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黎妙妙的逃跑计划就这么夭折于半途之中。
她预计了许多自己逃跑路上可能会遇到的困难，比如隐藏不住自己的身份、比如缺钱在外生活……
但她实在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刚踏出房门，迎面就撞上黎星，逃跑计划没来得及萌芽成长就胎死腹中。
黎星大半夜不睡觉，守在她洞府门口到底是为了什么？
黎妙妙怎么想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是没办法，她又不敢理直气壮地去质问黎星，只能假装自己只是普通地出来散个心，然后就在黎星的注视下乖乖回到自己洞府里躺尸。
这一躺尸，又躺了大半天过去，等到次日暮色四合的时候，黎妙妙壮起胆子，准备再一次逃跑。
然而这次，她刚怀着希望推开门，门外站着的却直接变成了她毕生最大的宿敌，谢意。
他换下了身上的黑衣，穿上了和黎妙妙同一款式的雪白纱衣，就这么不远不近地坐在她洞府门前那棵千年梨树下。
黎妙妙一推开门出来，他就从树下站起身，朝着她喊了一句：“师父。”
黎妙妙顿时头都大了。
“你怎么在这里？”她问道，“还穿着妙音宗的衣服。”
“是方师兄好心带我来的。”谢意则答道，“他说师父对我很满意，很愿意把我收入门下，只是想要多多考验我，叫我不要灰心。”
……方真！
这个臭傻子！
黎妙妙气得暗自内伤，早知道她还不如不管方真，放手就让方真直接去挑衅男主找死呢！
叫他别找人家麻烦，他倒好，干脆扭头把人家领到家里来。果然是个二傻子，缺心眼！
黎妙妙真是要被气死了。
没办法，她只能咬着后牙根，克制着自己的脾气，生硬地对谢意道：
“他听错了！我没打算收你做弟子，你走吧，别再来妙音宗了。”
而谢意也不知道到底听明白没有，竟然想了想，一脸认真地问黎妙妙道：
“你还要考验我吗？”
黎妙妙真的要疯了：
考验，考验你个头！
她都重复几遍了不想收他做弟子了，他怎么还是如此的坚持不懈？
做她弟子难道还能有什么天大的好处吗？值得他这么死皮赖脸吗？
一看这家伙就是居心叵测，更不能留了！
“我没有想考验你，”黎妙妙没了耐心，干脆利落道，“我根本没打算——”
她话说到一半，方真的身影忽然又鬼魅一般远远出现在视野尽头，三两步便奔上前来，黎妙妙要驱赶谢意的话语顿时便卡在了喉咙里。
现在她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局面，要是不收谢意做徒弟，方真听了可能就要对谢意动手；要是收了谢意做徒弟，她离死亡的结局就仿佛又近了一步。
早死还是晚死，这是个问题。
最后黎妙妙决定还是晚点死更好。
她闭上了嘴，没有再说下去，怕自己不小心又给了脑子不好使的方真什么错误的暗示，让方真提前兴奋起来在男主面前作死。
“师父，”就在黎妙妙做心理建设、艰难抉择的时候，方真冲了过来，兴高采烈地道，“你闭关出来啦！我听说你把叶婷关起来啦？”
“哦……”黎妙妙对方真还有些心理阴影，含糊不清地僵硬答道，“是。”
“太好啦，她活该！”方真一点都没感到黎妙妙在他面前的僵硬，只越发高兴，“师父，趁叶婷不在，我带你去山下喝酒吃饭吧。师父不是喜欢喝清淡的甜酒吗，我也可以给你找来——不要带上叶婷。”
黎妙妙干笑，想也不想就拒绝道：
“不了，我最近打算刻苦修行，摒除一切口腹之欲。”
“不行。”方真却斩钉截铁道，“叶婷可以，我也可以，师父你跟我下山去。”
过分不容置疑的口气，像极了威胁。
黎妙妙还想摇头拒绝，方真却伸出了手，仿佛拖也要将她拖出去一样。
他修为比黎妙妙略低一筹，但他真动起手来不管不顾，狠得要命，真要硬着来，黎妙妙能不能赢得另说，首先就会落得一身伤。
这也是她一直忌惮方真的原因之一，归根结底，还是她制不住方真。
谢意却出人意料地在这时候开口了。
他默默上前了半步，侧着身子挡在了黎妙妙面前，隐隐形成和方真对峙的姿态，淡声道：
“师父不想去，方师兄。”
而突然被头号死敌挡在了身前的黎妙妙：
“？？？”
方真则一瞬间就炸毛了，怒道：“又没让你去，怎么和叶婷一样讨厌！”
谢意还想说什么，方真却往前迈了一步，粗鲁地一把推开了他，目光阴暗，十分不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方真。”眼见着场面有些失控，黎妙妙不得不开口唤了一声。
方真阴暗着眼眸转过脸来，满脸郁郁，也不吭声。
“走吧，”黎妙妙只好安抚他道，“你要去山下哪里？带上谢意和你大师伯，正好妙音宗也许久没有一起坐下来聚在同一张桌上了。”
她没在话语中带上那位深居简出多年的师叔，也没带上刚被禁足的叶婷，方真听说没有叶婷来掺和这次的聚餐，脸色便好转了些，一下就将方才自己和谢意在争吵什么给忘了一干二净。
“好！”他高兴地跳起来道，“我这就去找大师伯，师父你在这等我！”
