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他的试探
早晨阳光丝丝缕缕洒在院里,冬梅轻开錡窗,又到床榻边上唤周寻雁起身。
昨夜里几人玩闹到深夜才睡,现下女郎便又起不来了。
周寻雁被唤得直皱眉,哼哼唧唧地从被里出来,她盖的还是那张锦鲤戏水纹红锻裯,因自己格外眷恋用得久的被褥,一直没让人换。
春桃、夏荷、秋菊端着洗漱用具一并进屋,夏荷:“女郎,先洗漱吧。”
周寻雁侧过身子,口中含糊道:“鸡初鸣,咸盥洗。可我们现在鸡都未打鸣,就要洗漱了,唉。”1
四个丫鬟面面相觑,东院离后院远着呢,怎么能听到鸡鸣?女郎又在说一些不着调的话。
周寻雁接过一盛有细盐的陶罐,用指腹粘取少许,开始擦牙,反复粘擦几遍,再含着一口盐水在喉头咕噜噜滚几下吐出。
揩齿后周寻雁张开嘴,上下牙关闭合,夏荷拿起一根剔牙签帮她剔牙。
“女郎还困的话,就让我们几个帮忙净面吧?”冬梅见她还眯着眼,问道。
周寻雁摆了摆手,打了个哈欠说:“你们也困,我不麻烦你们。”
她伸手从金边白玉盒里挖出一些澡豆,揉碎在手上,脸埋在手掌揉搓,然后再用清水洗净,用面巾擦干脸。
冬梅镀金刻花玛瑙盒出挖出一些红玉膏,点涂在周寻雁面上,再仔细推抹开。周寻雁又拍了拍面颊,让其吸收才算结束。
接下来就是四个丫头给她更衣梳妆,周寻雁指了指床头的绯色罗裙,“华夫人喜欢我说活泼些的颜色,就拿我昨夜选出的那套穿吧?”
换好罗裙,又梳了个好看的发式,周寻雁忙招呼着夏荷冬梅拿上行李赶去食早膳。
走出院门往后拐,木制长廊的转弯处,一处小竹林后站立着一个人影。
江衡听到熟悉的十步一停的走动声忙拍了拍冻僵的面部,又搽了搽苍白的嘴唇,才敢转过身。
在来人怔愣间,他已经快速迈步走到周寻雁跟前。
冬梅和夏荷十分识趣,忙不迭地往回退了几步,给两人留有交谈的空间。
周寻雁探头探脑观望几下周围是否有人,确认没人了才敢出声问他:“大早晨的你怎的在这儿?习武不辛苦呀,还那么早起。”语气里带着微微责怪之意。
江衡倒不会因她这几句关切的责怪难受,他此时更想确认一件事。
他垂下头思量片刻,周寻雁却以为他是听了自己的话难过了,心一下子啪啦软下来,小声哄他:“也不是怪你,只是希望你有空也能好好休息。”
江衡不自觉弯身,又抬起头,两个人视线平视后,他说:“安都想来送送女郎,所以才在这等着。”
他目光灼灼,声音也哑得不像话。
周寻雁面色一红,退后一步,娇嗔道:“别突然弯身看我……”
半晌,江衡缓缓站立起身,见身后两个丫鬟要上前催,他轻声说道:“若是女郎这一月不回,安都去女郎院里扫落花落叶吧。”
周寻雁疑惑地看他,微皱鼻子说:“现下院里哪里还有什么落花扫,你怎么那么喜欢扫落花啊?”
江衡闻言身子一怔。
她又伸出手,覆盖上江衡的额头,冰冰凉凉一片,不由得一下子着急起来,气冲冲问:“怎么那么凉?你在这儿呆了多久?”
江衡握住她的手放了下来,整个手指指尖却在不自觉地发颤,他弱声回:“女郎,我没事,就是站在竹林下沾了露水,就有些凉了。”
周寻雁圆圆的杏眼瞪大了看他,撅起嘴发出一声娇蛮的“哼”,然后开始说道他:“你怎的那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还穿那么薄,真当自己的身体是铁打的?铁打的还会生锈了,更何况你就一血肉之躯……”
她说了一通,有些口干舌燥,舔了舔嘴唇,看着垂头委屈的俊朗少童,又一时生不出气焰。
看看这高鼻薄唇,这宽肩窄……咳咳。
“我要走啦,你一会儿回去喝碗姜汤,暖暖身子,我过些时日就回来……”她越说越低,小眼神乱飘。
江衡抬头,一双眼隐隐泛红,“女郎路上平安。”
她回以微笑,梨涡半露,一双杏眸亮晶晶的:“会的,你也好好照顾自己。”
待人离开,江衡扶着长廊边上的墙,慢慢走了几步,挨着墙瘫软坐在地上。
“你怎么那么喜欢扫落花啊?”
