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十四、镜花水月
镜中花水底月,迷津几度可勘破?眉山怒恨难消,欺人太甚意如何?
再续上回,西京王自东洛迎回新后成婚,举国欢庆大赦三日。
这天清晨,因为新王大婚也连着朝罢三天,凌飞亦赋闲在家。他刚坐下拿起一盏清茗,便有下人来报,圣上来访。
凌飞一听,端着的茶盏猛地一抖,茶盖就给一溜儿地颠地上了,落地开花富贵荣华是也。
凌飞:你说是谁来访?!
他正待仔细问个明白,不想来人已经急不可耐踏入里间。
“不必问了,是朕来访。”
只见当今圣上西京王周延琪一身便装,急匆匆迈入大门来。
凌飞:陛下这是……
他抬头细看只见周延琪眼眶内血丝满布,显是一宿没睡,一大早便来寻他。这可真是奇哉怪哉,圣上他昨日才行礼大婚,这第二天起早不继续和新娘子琴瑟合鸣,却反倒来我这儿?!
周延琪:去请廖晟恺过府,莫要声张。我们入内再谈。
延琪仔细吩咐道。
凌飞:啊,好!
他闻言急忙去办,然后拉着延琪直入书房。
将军府的书房内静谧无人,窗外一株垂杨稀稀落落了无生气的模样。延琪接过凌飞递来的香茗,在那窗前站了好一会儿。
凌飞:陛下可是在等廖大人,还是待我亲自去请罢——
他小心翼翼地询道。
周延琪:迎回的公主…并非是杜思圆……
延琪低声说道。
凌飞:甚么?!
凌飞闻说是大吃一惊!自他上回收走了杜思圆的金牌以及识破她乃是女儿身后,便已知晓延琪钟情于杜思圆。延琪不动声色地拿走了他献上的牌子,而后扭头就罚了自己七天禁闭,还历历在目有苦说不出啊!
凌飞:这怎么会呢?不是杜思圆还能是哪个?!
今上圣明放杜思圆回返东洛,又大费周章地遣使求婚,不就是因为钟情于她欲为其正名婚配吗?塞上之玉啊塞上之玉!你真是不知道好歹啊,下回碰见了嘛还赏你几箭尝尝哼!
周延琪:她是东洛颖王之女,只说是思圆伤重不可远行,方自愿代嫁。
他长叹答曰。
凌飞:这、这是王侯之女封为公主代嫁,东洛理应知晓,若是这般李代桃僵那便是有意为之……
凌飞不假思索道。
周延琪:正是,却不知是何人之意?
延琪猛一转身,幽幽地盯着他看。
凌飞听后心底大震,暗忖无论是何人之意,您都恨不能将他挫骨扬灰罢?
此时忽闻房门轻敲,料是那廖大人给请来了。凌飞向延琪抬手一揖,出门去迎。
待凌飞来至花厅,只见廖晟恺亦是一身便装立在当中,见他到了抬头便问。
廖晟恺:凌少部一早来请老夫过府所为何事?家中诸事繁杂还需某亲自料理……
凌飞:廖大人稍安勿躁,是圣上有请。
他走近一步,悄声说道。
廖晟恺:哦?陛下此刻在府中?
廖大人不由犯疑。
凌飞:正是,大人请随我来。
廖晟恺将信将疑跟随凌飞来至书房,跨入门内赫见今上正坐在案前安然品茗,便不由跪拜。
廖晟恺:臣廖晟恺见驾,我主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延琪:不必虚礼,起身说话。
他端着茶顺便招呼廖晟恺起来。
廖晟恺:谢陛下。
廖大人恭恭敬敬地站起身,摸不准延琪用意便默不作声。
周延琪:廖卿当日入东洛,是在何处得见杜思圆?
继续低头问道。
廖晟恺:回陛下,当时初见少将军是在元帅府中,由水天南引见的。
见延琪寻他来问话,廖大人不敢隐瞒,仔细因应道。
周延琪:那思圆可是有伤在身……不便行动?
