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沈家明
凌晨1点。
静安区某高级公寓的几处通明灯火，顺随着浩瀚星星的簇拥，融入了上海永不夜的繁华。
眼下敷着眼膜的郭崇神色几近抑郁。
他面前的电脑开着word，页面一侧的文档导览框里，一连七篇最近修改都是《第一章：天资委少年》。
对《王杀》的开篇他总是不甚满意，于是一改再改。除此之外，还有一百多k的稿子待审。
啧！揉揉酸涩的眼眶和昏沉的头，郭崇倾身端过一旁冷透的咖啡大口吞咽完，然后通红双眼继续熬。
一夜忙到凌晨四点，又一觉睡到下午五点，起来洗漱时，郭崇一个劲儿涂修复液，边幽怨瞅着镜子里的自己。
熬夜后的脸色难看得要死，又肿又憔悴，感觉马桶边的那个马桶塞都看着比他昂扬有朝气。
这么多年来，深夜里还忙工作是常态，通常眯2个小时回回神第二天又能生气勃勃的，最忙的时候几乎是拿营养冲剂和咖啡过活。
如今的自己，比21岁刚创立工作室的毛头小子更强大……也有着更悲哀的迷惘。
不当自己是回事儿拼搏了这么多年，最后忙活出了什么？
烦，喝酒去！
天青时，一辆漆黑的凯迪拉克迅捷穿行于车水马龙间，半响后，郭崇戴着个遮了大半张脸的口罩、熟门熟路来到某层某户。
开门的第一瞬间郭崇便眉头微皱，进门时那盆芦荟差点戳进他胳膊，再有就是玄关处散乱的外套、鞋和裤头。
从皱巴巴衣服的空隙里换鞋的郭崇心里澄明，就是犹疑:这是完成时还是进行时？
细听，屋内除一道呼吸声外，别无旁的动静，看来是完成态。
浮散着糜/腥气的客厅沙发躺了个红发男人，这倒春寒的气候里，他开足暖气赤/条条睡着了。
郭崇想拿过沙发背的浴袍给对方盖盖，手心所过之处，是一种麻腻腻的感觉，他一时无语。
这家伙是个什么生物？非要将生活环境搞得这么艰险吗？
他随手甩过浴袍，然后转身在客厅的冰箱里翻了听可乐，不大的冰箱关门声惊醒了浅眠之人。
一个奶油小生从兜头的浴袍里懒散撑坐起身、幽怨道：“郭崇！caesar！龙龙！你，你真的是……”
“sorry，我哪知道你晚饭没吃就开始输出。”
沈家明，演员，郭崇前男友。闻言黏黏糊糊笑，“哎呀，人家可不止性/致好，还柔软舒适呢，可惜你都不知道。”
郭崇面不改色道：“去洗澡，味儿太冲。”
“有洁癖的男人~”
沈家明松松垮垮裹着浴袍出来时，阳台的移门大开，猛然灌进来的寒风吹得他倒吸了口冷气，他看着沙发那儿风中翩翩的金黄头发，散漫捋动湿漉漉的刘海。
那人大概又盘着腿，边喝可乐边翻杂志吧。
谁能想象，平日里雷厉风行的霸总郭崇，私底下其实是一副大男孩做派呢，当然，更生动的郭崇他也曾见过。
想起过往那些霸道与温柔兼存的关怀，沈家明心微动。
“龙龙，久等了哦，人家洗好了~”
沈家明腻腻歪歪倚坐着沙发背，某一息他的身子懒洋洋一歪，企图躺进郭崇大腿间。
“……”
有所耳闻的郭崇已换了个姿态，对于沈家明的轻浮行为他也懒得理，只拿看动物园里杂耍猴子的目光瞟着他。
沈家明捞了空后遗憾一咋舌，从烟盒倒出支点燃，又死不正经道：
“破门直入，叫醒了人家养精/气的觉，还不让我讨点儿便宜，龙龙，你会不会太霸道了～”
“你以为你有的选。”郭崇晃晃手里的钥匙。
夹着烟的沈家明脸一苦，表示:“好吧，那我的龙龙为何事造访？”
“来赏你个脸，陪我出去浪一浪。”
沈家明吐个烟圈、满眼兴味瞅着郭崇，“受谁刺激了？”
“没谁刺激得到我。”
沈家明想想最近某人大婚的新闻，再一想那时郭崇和某人另有隐情的决裂、和他们仓促展开的恋爱，“真的？”
“真的。”
“……”
“你到底干不干，小爷我忙着呢！”
当郭崇不耐烦要离开时，沈家明嗖然取下嘴里的烟，下一瞬他就欺身压倒了郭崇。
“唔！”
郭崇眼皮跳了跳，呛人烟圈顷时散在口腔里，眨眼后，冰凉触感离开他的唇角。沈家明暧昧道:
“能赚郭崇半天的时间，我的荣幸。”
左右翻遍了干净的副驾驶周围后，沈家明将手里那本《大众心理学》投回中控台，无聊得陷进真皮座椅看身边的郭崇。
“你自己看看，这个方案可复制性高吗？核心活动也很无趣！你是不是要我贯之以屎你才能茁壮成长，那听好，这个营销策划案就像屎一样。”