可这一世他没到雁归院清扫过落花……
他垂头时内心像奔跑过无数头巨兽,每一只都在嘶吼,他想将女郎一把抱在怀里,揉进自己身体,叫她再也不能和自己分开。
但失而复得,却是不可言说的喜悦。
如果女郎知道他也是重生的,会怎么想他呢?会不会因为愧疚远离他?不,女郎可能就是因为愧疚,才会对他好……
在受宝剑那一日前,江衡关于前世的那些记忆像被封锁住,自他记事起就觉得自己忘却了什么重要之事。
在见到周寻雁的第一面,他龌蹉地觉得对这位女郎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想靠近她,讨好她,像是……一种本能。
等到意识到自己重生后,江衡也不明白为何记忆回来得如此晚,若是自他出生起便拥有前世记忆,他一定……能早早赶到女郎身边,不错过她成长的任何一个时间段。
脚步声愈近,江衡止住思虑,扶着墙壁站立起身,往后走了几步,从小竹林后的小道离开庭院。
走到花园,他又停下步子,看向那日被当马骑辱所在的空地。
不一会儿,他双手紧握成拳,青筋爆起。那么屈辱的画面在这一世还是被女郎看到了,周谦真的该死,该死……
可周谦是女郎的血亲,他不能动……说到底,江衡还是嫉妒了,他在嫉妒一个改了性子就能赢得女郎心软的孩童。
江衡没回在周府的屋子,而是从后院翻墙而出回了旧巷。
师兄孔一刀见他回来,忙停下讲授,过来把手搭在他的肩头,触了一手冰凉的露水,“怎么那么多露水?你往哪站了一夜呢?”
一身黑衣看不出沾了水,可这衣服湿了大半,不是站了一夜不可能那么潮湿。
江衡摇头未回他这一语,另起一个话头说:“听闻郎主要召集一批人去打探消息,把我也带上吧。”
孔一刀瞠目惊讶道:“这次出任务的都是府里一十有四以上的死士,你个小毛头孩子去什么!”
江衡取出衣兜里的黑色头巾,这是他昨夜用来围住发顶的,也已湿透了。他拧了一把,拧干了用来擦脸,一边回道:“不带我去的话,我也会偷偷跟着去。”
孔一刀眼皮子一跳,随口敷衍了一句:“我得问问师傅才行。”
又道:“你赶紧去吃饭,还给你留了馒头。”
“……”
回到宫里周寻雁带人先去了芳华殿,可芳华殿大门却是紧闭的。
适时一小太监从式乾殿而出,冬梅赶忙过去问话。
小太监:“华夫人觉得那些娘娘总来……式乾殿,就让陛下给她搬去其他地方住,还点名了要去和周家女郎住,陛下没法子就让华夫人在曲台殿旁的思玟殿住下了。”
周寻雁笑回:“多谢相告。”
一行人又去了思玟殿,只见门口围着六个高大魁梧的禁军侍卫,周寻雁上前询问,其中一人给她开了门。
刚踏步走进,伺候华夫人的小宫女就欢喜地迎了上来:“女郎你可算回来了,夫人这两日一直念叨着你。”
周寻雁问:“夫人身体可还康健?”
小宫女颇有些无奈道:“身体康健的,就是缠着我们几个让听故事,奴婢们都不认字,也读不了故事给夫人听,她这两日就同我们发起脾气了。”
周寻雁闻言忍俊不禁地一笑:“你们辛苦了。”
一宫女先跑进室里通知:“夫人,夫人,您瞧瞧谁回来了?”
华夫人放下用来画画的纸张,眼珠子亮起,欢快地问:“寻雁回了?”
她跑了几步出去,又停下回去拿起画纸,嘴里喊着:“寻雁寻雁”,跑到周寻雁面前。
华夫人献宝一样的举起手中画得潦草不知何物的画纸,说:“看看我画的如何?”
周寻雁接过,认真端详了起来,在一堆凌乱的线条中看到一朵花的形状,又觉着这些线条模糊勾勒出一个人影。她问:“夫人画了寻雁吗?”
华夫人伸手把画往周寻雁怀里推:“送你送你。”
周寻雁一下子笑开了:“谢谢夫人。”说罢又掏出丝帕给她仔细擦手上的墨水。
跟华夫人玩闹一会儿,又教了几个字,也到了周寻雁离开的时候。
她走时华夫人一把扯住她的衣袖,指着书本上的几个不相符的字喊道:“孙孙,孙女,孙孙,孙女……”
周寻雁一愣,慌忙说:“夫人不可以叫寻雁孙女,不可以,要是被其他人听到了,寻雁就不能来陪夫人玩耍了。”
华夫人听不大明白她这一段长长的话,又指了指自己,说:“阿婆,阿婆。”
周寻雁连忙喊了小宫女过来问话,“我并未教夫人说过这些话,为何夫人一直重复?”
小宫女想了想,说:“昨日陛下带几个皇子公主来探望夫人,陛下教过夫人怎么唤几个皇子公主,想来也是从那学的。”
她又说:“可那些皇子公主同夫人不亲近,夫人不愿意唤他们,女郎,夫人这是把您放心里头呢。”
周寻雁叹了一口气,可心还是提到嗓子眼。
她转头同夫人认真道:“夫人,不能叫寻雁孙女,可知道了?”
华夫人似懂非懂地点头应下:“不叫不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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