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田佳很快就从隔壁店以及隔壁的隔壁店铺打探了消息，掌管着整个负一层的陈默的确是格外“关照”了我们店，没有频繁视察过其它店，看来或许真的是我们业绩太不尽人意。
但这也难怪，我们店卖的大多都是些年轻女性佩戴的小饰品，质量一般还价高，一副耳环的价格在某宝上都能买两副了。
在这个网购发达，实体店没落的时代，区经理在巡店的时候就多次嘱咐我们要注重提高对顾客的服务质量，比不过价格就只能拼购买体验，但大多数人谁想要这华而不实的体验感？还不如物美价廉来的舒心。
“知道吗？负一层又要开一家和你们一模一样的饰品店了，我刚去买饭的时候看到工人都在搞装修了。”隔壁卖衣服的董芳芳跑来我们店照镜子的时候对我和田佳说。
她们店明明有张很大的落地镜却总得空儿往我们店钻，说是我们店的灯光是暖色调的显得人皮肤好…看吧，这就是女人，只要与变美有关，连照镜子时的光线都格外内行。
“啊，完蛋了，本身就业绩不好，这下更没竞争力了。”田佳听后顿时一筹莫展。
我的粗线神经使我没听懂董芳芳的话：“一模一样的？也是我们公司开的吗？还开一样的？这是什么脑回路？”
两人顿时一脸无语、眼神呆滞地望着我。
我半晌才反应过来，尴尬地咬了咬嘴唇：“哦，是再开一家其他品牌的啊…”
没过多久，那家灯光璀璨、装修摩登、充满着现代化气息的饰品自选店就开业了。
我们店跟人家一比，简直就是一个小土鳖，昏黄的灯光暗示着江河日下的不可逆转，静静摆放着的金属首饰折射着无人问津的惨淡光芒，零散的几个老顾客是最后的挽尊……
开业那天新店客流量爆棚，衬得我店更是既冷清又寂寥，气得田佳直咬牙切齿——她这个月的提成又要泡汤了！
田佳说：“亏商场想的出来？一层楼开两家同类型的？”
我本想提醒她一下其实我们这一层相同类型的商铺还是蛮多的，比如隔壁休闲女装与她家同类型的就有两家，还有餐饮业光是卖米线的在我们这一层就有三家……但我看了看田佳气鼓鼓的脸，还是默默地把刚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嗨，你们去新开那家店逛了吗？”董芳芳蹦蹦跳跳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一个蓝色的小袋子。
“我们才不去呢。”田佳牛气哼哼地说。
“我刚去逛了，人真的超多，看！这些都是我刚买的——手镯、耳环，还有一条丝巾，不错吧，都挺好看的！”董芳芳说着拉开她的小袋子展示她的战利品给我们看。
田佳被董芳芳气得结结巴巴：“那……那条丝巾我家有一模一样的,你怎么不在我家买呀？”
“我早都看上这条丝巾了，但你家那么贵，我不舍得买…刚好他家便宜，我就买了。”董芳芳有点心虚地看着田佳。
“唉，好吧！”田佳大手一挥，无奈地摇摇头。
等到董芳芳悻悻地走了出去，田佳才说：“白疼她了，竟然做了叛徒！”
那一整个上午，我们店都比往常要冷清，新开的那家店不仅侵略式地抢走了我们的顾客，还严重地影响了我方的士气，我和田佳都失去了待客的耐心，好不容易等来一个顾客左试右试半天也没有要买的意思，我们也就懒得再热情洋溢地招待了，而是冷着一张脸默默地看着两三个顾客进来又出去，出去又进来。还好我们都戴着口罩，不至于因为吊着两张苦瓜脸而被投诉。
“你先看着，我倒要去看看那家店到底搞了什么花花肠子，弄得这些顾客五迷三道的！”田佳握紧拳走了出去。
一瞬间寂静的店铺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而周遭的叫卖声、喧哗声却亦真亦假地在远处响着，这一切似乎与我有着某些联系，又似乎与我毫无关联。
我走向收银台暂停掉那首不知名的英文歌，点开初中时就常听的《夏天的风》，店铺里立刻荡开温岚甜美的声音，初春寒冷的空气中似乎也有了几丝温暖的气息，我开始有些期待夏天的到来。
这时，陈默从门前经过，他扭头看了一眼呆立在收银台的我，竟然没有走进来责备，而是径直走开了，真是奇怪，或许是看到新开的商铺生意那么好，两者一比较，对我们店也就彻底放弃了吧，我在心里想。
当我看到田佳手里拎着和董芳芳一模一样的蓝色小袋子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的脸上不禁冒出了一茬又一茬的黑色竖线。
“这不能怪我，主要是我一直都想要这样一只古风的手镯。”田佳两只手捏着那只孔雀蓝手镯唯唯诺诺地说。
“那这副耳环呢？”我把胳膊肘搭在收银台上支撑着下巴，歪着头拎起那副珍珠耳环在田佳面前晃了又晃。
“哎呀，林静，不如你也去逛逛，看有没有你喜欢的，就算我们扯平好不好？”田佳讨好似地从我的手里拿过她的耳环飞速地装进小袋子里。
“我才不要。”我一脸正气地理了理我的衣服领子，鄙夷地看着田佳：“我永远也不会去他们店消费一毛钱！”
然而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我还是禁不住好奇心走进了那家人流爆满的新店，别说，这店的装潢的确是不同寻常，将货架设计得宛若一个小迷宫，灯光色彩也是各个区域不同，店里转悠着很多年轻女生。
当我在货架前拿起一只银质手镯正准备细看时，就看到陈默走了进来，我立马条件反射地蹲了下去，用货架挡住了自己。