延琪再问。
廖晟恺:这个……
他闻言暗疑心,不由得抬头去看凌飞。凌飞心道,看我也无济于事,老大人您自求多福罢!然后苦笑着摇头。
廖晟恺:这……初见之时少将军似乎…确、确是病痛缠身…卧病在床啊……
看不出门道,廖大人只好把心一横实话实说。
周延琪:卧病在床啊……
延琪放下茶碗,喃喃自语。凌飞上回见她似乎也是有伤在身,形容狼狈如遭大敌。你为何总是伤痛缠身,总是不愿…让我助你……
廖晟恺:可是微臣早就给元帅府献上许多名贵药材,加之验身之时亦无异状,当无大碍才是啊!
廖大人急忙辩解,是冷汗涔涔而出。
周延琪:哼,都不是同一人当然无有异状。
延琪不由讽道。
廖晟恺:这,这个……陛下是何意啊?
他这回可当真是吓得不轻,难不成自己迎回的是一个西贝货?
周延琪:罢了,东洛的“塞上之玉”威名赫赫又岂是易与之辈,你退下罢!
延琪不愿多说,撑到如今已是累极,兀自将人打发了事。
周延琪:凌飞去拿酒来,陪朕饮!
凌飞:陛下这……
他略一犹豫,就被延琪猛地一瞪吓得赶紧去张罗。
再说西京王周延琪,大婚之日那本是喜气洋洋,可怎料礼成当夜,揭露新后真容时甫惊觉斯人并非杜思圆!新嫁娘美则美矣,却不是那一个他心心念念钟情之人,自家大费周章处心积虑迎回的竟是一个西贝货!真真是一盆凉水当头而下,直浇得延琪寒彻了心。
西京王错愕之后自然恨极怒极,那是彻夜未眠翻来覆去思来又想。在亲手砸了五个玉瓶六件瓷盘七个山子再踢倒了八座玉漆屏之后,天微亮之际是一路火烧火燎直奔凌飞的将军府而去啊!
周延琪:……甚么东洛、甚么公主……啊,气死我了哼!
他捏着酒壶,两颊醉红,絮絮说道。
凌飞:啊,陛下饮酒伤身啊……
凌飞不敢去夺,只能在一旁苦劝。
周延琪:凌飞你说,当初好不容易…捉、捉住了,朕为何…又放走她?
他拉住凌飞,自顾自地倒酒。
凌飞:这……臣不敢揣摩圣意……
凌飞心想我哪儿知道啊?那缺心眼儿的给您灌了甚么迷魂汤啊?
周延琪:天…天下都是朕的,你、你……休想逃!躲得过初一,你…你避、避不了十…五……
延琪也不知是饮了多少,越发的醉意朦胧。他猛的一把揪住凌飞,大着舌头狠狠训道。
凌飞:是…是是是…不敢不敢哈哈……
凌飞是越听心越虚啊,这一天天的听了好多不得了的事情,等明日延琪酒醒了可不是得第一个收拾他?!
再观那少年天子彻夜未眠,一早又饮了这许多酒,此刻是玉面飞霞,醉眼迷离,昏昏沉沉醉倒在桌案上。凌飞见他醉倒后不敢怠慢,急忙招呼天子随从帮着扶到榻上,脱下檀靴和衣而眠且不表。
延琪醉酒入梦,梦中还是儿时往事,这回梦见的却是那混世小魔头偷闯上林苑逮鸟儿。
周延琪:圆丫头…等等我……
杜思圆:我看见那红尾的雀儿进这竹林了,你瞧见没?
周延琪:红尾的雀儿……是不是那只?
他伸手一指,在层层竹影之间。
杜思圆:哪儿啊?没见啊……
思圆仔细地左右一打量。
周延琪:就是那儿嘛!
延琪自顾往鸟儿藏身处走,还未至近前便惊起了它。
杜思圆:呀!看到了看到了!别跑!
思圆猛地跳起来,伸手去追。
周延琪:等等我!等…我……
思圆在他身旁一闪而过,延琪正欲伸手捉她衣衫,却只见衣袂滑过再不见其踪影。
“等我…啊……”
梦中有泪轻落腮边,只徒唤奈何。
永都城最近几日热闹非凡,城内的百姓们为了庆贺西京王大婚以及大赦天下,不少人都在自家门前挂上了红灯笼。南来北往的商贾路人亦是一派喜气洋洋。
太白楼内座无虚席,一早就坐满了人,伙计们忙进忙出是不亦乐乎啊!
“嘿嘿…小七哥哥……”
“打住,你闲得慌啊?”