黎妙妙微笑着点了点头，表面和蔼期待，实则内心又开始盘算起来：
干脆趁着这次机会，把这群人全都灌醉在酒楼里，然后自己抓紧时机跑路！
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离开妙音宗的机会又来了！
……
半个时辰后，一群人果然在山下小镇的一座小酒楼中聚首了。
黎妙妙一入座，还听见小二吹捧她道：
“原来姑娘就是妙音山上那位黎家的仙姑，果然仙风道骨、不同凡响。”
黎妙妙汗颜，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含糊应道：“还好，还好。”
小二又道：“和仙姑一道的几位仙君也非同凡响，尤其是最年长的那位，他时常来镇里帮忙修补捉妖阵法，实在是个大大的好人。”
黎妙妙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大大的好人”正是一等一心狠手辣的黎星。
……绝了。
有生之年，她竟然能亲耳听见别人夸黎星是“大大的好人”，这份夸奖也不知道让将来死在黎星手里的无数冤魂情何以堪。
这点黎妙妙实在是附和不下去，只能干笑：“是吗？”
好在店小二忙得很，吹了几句彩虹屁，便自觉从黎妙妙这一桌边退了下去，没有再逮着黎妙妙对黎星赞不绝口，让听得如坐针毡、如芒在背的黎妙妙很是松了口气。
她现在很后悔自己知道得太多，要是她什么都不知道，以为妙音宗还是印象中那个正经门派就好了。
黎妙妙心里存着事，吃起东西、喝起酒来也只觉得食不下咽、味同嚼蜡，心不在焉。
方真倒是一如既往，黎星总是一副老好人的温柔模样，她也看不出什么异常。
谢意只低着头，对着满桌饭菜发着怔，也不知道再想什么。
总之一顿饭吃到最后，只有方真看起来是欢喜的。
黎妙妙强打起精神来，问道：
“大家都已经辟谷了，没必要吃这些饭菜了吧，不如我们来斗酒吧？”
她想着怎么样才能把这三个人一起灌醉，方便自己逃跑。
结果方真却一点面子也不给，直接道：“我不要，我不喜欢喝酒。”
黎星也假惺惺道：“师妹，酒虽好，但多了伤身，还是少喝为妙。”
谢意则又坐在黎妙妙身旁发着呆，一言不发，黎妙妙也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灌醉计划又胎死腹中，黎妙妙很是郁闷。
劝酒无果，她便心中郁郁地仰头自饮了一杯，方真坐在对面，幽幽地盯着她，半晌，忽然蹦出来一句：
“师父，你脸红了。”
黎妙妙情绪低落，提不起兴致，冷漠应道：“是吗？”
“红点好看，”然后她又见方真笑嘻嘻道，“我喜欢师父脸红。我的灯笼就不会红，青白青白的，好丑。”
黎妙妙微醺的酒意硬生生被吓散了。
这兔崽子，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总在她放松警惕的时候突如其来讲这类窒息的话题！
黎妙妙都快要对“灯笼”这两个字有心理阴影了！
能不能不要再时刻提醒她，她现在是方真砧板上待宰的羔羊？！
而另一边的黎星，闻言，轻轻把手里的筷子叩到了桌上，嘴边还噙着笑，温和道：
“那是你做灯笼的手艺不好，知道吗？不要总拿那些东西和妙妙比。”
一向迟钝的方真，此刻却和察觉到了什么一般，转头看着黎星，然后死死闭上了嘴，脸上露出几分惧怕来。
黎妙妙不由得怀疑黎星私底下和方真有过什么交谈：
看这架势，黎星似乎在敲打方真？
这两面三刀的男人究竟在背后做了多少她不知道的事？他说的这些隐含深意的话到底又是什么意思？
黎妙妙越想越觉得黎星可怕，汗毛都被吓得立起来了，还逼着自己不要露出惊慌之色，佯装淡然地点头附和：
“人和灯笼怎么能一样呢？”
一直低头不吭声的谢意，却罕见地在此时开了口：
“坏掉了，就一样了。”
风中凌乱的黎妙妙：“……”
不是，人家反派聚会发言，你一个正道之光的主角插什么嘴啊！
还要说这么可怕的话！
你搞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是男主角，你不是反派啊！
她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觉得自己记忆觉醒后的剧情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黎星又在此时开了口，把走神的黎妙妙叫了回来。
“说起来，师妹，”他含笑看着她，“昨日夜里，我见你拿着剑匆匆忙忙似乎想出门，你是要去哪里？”
黎妙妙眉头一跳，有点心虚。
“师妹渡劫突破以后，似乎就总是藏着几分心事，甚至还罕见地将往日最疼爱的弟子罚了，”而黎星又慢条斯理地问道，“这是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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