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冤家路窄
杨灵回l县,把妹妹也带来了,让她来散散心。这时已通火车,到站时天刚亮。本可以不进城而直接下乡去,但觉得还是应该去跟艾雪打个照面,就坐公交车进城,在街边吃早餐后,在熟悉的东昇旅馆安顿好媛媛,他就去公安局找艾雪。
艾雪看见他第一眼,由于情绪激动,尽管极力克制压抑着,眼里还是布满一层泪光。她整个面部还是不动声色,甚至故意显得冷漠。杨灵又如何看不出来呢,感到有些愧对于她。两个交谈几句之后,艾雪问他要不要去家里坐坐,杨灵就去了。
这天是星期,舅舅舅妈都在家里。张彦华见到杨灵很高兴,杨灵叫他张主任,他道:“你别这样叫,就叫张叔叔,不然就跟着雪儿,叫我舅舅也行。”艾雪舅妈坐在边上削水果,她一方面对今日之事觉得高兴,但同时对艾雪过去的恋爱作风也很不满意,担心杨灵会成为她的下一个捉弄对象,听了丈夫如此亲热的言谈,把嘴角轻轻一撇。
艾雪心里一动,也不多想便笑道:“舅舅,既然这样说,——你光有个女儿,你干脆再认个儿子嘛!”
张彦华夫妇抱养妹妹的女儿,艾雪改不来口,一直还是叫舅舅舅妈,这还是第一次自称女儿,把个张彦华惊一下之后又笑得合不拢口,一边的舅妈也是同样表情。张彦华笑道:“好,但是第一要人家愿意呀,第二还要你今后不后悔!”
舅舅这话,使艾雪听了又惊又喜。但这话意思又有几分含糊,艾雪飞速扫了舅妈一眼,又扫杨灵一眼,见他们的表情自然,好象一点没听出舅舅这话的特殊含义,这使她激动的心情搀入了几分失望。莫非我一厢情愿理解错了?不嘛,这话明明是那种意思嘛,你们何必稳起!舅妈装我才不在乎,你肯定听出了舅舅的意思,你何必装嘛!她脸上红晕还未铺开就散了,就一直用含情脉脉的目光望着他。
这时舅妈在卧室叫她。她进去,舅妈手里拿个丝绒小盒子,对她道:“雪儿,你年纪不轻了,你带个人到家里来,还是第一次,你心头咋想的?”艾雪不说话,把她手上的小盒子瞅着。舅妈又道:“我不怕你生气,听你刚才对你舅舅撒娇那些话,我觉得是你有那个意思,不晓得他怎样。这盒儿里装的戒指,是他的吧?说帮人家卖,在柜子里放了两年了。给你,你捡着也好,还他也好,随你的便!”
艾雪感到舅妈说到自己心里去了。她过去耍的男朋友,舅妈态度都不冷不热,这次她每次感到了舅妈的热,她接过舅妈手上的戒指盒,伏在舅妈肩头上,差点哭了起来,要出去才强忍住了。
艾雪第二天开车将杨灵兄妹送到清庙街上。然后杨灵在街上找了匹马,媛媛骑马来到渡口。双旋正在对岸河滩放马呢,高兴地互相挥手。杨灵付钱给牵马的农民,背妹妹上了渡船。
但船没有动,因为街口方向又冒出几个黑点儿。过了一会,黑点变成了两男一女。前边那人走路的姿式很特殊,埋着头,目光只在脚前三尺以内,肩头耸起,上身左右摇摆,是大鼻子!在黑点儿稍稍放大之后,杨灵和双旋就认出来了。大鼻子在大街上也是这么个旁若无人的走法。河滩既空旷,遍布大大小小的鹅卵石,他更像醉汉似的踉踉跄跄,东偏西晃。一位穿水红色衣裳的知妹跟随其后,跑腿打杂的跟班,名叫小豹,拖在后面有十几步远。
双旋吓一跳,这真是冤家路窄呀!他再看船上,杨灵变了:左半边脸包着毛巾,害牙痛似的,手捂在上面,脸侧过去望着河水。
大鼻子一纵上了船,也不伸手去牵后面的女人——这女人并非阿路,盖换了夫人也。水红衣裳尖起脚儿踩过当跳板的鹅卵石,由小豹扶着踩上船舷,并双脚跳了下去。水红衣裳虽不算漂亮,也有可人处:金鱼眼,短下巴,肤色鲜嫩,脸颊肉嘟嘟的,胸部鼓鼓的,腰肢也细。
这船赶场时要乘二、三十人,够宽绰的,大鼻子上船后偏去挨杨媛坐下。他在瞟小姑娘的同时也盯了杨灵一眼,没盯出个名堂来。他翘起二郎腿,颠着脚尖,咿咿呀呀地哼京剧,一对眼珠子斜吊着,在杨媛的脸上滚来滚去。水红衣裳冷不防在他腿上拧了一把,一口唾沫啐向河里。
大鼻子故意叫声“哎哟!”转脸骂道:“你妈!醋坛子又打翻了!恨不得世界上就生你一个女人,你就安逸了!”水红衣裳回敬道:“呸,放你娘的骚屁!你那双勾勾眼睛车过来点,莫把人家吃进去了。”大鼻子反而高兴,几粒麻子在扁平脸上泛着白光:“哈哈,老子眼睛朝哪方看你都要管,老子屙尿朝哪方屙你管不管?”
