局说了吗？”

        “就说是方老师家乡的，也没有具体说明……”护士顿了顿，接着说，“就这些了……反正小王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看着柳依一片茫然的样子，护士同情地冲她点了点头，正准备走出去。

        望着护士利索的身影，柳依突然想起了什么，“噢，对了，如果下次你们还接到类似电话的话，就把我的手机号给他们，方老师的事我可以代为处理的。”

        护士颔首，推着配药箱渐行渐远。此刻，柳依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不由从围抱中腾出一手，托着自己的香腮追忆起来。

        一直以来，柳依始终认为方励就是本市人，因为在自己进电视台前，方励就已经结婚生子，而且在平日里，方励也从不谈起自己的家人，所以柳依压根也没有想过要问方励祖籍是哪儿的，如今突然冒出个家乡，又是公安局的，也不知从何想起？！

        “哎……想也白想！”柳依松开对自己的环抱，顺手将秀发全都捋到了一边。

        “……记得曾经看到过这样一段佛语：前世已定，前世埋你的人自会遇到。今生的妻子，是前世你埋的人，来还未报的恩；今生的女儿，是前世你的情人，来了未了的情；今生的情人，是前世的夫妻，来续未尽的缘；今生的红颜，是前世的兄妹，来交未完的心；今世大贵之人，前世的大善之人，来收前世结的德；今世大恶之人，前世的最屈之人，来报前世沉的怨……那么‘程义’对于‘程权’而言，究竟是前世的大善之人还是大恶之人呢？……”耳听着自己编配的旁白，眼看着“优酷”上《轮回的人生》微型记录片破五万的点击量，柳依颇为满意。为了尊重老村长的意见，柳依将采访地和被采访人都实行了简化，同时也没在片中对“轮回转世”落下肯定的结论，但是事实的存在毕竟为自己解开与方励之间的“缘分之迷”打开了一扇窗，柳依庆幸自己的坚持，同时潜意识里更坚定了“缘分是前世注定”的超自然想法。当然，看着每天1000+的点击量，柳依还有一份小小的虚荣，毕竟这个视频是自己第一次以“岚儿”的id身份上传的，前期没有任何宣传，也没有借助电视台的渠道，能有这样的成果，说明视频很受大众欢迎。

        柳依在关注完点击量之后，顺便看了下视频下方的观众评论。

        “是真的吗？”

        “孟婆失职了，在卖伪劣产品！”

        “以前就听说过，人死后脑电波会持续一段时间，碰到同频的人就会被影响到……。”

        阅读着视频下方密密麻麻的评论，柳依微笑着点着头，觉得有些评论未必没有科学依据，她浅尝了口咖啡，然后关闭了“优酷”，转而投入到现实的工作里。

        到综合处上班已经两个多月了，柳依似乎已经习惯了这里闲散的工作节奏，通常上午她会给自己泡上一杯咖啡，然后有序地完成电台自制纪录片的审片，最后在责编一栏上签上自己的名字，这样，一天的工作算是完成了。当然这样的工作对于柳依而言实在没有挑战力，所以，被自己小视频所激励的柳依又开动起她的大脑，准备为探索频道创办一个心理品牌专栏，叫做《心像传奇》，至于为什么选择这个与心理探索有关的主题，柳依真心觉得是这次采访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然而，正在筹备第一期《脑际的影像》期间，柳依突然被一纸调令弄晕了，原来，台里要她重回新闻频道！

        “回到这里真是好啊，空气中都是满满的自由的味道！”一坐上小邱驾驶的新闻采访车，柳依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哈哈，老在那办公室坐着挺折磨人的吧？！”小邱瞟了一眼身边的柳依，故作神秘，“行啊姐！才三个月不到，就能把自己弄回来了，说吧，您是走了哪门子亲戚的路？”

        “嗨，我也正想问你呢，是不是你小子替我跟你搭档说好话了，让葛建非把我给调回来的？”柳依侧着脸看着小邱。

        “没有，绝对没有！”小邱竖起两个手指赌咒发誓，“我不会干这种事，关键是我不会拍这帮人马屁！”

        “那怎么会这样？”柳依皱起眉，“那葛建非的外甥女呢，调走了？！”

        “怎么能啊，如果真那么容易调来调去的，那电视台就成他们家开的了。”

        “那是换到其他组去了？”柳依继续追问。

        “嗯，说是跑突发新闻还是太年轻了，要让老师傅带带，就转到‘兜得转”老程那里去了。”

        “‘兜得转”呀，那小姑娘一定可以吃小灶了，老程一定哄得她眉开眼笑的。”一想到新闻部老程在领导面前哼哼哈哈的样子，柳依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小邱目不斜视地注视着前方，心里却跳跃似地联想开来，“不过这次把你调回来还真有点蹊跷，事先谁都没有听到风声……你事先也不知道吧！”

        “废话，我要知道了，肯定是第一时间通知你呀，还用得着现在这么猜来猜去的呀。”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看着吧，没几天就会知道原因了。”小邱笃定地朝柳依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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