我也不知道我在心虚什么，明明现在是中午休息时间，就算我来逛逛别的店也不成什么问题。然而我从小有个毛病，就是即便没做错什么事，也还是容易心虚，这个毛病真是太欠了。
于是，此刻我蹲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在心里阿弥托福地祈求上天保佑我不要被陈默发现。
然而我的祈求很快就被店里的导购小姐打破了，这小妞嗓门格外大地低头冲我喊着：“小姐，您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啊，我没事。”我尴尬地抬起头，看到本来和新店店长说话的陈默正伸着头饶有兴趣地看着我。
我僵硬地直起身拍拍衣服：“我……我随便逛逛。”如果现在有个地洞我一定钻进去，而不是被陈默目光锐利地这样一直扫视着。
我转身刚想逃，就又被店里的导购喊住了：“小姐，你的手镯还没付钱！”
我才意识到自己手腕上还戴着那只银镯，我看了一眼价签，突然很后悔自己刚刚手贱将它拿下来，现在我可没闲钱去买这种花里胡哨又价格不菲的玩意儿。
我红着脸返回去将手镯放在她的手里：“不好意思，我不要了。”
“上班时间跑来闲逛？”陈默慢悠悠走到了我面前，刚刚那个关心我的导购小姐充满同情地看了我一眼后走开了。
“不是上班时间，我是出来吃饭的……”
“哦？来竞争对手家吃饭？”陈默戏谑地说。
“不是，我……”我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出什么借口来，就干脆破罐子破摔，开罚单就开罚单好了！
“我是看这里热闹……顺便进来逛逛。”我觉得现在的我在陈默眼里可能就是刘姥姥进大观园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是吗？如果是想知道他们家的销售额的话，也不用这样偷偷摸摸。”
陈默的话顿时激怒了我，什么叫偷偷摸摸？就算他是上级也不用这样侮辱人吧。
我冷冰冰地说：“不好意思，我的确就是出于好奇进来逛逛的，我对他们家的销售额并不感兴趣，如果您不想说，我也不会采取其它手段。”
说完这段话，我略过陈默铁青的脸色大步走开了，我想即便是导购我也有是个有尊严的人，为什么人与人之间不能互相尊重呢？
因为这一茬，中午我最爱的螺蛳粉都食之无味。
“你怎么了？”田佳看我脸色不好，格外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中午碰见陈默了，被训了一顿。”
“我的天啊，休息时间还要管你？什么人啊？论剥削他真是要让资本家落泪，犹太人下跪啊！”我被田佳这副哭天抢地的样子搞得哭笑不得。
“不过，他为啥要训你？因为你吃螺蛳粉？”田佳一直很反对我吃螺蛳粉，说怕我一张嘴就熏跑顾客。
“什么啊，就因为我去新开那家店逛了一小会儿，就莫名其妙说我想窃取他们店的销售信息，你说可笑不可笑？”
“呸，销售额也算是机密？不用问他，我自有办法。”田佳神秘地说。
“你别了吧，我刚还说对他们的销售额不感兴趣呢。”我皱着眉说，我可不想这么快就被打脸。
“你不感兴趣不代表区经不感兴趣啊，你去吃饭那会儿她发消息让我们想办法打听新店销售额呢，按理说这也不算是什么机密，而且陈默他也应该一碗水端平的，凭什么偏向他们店！”
美珍饰品在全国开有几家连锁店，我姑姑虽然是老板，但她底下还有各个地区的区域经理，负责向她汇报销售情况，制定相应销售策略，据姑姑所言，我们这个城市的区域经理能力很强，在没有受到疫情影响之前，美珍饰品一直是我市饰品界销量的佼佼者，所以连姑姑都要敬她三分，毕竟我们这个店作为a类门店几乎包揽了美珍饰品一半的业绩。
田佳的话让我顿时陷入了刚刚对陈默说那番话的深深懊悔之中，事实证明：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星期六轮到田佳早上去开晨会的时候，她留了个心眼，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在晨会前把前一天的销售小条交到后面的台子上，而是等到陈默终于絮叨完了，让大家散会的时候她立马跑过去把我们的销售小条放了进去，并趁机在那堆乱糟糟的销售小条里快速搜寻新店的销售小条。
田佳这招其实本可以奏效的，因为以往陈默都是巡完店后才会去拿那些销售小条的，但没想到陈默今天一开完会就直接来拿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那天的行为让他有了防备之心……看到鬼鬼祟祟的田佳，他立马问道：“你在干吗？”
田佳被逮了个正着，她只好迎难而上抱着侥幸心理讨好地笑着说：“可以帮忙看下新开那家店的销售额吗？”
陈默冷冰冰地说：“不行，以后别乱翻！”
被拒绝了的田佳面子上很不挂彩，她一边生气地给我说一边添油加醋：“陈默这种男人真是既小气又没人情味，肯定没一个女人喜欢！”
“没女人喜欢说不定有男人喜欢。”我的脑回路总是格外地清奇。
“欸？这倒是有可能。”田佳被我这句话成功逗笑了。
我和田佳的这次对话却引起了我对陈默莫名的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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