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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观海


“蔡县匆匆一面,还未问过小兄弟的姓名,”青荇君的语调依旧是蔡涣印象中不紧不慢的样子,似乎对于在这遇到对方丝毫不惊讶,“是在下礼数不周了。”

        “大人不必放在心上,大人能记得蔡涣,涣已不胜感激镧。”蔡涣话说得谨慎,又低下了头。

        “蔡涣,”青荇君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摆了摆手,“今日还要陪豫州使臣进宫,就不叨扰学府的各位了,小兄弟我们改日再叙。”

        几人在庭院里相互拜别,便各自分开,祭酒带着两位客人继续朝外走去,而苏苍和蔡涣两人难得沉默地走了一路,等进了屋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颇有默契地对视一眼后明白其实他们关心的算是同一桩事——青荇君。

        “这个青荇君,什么来历,算得上大人物吗?”蔡涣关上了门,先开口连声发问。

        他对这些各州的权贵都鲜少听闻,毕竟先前他不过是个小吏,就算听闻过的也都是不知样貌的,哪比得上消息灵通的苏苍,从小和祭酒游经不少州,见过的世面比起蔡涣真算不少。

        “王公贵族,但就是挂个虚职;和青州州主是同族,都属高氏,是个没有封地的封君,人倒是青州城里有名的幽默风趣、喜好琴棋书画,君上也就喜欢让他接待外来使臣,”苏苍简单提炼了几个要点,然后故作夸张地凑到蔡涣边上,“不过我是真的没想到,你居然认识这位青荇君!”

        蔡涣摇摇头说谈不上认识,一面之缘而已,苏苍嘴上依旧不饶人,说他看青荇君看上去可是对子安感兴趣得很,别哪天他回来就发现小师弟被人拐到青州王廷里了。

        大概因为喝了半坛酒的缘故,两人都有些口无遮拦,一番相互调侃后,过了几日也就渐渐淡忘了这事。

        没想到有一天下午,青荇君派人给蔡涣捎来了信帖和礼物。蔡涣本来正坐在两位辩论的师兄边上,时不时给师兄们斟茶——他在学府还算是新人,没想过在辩论场上出风头,有时候堂前围观的人多,得吃完午饭就去门口才能占得一个好位子,后来蔡涣便主动担了给师兄倒茶的差事,便能坐在席侧得以近距离观赏列位师兄的风姿。

        蔡涣是县府小吏出生,除了做本职的文书记录工作,县府人少,他其他琐事便也干得也不少,因此斟茶伺候人这种事他做得倒也习惯。

        东西接了以后也是到了晚上才有空打开,发现里面竟然是一套材质上乘的衣袍。蔡涣里忙展开放在一边的信帖,他本来以为是妹妹托途径蔡县的商人给自己捎的东西,但显然这做工精细的衣袍并不是母亲和妹妹给他送来的。

        信是上乘的布帛,陌生字迹字型修长,蔡涣虽然不懂书法,但却也觉得赏心悦目。布帛,是高官权贵才用得起的,蔡涣心下思索,一边拿了火石点了烛台,未看信的内容却先把视线投向了落款,看清以后他笑了——他猜对了,果然是青荇君。

        信的大意很简单:恰逢暮秋时节,想请蔡涣一同前去观秋收之祭,又担心蔡涣来青州匆忙,没有合适祭典的礼服,便做了一套送予子安,以做蔡县时子安请他喝酒的回礼。

        蔡涣放下了信,把那件礼服抖落开来,衣服的底色是如稷米一般淡雅的黄,衣袖上用玄色的线勾勒出纹案,款式似乎是荆州的样式,却又借鉴了青州的些许剪裁工艺,款式并不是繁复,远看也不觉得这件衣服显得华丽,反倒刚好适合蔡涣这样普通的读书人。

        青州的暮秋祭是九州大地上的一绝,蔡涣之前就听苏苍给他介绍过。通常的暮秋祭典都为感谢神畿保佑一年收成,然后挑选收取各地贡到都城的粮食再贡给神畿,但青州沿海,又地处入海口,所以每年的秋收祭典就在入海口附近的高地上进行,年年如此。

        倒是苏苍,听说蔡涣被青荇君邀请参加祭典一事,好几周里说起这事都欲言又止,这幅表情在苏苍脸上很少见,倒是蔡涣反过来安慰苏苍说不是什么大事,他也会多加小心的。苏苍摇摇头,觉得自己揣测实在是些没来由的恶意。

        “算了,你早些休息吧,”苏苍嘴上说着,自己却已经先躺到了床上,“祭酒明天大概也会赴邀前去,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他的声音埋在了被子里,瓮声瓮气的,像是给自己说的,他怀疑自己纯粹是因为和祭酒待了太多年,对于那些做官人的看法被对方的举动潜移默化地影响了,着实是有点荒谬可笑。

