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三断

李侠在库房有个单间，平日里坐卧休息，处理事务，都在此处，此时李侠正坐在椅子上，身前放着一块器坯，正是黄石打好的一块。

本是一块普通的玄铁，黑黑深沉，并不起眼，但是仔细观察，恍惚间有一种温润的感觉，可与凡俗界的汝窑瓷器相比，有种内敛含蓄的感觉。

“奇了怪了”李侠压不住的惊奇，李侠也是铁匠出身，事实上炼器堂就没有不是铁匠的，就连门子，厨子也是打铁的一把好手，你问为什么，没有为什么，祖师爷定下的规矩。

李侠入门以后，忍着不适打了几年铁，又上下钻营，才谋了个库房管事的职事，别人当他是个仓库管理员，李侠却不以为然，这满屋子的材料清单，出入库账簿，都是纸笔之物，说一声读书人的书房也是当得的。

李侠自在书房中沉思，外面一阵喧哗，外门弟子都知道，李管事有个习惯，最是不喜别人大声说话，谁吵吵嚷嚷，打出的铁器必定往下评个半级。

今天这帮打铁的是要造反不成，看老爷我怎的收拾你们这帮黑臂膀。

李侠推门而出，迎面正是黄石走了过来，虽未谋面，但是看着后面的二宝，李侠哪里不知道，这是正主来了。

李侠也不理会二人，冲着黄石后面的几十个弟子喝道，“嚷嚷什么，你们要造反不成？”，别说李管事还真有点官威，后面的声音果然小了很多。

一看自己确实有些排面，李侠暗中得意，正脸道，“来者何人？”。

黄石明白李侠这是给他来了个下马威，这可比钢铁兄弟强了很多，道，“外门黄石，听我兄弟说，李管事对他照顾有加，今天正好寻得机会，想要来与管事亲近亲近”。

“好啊，黄师弟大名如雷贯耳，我自是皆大欢喜，扫榻相迎，高朋满座，不妨进屋抵足详谈”，一众弟子面面相觑，李管事不愧是读书人，说出的话来就是耐听。

“不急，我闻李管事修为精深，今日一见，不免见猎心喜，可否切磋一二”，言罢，黄石伸出手去。

李侠知道黄石黄断手的名号，以他筑基期大圆满的修为本是不惧，不过李管事平素以读书人自居，不屑这些打打杀杀的勾当，正要拒绝，黄石又道，“李管事不会是怕了吧”。

李侠虽说不喜好勇斗狠，但宗门里摸爬滚打，也是沾了不少血腥，看黄石的样子咄咄逼人，再拒绝的话，在这么多弟子面前丢了面子是小，坏了名声是大，日后可就镇不住那些黑胳膊了。

想及此，李侠伸出手去，两只手瞬间握在一起，随着李侠发力，黄石慢慢跟着发力，李侠初时还以为黄石在勉力支撑，待到自己已经使出全身力气，黄石仍然面不改色的时候，李侠才明白，这次怕是要糟。

正要效法话本，哈哈一笑，说个今日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不若握手言和的场面话，只觉一阵大力袭来，只听得咔吧一声脆响，李侠嗷的瘫倒在地，昏死过去。

后面有那看到过前两次断手的弟子，不由得大惊失色，“又断一个”，这次黄石实是动了杀心，但宗门内众目睽睽之下，不好操作，因此暗中发力，不但把李管事骨头捏的粉碎，更是破坏了经脉，李侠的手废了。

区区几个月的功夫，黄石握手三次，次次断手，连断钢铁侠三人，外门弟子中算是前无古人了。

看李管事躺在地上，黄石唤来孙坚，令他领几个弟子抬着李侠到药堂医治，孙坚领命而去。

黄石转身带着二宝离去，若是李管事没昏过去，断手的也不是李老爷他自己，看到黄石的风姿，兴许会吟出一句“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的诗句，那倒是真有读书人的风采了。

干了事情要收拾好首尾，送李侠医治是首，找唐长老是尾。

长老办公室里，唐长老看着黄石，心说，苗子，真是好苗子，士别三日刮目相看，筑基大圆满竟不能敌。

唐长老手下眼线众多，底下人的一些龌龊事一清二楚，二宝之事对方顶着门内规矩，明里是在尺度之内行事，长老自也不好干涉，水至清则无鱼，况且二宝是黄石的人，没看见黄石都不急么。

黄石求了唐长老三件事，其一，请唐长老帮忙拾掇一下伤了二宝的几个人；其二，请唐长老给李侠背后的人说道一下，祸不及亲人，若是再牵连无辜，也别怪黄石掀了桌子；其三，请唐长老开个口子，把自己打炼的铁块收回给黄石，再免了黄石打铁的任务，黄石自会以相应价值的灵石充抵。

说实话，别人可没胆子跟唐长老说这些事，对黄石来说就不成问题，果不其然，听完黄石所说，唐长老只回了一句话，“知道了”。

黄石也是一改平日里的惫懒样子，端端正正拱手施礼。

待得黄石离去，唐长老唤来几个机灵手下，吩咐了几句，手下人各自出去办事不提。

有些事情不需承诺，心知即可，此前唐长老与黄石之间不过是相互利用关系，经此一事，唐长老觉得自己，算是在黄石心里有了些分量。

没错，作为金丹期外门长老，竟然觉得自己在筑基小修心里有了位置，这要说出去，门内不知有多少人要笑掉大牙。

唐长老阅人无数，从来没见过如黄石这般的弟子，资质一般但偏生修为进境极快，为人冷漠却难得有情义，作事低调遇事又极果决，这样的人好像浑身向下充满了矛盾，但又让人觉得十分自然，这样的弟子就不能把他当成弟子看待了，这是条龙。

唐长老如何操作，黄石并不担心，在他看来，唐长老是个明白人，明白人就知道取舍，懂的如何选择，他黄石已经一次次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唐长老要是还不知道赶快下注，那才是比二宝还傻。

黄石也不担心唐长老会对他动什么心思，不过是个打铁的法子，修行界奇术秘法极多，谁个能样样占有？唐长老走的是识人的路子，哪会坏了自己的名声。

黄石亲自给二宝检查了一下伤势，见无大碍，给了二宝一些伤药，又传了二宝一篇炼器功法，嘱他自行修炼，不得张扬外传，二宝满心欢喜，连忙答应，石头哥就是我好大哥。

经此一事，黄石的名号在外门练气期和筑基期弟子中，算是已经彻底立了起来，虽然这跟黄石低调重修的初衷不符，但也只能随之任之。

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宗门也是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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