郭崇一一罗列完对方汇报中不尽人意的point，高效率结束了通话，短短三分半钟，生动诠释了自己刻薄毒舌大恶魔的形象。
“这么忙，打个电话给我不就好了嘛。”沈家明歪咧身子将头靠着窗子、正掰手链玩。
急人，气闷。
前面的红色尾灯还是源远流长得像条河，郭崇手指不耐烦叩着方向盘，在龟爬过不少一梗一梗的路段后，他这会儿已经平心静气不少。
“这个时间你不是在打游戏就是在睡觉，打了有用吗。”
“那你就不怕我有工作或者不在家。”
“你助理昨晚才发了朋友圈，在云南赏花，你会在工作？”
对于郭崇这么了解自己的生活作息，沈家明颇为开心，“你朋友如流水，却总找机会来见我，喝酒只是借口吧。”
沈家明嘴唇贴近郭崇的耳朵，神情“专注”看着他。
“郭崇，你其实还是念着我吧。”
郭崇淡淡偏过头。他不会将对方演出来的风流浪荡误会成专注。可对方眉目间似乎又透着若有若无的什么，敏感的郭崇觉得最好还是有所解释。
也是，作为前任，分了手还不时一约，共同拥有一套房子的钥匙，偶尔还来个嘴对嘴，怎么看都挺暧昧不清的。
可郭崇心里断干净了。
他珍重每一段感情，哪怕是分手了的情人，毕竟都是男人，没那么多避讳，分了手还可以做朋友。郭崇会利落择清应该pass的情感成分。
重要的是，郭崇知道沈家明虽然滥情，但并非渣男，以往交往时确有真心相待。
不然，他也没那个闲工夫下海当鱼。
至于那个吻，郭崇更没放心上，在他看来，这种嘴对嘴就像是一钵在炖的佛跳墙，其中有鲍鱼有海参。
说白了，就是两片肉的摩擦而已。沈家明喜欢搞偷袭他会头疼，但也没有生气的必要。
所以沈家明误会郭崇余情未了就扯犊子了。
“今天星期二，我认识的人中，就你最闲。”郭崇淡淡道。
“龙龙，你直白的真让人伤心。”沈家明幽怨。
路上，沈家明坚持不懈聊骚，郭崇有一搭没一搭应着，偶尔受不了时就回以毒舌，于是两人间总是以沈家明低落的短句收尾，比如“龙龙，你……”、“伤心！”
本来要过绿灯沿昌平路直驶的，但途中看见的药店有魔力般吸引着郭崇目光，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下车进了药店。
沈家明看了眼导航上的终点，脑海里将附近酒吧过滤了一遍后、想也没想就在导航上重新键入：延安西路1123。然后长腿一迈、翻去驾驶座系好安全带坐定。
郭崇在静安区常去的酒吧就固定那么几家，它们十有七八是在亚洲最佳酒吧前50榜上，有worldclass调酒师主理的bar或pub，氛围清雅，角角落落流动的只有两个字——情调。
剩下的十之一二则是酒不见得好喝，但bartender一定态度怠慢、消费贵得咬人的几大标杆景观酒吧。再比如今天的这家就属于最后一种：甜点特别好吃的。
这三种完全不对沈家明的胃口，他喜欢调调还是“如果我是dj你会爱我吗”，但最主要的是，他觉得今天的郭崇真不适合“情调”。
于是，当郭崇从药店回来时，就见驾驶座的沈家明眨巴着眼睛，一脸“老爷，就座吧”的殷勤。
他眉头挑了挑，缓缓坐进副驾驶，没发觉什么异常后便从袋子拿出两盒药，各掰2颗丢进嘴里。
沈家明等郭崇喝完水、刚要问他怎么了，郭崇又各掰出2颗、不容分说扔进沈家明嘴里。
“奥美拉唑、维生素c，护胃的。”
沈家明倒真讶然了。
夜风吹得温柔，沿途各种食物的香气结成一张网，耳边沈家明哼着轻快的歌，郭崇心情一度静好。
直到导航提示“前方100米红绿灯右转，进入常德路”，郭崇猛觉出不对，他看了眼导航，顿时皱眉。
“沈。家。明。”
声量不高，咬字也不重，一字一顿中却透着股隐压。
搞笑，他个一字千金的霸道总裁能喜欢被人篡改决定吗？
但仿佛那霸道喝问问的是鬼，沈家明仍旧一副轻浮笑脸、道:
“龙龙，今晚你需要迷幻的氛围帮你大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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