        青荇君派了车马一早就来学府接走了蔡涣,大概也是明白蔡涣不愿引人注目,便在天微亮时就向城外驶去。青州在荆州以北,这个时节青州城的气温显然要比蔡涣印象中的暮秋低上一些,再加上带着咸味的海风吹来,让他下车的时候不由得感谢青荇君做的这件礼服、真是恰到好处的厚实。

        下车的地方在半山腰,他远远看见一个人影在山上,他朝着那个人走到山上,毕恭毕敬地做全了礼数:“蔡涣见过青荇君。”

        青荇君显然早就发现了他,蔡涣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也正面对着蔡涣。

        “把子安一早叫来吹风,没觉着凉吧。”

        蔡涣被对方双手扶了起来,他抬起头,第一次在眼前看见整片整片流动的蓝充斥着他的视野——大海的蓝和天空的蓝是不一样的,天空的蓝看上去遥远而静谧,像是悄悄地看着这片大地;大海则竭尽所能,提醒着人们它的存在,虽然在山上,但海浪拍击的声音、海风腥咸的气息都提醒着他,这是不一样的大海。

        “是吗?子安觉得他们不一样?”

        听到青荇君发问,蔡涣才意识到方才自己把所思所想都脱之于口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思索片刻接着往下说:

        “天空浩荡,能容纳日月星辰,有君子之风;大海澎湃,却有侵犯农田之害,想来这是青州祭海的缘故吧。”

        这句话不长,但蔡涣边想边说,让语速放慢了下来,他的目光从海面上终于移开,看向了青荇君,这才发觉对方今日穿了件暗黄色的袍子,手持绸面折扇,腰间配一长剑,竹骨扇柄上雕了花又以金线勾勒,而金色的剑穗上缀了一块色泽方润的美玉——这副打扮正符合深秋的五行属金。

        “子安果然聪慧,难怪祭酒也对你美言颇多,”青荇君听了蔡涣的话笑着拍了拍手,算是认可了他的猜测,但随即语气一转,但脸上依旧带着笑,“此刻天空虽晴,但天公亦不乏连年大旱、或是水灾泛滥之年;大海虽有侵犯农田之害,但亦是容纳百川、永不成冰,更也有风平浪静、以柔风送旅者出海之时——

        由此看来,此二者皆不能算君子之流。”

        九州之上,哪里还能找得到君子呢。蔡涣明白青荇君话中有话,不知道是说给他还是自己听的,但蔡涣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如何去接,于是最好的法子就是站在一旁一同沉默着,直到对方主动打破这场僵局。

        “也罢,”青荇君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合上了手中的折扇,岔开了话题,“过些日子要入冬了,青州不比荆州,雪也要厚上许多,子安若是没有合适的御寒衣物,到我府上来拿几套便是。”

        来秋收之祭观礼的人不少,除了朝中必要出席的朝臣以外,还有一些早已不问政事的老臣、或是宗室亲戚也悉数到场,蔡涣在人群里还看到不少熟悉的身影——祭酒和几位夫子显然一齐受邀前来,而在祭酒身后,蔡涣瞧见了卫忻。他略略有些惊讶,倒不是因为卫忻的出现,只是卫忻依旧穿着夏日的时候的那套白衣,让冷风灌进领口打了个哆嗦的蔡涣看着都觉得冷。

        此外似乎还有一些人,看衣着并不是青州的朝臣,却站在有些靠前的位置。青荇君已经收起了先前有些奇怪的神色,顺着蔡涣的目光看出了他的疑惑,开口解释说那些人有的是各州派驻在青州的使臣、还有一些是他州质子。

        蔡涣点点头,又抬眼去观察那些人,确实通过衣冠能辨认出他们来自不同的州,再根据冠的样式便能区分是臣还是质子,若是再观察细致些,就能通过随从的数量、衣着的新旧程度,推得列州与青州间关系如何。

        只不过当时的蔡涣还只是一个离开家乡没多久、浅识九州的学府弟子,比不上日后能一眼看穿不少人身份的雍州客卿。他眼下听了青荇君的话只能点点头,连那些人是哪一州的都只能连蒙带猜个大概。

        青荇君见此也没直接揭穿,反而佯作不经意地在祭典过后,带着蔡涣向诸位朝臣和那些他州使臣、质子一一打过了招呼后,才上了马车准备回程。和来时不同的是,回程青荇君把蔡涣请上和他同乘,蔡涣倒也没觉得什么不妥,只是——

        他上车前又远远眺望了一眼那片蓝色的海,他想,他大概还有时间能再来看上很多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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