杨媛头别向哥哥这边,耳根红一阵白一阵的。杨灵露出半张脸觑着这场闹剧,神态十分冷漠。
船至河心,船像摇篮似的颠簸着。这里渡船没有正规座位,人坐在船舷或船仓的横隔上,人多的话就站或蹲着。水红衣裳因浪大怕坐船舷,又嫌横隔硌屁股,遂蹲下来,屁股落在皮鞋后跟上。大鼻子一双火眼仍在小姑娘雪白的后颈爬搔着。蹲着的女人忽然吃吃笑了,叫道:“嘻嘻,她颈子上有蜜,把你的眼睛粘死了哇?你看她的底下,看脚嘛!”
杨媛触电似的痉挛起来,杨灵赶快将妹妹搂着。大鼻子的目光早滑向小姑娘的裙子下沿,叹息一声道:“唉,可惜了!”听差便笑了起来,抹鼻涕揉肚皮,做出许多怪像,叫道:“嗨哟!原来是个……”水红衣裳一发乐不可支,咯咯地笑得肉颤。
杨媛脸色惨白,趴在哥哥肩上哭了。杨灵故意傻坐着,面无表情,但他亮悠悠的目光逐渐变暗澹了,心里掠过哪本书上的一句话:“嘻笑的人有祸了,因为他将哀哭。”
大鼻子凝视他那张弄得半阴半阳的脸,终于狞笑一声,说道:“哈,你小子,熟人嘛,何必拿块尿片片把屁股包起来?把尿片扯掉!”小豹抢上前去一把扯开毛巾,惊叫:“呀,是他,杨灵!”大鼻子一阵狂笑,道:“杨灵,你杀人判的二十年刑,眼睛一眨就出来了?”小豹叫道:“肯定是越狱!快招,是不是越狱犯!”
杨灵斜小豹一眼,对大鼻子扯起嘴角笑了笑:“是放的,没越狱。”
船头猛地一撞,靠岸了。小豹站起撸着袖子喊:“抓起来!抓起来!”大鼻子却用阴沉的腔调说:“杨灵,你如果是越狱,佩服你有本事!要真是放了的,脑壳暂时寄在颈项上,我改日来取。”见小豹掏钱给船老板,就道:“都给了,五个人。”双旋在岸上忙打招呼。大鼻子说:“双旋,多日不见,你娃娃的嘴巴会说些了!”双旋嘿嘿地笑。
水红衣裳就脱下皮鞋来掏沙子,穿花袜的脚儿在大鼻子的脚背上踩着,撒娇说脚疼死了哟。她磨蹭着的意思,是要等着看瘸姑娘下船的窘相,再发泄一下妒意,产生心理上的快感。大鼻子催促她,她一边扭着腰一边用白胖胖的小拳头去捶打大鼻子。跟班见状感到不便恭候,上岸和双旋说两句,就先走了。走了没几步,小豹就嚷:“我的刀子呢?我那把缠了金线的藏刀,我别在身上的嘛!”倒回来在船上找,船板都翻起来看了,没有,就盯着杨灵。杨灵站起来拍拍身上。小豹就指着杨媛道:“在你身上,起来!”大鼻子骂道:“放你娘的屁!滚!”双旋在岸上说:“你可能掉在河头了。”小豹便悻悻地跳下船。
杨灵稳坐着与岸上双旋说话,偏不肯先下船。大鼻子被女人磨缠得不耐烦,抽身走掉,水红衣裳只好跟着慢吞吞上了岸。杨灵也背起妹妹尾随而下。他上岸后对媛媛说这是双旋哥,他先带你走。双旋把媛媛脚看着,张了张嘴没说话。杨灵说:“马!”“哦!”双旋叫一声,赶快牵匹马过来,他并利索地将媛媛扶上马去。杨灵又把行李递上去给她抱着。双旋问:“你,咋不一起走?”杨灵朝走了几十米远的水红衣裳努努嘴:“你看——”
