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难以言明
周寻雁让夏荷和冬梅给自己重新更衣，简略绾了一个发髻，插上一支木簪固定，她撩开内室的珍珠帘子走了出去。
绿竹:“殿下说男女有别，所以没进来。”
周寻雁轻点头，用手抚平衣袖的褶皱，望向殿外。
殿院门檐上挂着两盏灯笼，映得亓官昭的身形更加峻立，影子拉长，像是画上勾勒而出的墨松。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亓官昭转过身，和她视线遥遥相对。
周寻雁总觉得心头不安，步子都不由得放缓下来，一小步一小步挪到门口。
亓官昭见她小心翼翼的姿态，又想起那年她在除夕宴上的冷眼，顿时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
他的视线掠过周寻雁到她身后的几个丫鬟太监身上，冷声吩咐:“你们几个往后走几步，离远一些！”
周寻雁:……
她大概知道了太子为何来找自己。
亓官昭低头看垂头不语的她，嘲弄一笑，问:“你可知本宫今夜为何来找你？”
周寻雁一阵心虚，低声说:“知道，寻雁欺骗了殿下……
“请殿下责罚。”
亓官昭没想到她会直接承认，也没给自己辩解，愣了一会儿，心里的怒意反而更盛。
他沉着声气道:“你可知道你那一计并非万无一失，若是被太后看到你的佛珠串在本宫手上，你觉得太后会放过你？”
周寻雁怎么不知道？可当时她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想出更好的办法，她也怕错过经过的亓官昭。
亓官昭有公孙皇后、有公孙家护着，还是当今的太子殿下，太后不能拿他怎么样，如果能赶上，一定能将人救下。
但周寻雁还是没有言语，静静听着。
她越安静，亓官昭就觉得越生气，可偏偏他打不得也骂不得。
“本宫还以为周家女郎不是心机深重之人，看来与我等深宫之辈比较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一句带着浓重的嘲弄意味，一语说出亓官昭自己都为之一愣。
心机深重……
周寻雁一怔，身子僵硬在原处，眼眸睁大地盯着自己的鞋尖。
亓官昭也察觉到此话不好，张张嘴想解释却又不知怎么弥补。
“本宫先回去了，你也回去歇息吧。”匆匆丢下这话，亓官昭便转身离开。
“女郎，你怎么了？太子殿下……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吗？”冬梅上前搀扶她，轻声问道。
周寻雁摇了摇头，低垂着头回殿。
心机深重吗？这好像不是一个多好的词。
可她……可她原本不是这样的。
亓官昭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脱口而出那句话，他心里一阵后悔，但又暗自觉得周寻雁的确如此。
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有些难过。
像是儿时看到喜爱的花凋谢一般难过。
随从太监见他消沉，轻唤到:“太子殿下……可是要直接回东宫？”
“嗯，”他回过神，闷声回了一句，又想到什么，沉声道:“今日就当本宫没见过周家女郎，包括白天在长乐宫附近，也未见过她，你们可知晓了？”
太监们面面相觑，应:“是，殿下。”
“有刺客！有刺客！”
三更时华林园突传响动，几个巡逻的侍卫看到墙上飞快跑动一个人影，立刻拔剑追上。
那人影见被发现，又跳下墙，不再企图进宫。
李卫尉闻声赶到时几个侍卫却追寻无果，他皱眉道:“可看到那贼子面貌？”
几个侍卫面面相觑，一人迟疑道:“未见其面貌，不过看身形……像是尚在少童之年……”
李卫尉听罢骂道:“你这眼力怕是不用当卫军侍了，写少童能躲过宫外禁卫军的警备，早去当兵杀敌了，还来宫里偷鸡摸狗？”
那名侍卫:……
李卫尉吩咐道:“还愣着做什么，出宫搜查啊！”
成功逃脱的江少童觉得鼻子一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回到破院时孔承刀正坐在院中石凳等他，见他回来得早，挖苦道:“为师就说你现下还没有能力混进宫，你偏不信。”
江衡并未气馁，回道:“再过两年，安都便能躲过侍卫眼线进宫。”
孔承刀并不信他，皇宫戒备森严，今日他怕是连门都摸不到。
但作为师父，他还是要安慰一下自己的徒儿:“能活着回来已经不错了，继续勤加练武。”
江衡解下缠在腰上的“阿雁”，又跟孔承刀闲聊几句，转身回了房。
房中年长于他的少年被他吵醒，迷糊地问了一句:“师弟？”
江衡:“一刀师兄。”
一刀半坐起身:“大晚上的从哪回来的？”
江衡:“在外练习轻功。”
一刀欣慰地笑了笑，他十分喜欢这个刻苦的师弟，“你倒是个用功的，有不懂之处可以问我。”
“是，师兄继续睡吧。”
庶日，绿竹捧着底纹双鱼金制盥洗盆给周寻雁洗漱。
绿竹:“听说昨日华林园处的宫墙有贼人想翻墙进宫，禁卫军都未抓到人。”
周寻雁放在盆中搓洗脸颊的手一停。
这是真的来找她了吗？
夜里皇后身边的宫女接她过去食膳，见她一脸愁容，只觉得是在太后身边受了罪，一阵内疚。
“放心，陛下下旨说太后又染恶疾不宜出门，你不用再去陪伴身侧。”
换句话说明帝是把太后监禁起来了。
最近宫中流言蜚语颇多，明帝想必也在苦恼该如何清除。
周寻雁微点头，轻声回复:“是，寻雁知道了。”
她没想过所救之人会是华夫人，救人一命是好事，但其实她也有私心，她……她想借此从太后身边脱身。
太子殿下说得对，她是心机深重之人。
亓官昭走到朝凤殿，在殿外看到眼熟的两个别宫宫女，问一边的朝凤殿宫女:“周家女郎可在里面？”
宫女:“周家女郎在殿内陪皇后娘娘食膳，奴婢现在就进去通传殿下来……”
亓官昭连忙制止:“不用，本宫想起还有些课业没有完成，就先回去了。”他几乎是惊慌逃走。
回到东宫，他鬼使神差地游移到内室，打开一个木匣子，从中取出重新串联好的佛珠。
他总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或者说他从未拥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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