双旋叫了声“哎”,赶快闭嘴。那女人臀部的蓝哔叽裤子,左右各被划开一条口子,露出了花内裤。一边割得更狠些,暖和的阳光晒着白嫩的后腿肉。幸好无风,不然早察觉了。
双旋的惊叫,尽管短促,仍惹得水红衣裳驻足回眸,露出猜疑的神色。杨灵脸上似笑非笑,朝她点了点头。那女人被弄懵了,对于是否需要以嫣然一笑来回报,感到犹豫不决。因见杨灵垂下眼皮,她才把嘴一撇,转身走了。意识到背后有男人的两双眼睛呢,腰肢和屁股的扭动显得更妩媚和有韵律。
大鼻子在前边晃着肩头走着,对身后的事一点不知道。
双旋紧张地说:“你、找死呀!”杨灵推他道:“看,前面两个停下了,狗腿子照规矩要走后面,就要看见她的白了,你快点牵马走!”
双旋惊讶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喉咙里咕哝着,就牵着马走了。
大鼻子看见女人上的两道口子,不由大吃一惊。瞅着水红衣裳气恼的样儿,又忍不住哈哈大笑。水红衣裳骂他他更笑得收不住,逗得跟班也忍俊不禁。直到水红衣裳扑上去抓他的脸,他这才撇下姘妇和跟班,大步走回渡口。
杨灵背对河水而立,一手垂着,一手捏着弹弓的□□,弹弓叉在下面甩动。杨灵倒也不是亡命之徒,他水性很好,而且还晓得大鼻子是旱鸭子。大鼻子立定后并不说话,将杨灵上下打量了一番,脚尖发痒,正要上前猛踹一脚,杨灵喝声:“站着!我这是钢珠!”大鼻子将腿收回,冷笑道:“你狗的为啥偷偷摸摸划女人的屁股?你现在缴了械,跪下叩个响头,就饶了你。”杨灵道:“你看!”将弹弓向一块鹅卵石射去,当一声响,碎屑飞起。
“好家伙!”大鼻子叫了一声,一动不动地看着杨灵安好了下一颗钢珠。而江湖盛传大鼻子有躲子弹的功夫,杨灵也不晓得。
大鼻子道:“且慢,我是把你当女人小子看待,你除了会个弹弓之外,号称百步穿杨,手无缚鸡之力。我让你先穿我一杨,哈哈,我再出手。可能不会打死你,就打断一根手杆脚杆而已。”
只见双旋奔了过来。大鼻子道将刚才的意思对双旋又说了一遍,道:“双旋,你来当裁判,喊个开始。”
双旋却是带媛媛走一段路后不放心,将媛媛安顿下来后又跑回来的。此时叫道:“豹哥,你晓不晓得,他哥哥是哪个?”
大鼻子笑问:“哪个?”
“白驹!豹哥,你看白驹面上……”
“哈哈,双旋,亏你想得出,把白驹搬出来!他姓他的杨,白驹姓白,你干脆把杨戬搬出来!”
“我、我骗你,我当你的儿!不信、你问他各人……”
大鼻子目光转向杨灵。杨灵神色意外变温柔起来,轻轻点了点头:“弟弟,不是哥哥。他跟妈姓。”
小豹屁颠颠跑来助阵,对没有打起来觉得不甘心。趁杨灵不注意时,一脚将他的背包踢下河去。背包中有李医生托带的信和包裹,杨灵发现时已随波而去了。担心媛媛不知在哪里望他,没有下河去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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