“不是不是,有桌客人要结账……”
“那就该干嘛干嘛去,少来套近乎。”
账房先生抬头瞪了这跑堂伙计一眼,又低头算账。这位先生嘛,看着面熟不正是先前化名水七带头砸了太白楼的杜氏思圆嘛!这小伙计就是从前欺负思圆吃白食的那一位,如今见着思圆发达了,总想着找机会给解开误会。
杜思圆:顺子,你怎的还站这儿?仔细我找掌柜的扣你工钱。
顺子:……地字三号桌,结账多少钱?
杜思圆:…不用结,那桌坐的……都记掌柜的账上罢了……
思圆长叹一声,记起老掌柜吩咐,摆摆手真是眼不见为净啊!
顺子:那…小七哥您大人有大量,不会与我一般见识罢?
顺子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顺口接道。
杜思圆:你要再不走就难说了。
思圆斜眼瞥他。
顺子:哎!得嘞,马上走马上走嘿嘿!
他听得思圆应允,一高兴就屁颠屁颠地溜了。
待思圆稍得空闲,抬头看向那地字三号桌,只见一少年公子,明眸锆齿,唇红胜若涂朱。眉目修丽,青丝微曲头戴青玉冠,彷如画中人更似出尘仙。此时望见思圆看他,那是灿然一笑,而后举起酒杯遥遥相祝。
“好酒!”
思圆望他口中缓缓念出乃此二字,只气得“啪”一把捏断手上秃笔。
杜思圆:真是丑人多作怪,怪事天天有!
她恨恨地想,又是一个来吃白食的!还不能赶要好吃好喝地供着!直教她把银牙咬碎!
能让思圆咬牙切齿的不消说还是肖府的那位少东家嘛!其实肖千朔那是少年风流,思圆你不懂自然有人懂,没看见他周围的地字桌儿全是大姑娘小媳妇儿,一个个大眼瞪小眼地都在往千朔那桌瞅哦!
直到傍晚时分,人潮慢慢散去,思圆便忙里偷闲在门口处转转,看落日西坠,余晖晚霞。
“掌柜的……有吃的么?”
背后忽传来人声,既沉又哑。思圆闻听急忙转身,只见一人佝偻着腰背半蹲,形容落魄,看不真切面容。
杜思圆:……老人家您可是饿了?
她蹲下身子,只见面前之人衣衫褴褛愁容满面,鬓发张狂,那络腮胡更垂落在地上。
杜思圆:您稍待,我去找找可是有剩下的。
思圆等了半晌未得回应,老人只用一双眼眸幽幽地望着她。想来是饿得狠了说不出话来,于是她转身就入楼内后厨找吃食。
不一会儿,思圆便抱着几个白馍,还提了一壶小酒出来。
杜思圆:老人家您快来吃,白面馍是中午别人吃剩的,酒也是喝剩了我攒的。肉那可是老早就被抢光了,您看够么?
她自顾将东西递出去,却不见有人来接。
杜思圆:这…不脏罢,我也吃过啊……那我吃给您看?
刚巧快到饭点了,还真有点饿。思圆以为是老人家嫌弃这剩下的饭菜,正准备抓一个来啃,不防对面之人猛地伸手抢了她手上的馒头,然后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杜思圆:哈!您悠着点儿吃,都给您。
她不禁一乐,毫不在意。想来自家当初入太白楼时,也是饿成这副鬼模样啊!
“我姓苏……”
思圆看他风卷残云吃完了五个大白馍,又喝干了一壶小酒,微微诧异正想说不够还有虽然我也饿……
杜思圆:苏…先生?
思圆略一探问道。
苏先生:在下乃是四方游医,行医至此不想路费用尽……
他吃饱喝足,缓缓道来却不似方才声音嘶哑,而是温润沉厚。
杜思圆:原来如此。先生若有需要,明日此时还可来太白楼。每日打烊之时若有剩余太白楼皆会施予众人,先生不必窘迫。
思圆暗忖这位苏先生的官话说得倒是不错啊,却不知是何方人氏?
苏先生:多谢,救命大恩在下必会相报。
说完他便兀自起身,腰背挺拔一改颓然之态,须发飘逸恣意而去。
杜思圆:这……
思圆心想难道真的遇上了仙人?
“思圆……”
不好,丑人来作怪了!偏生自家还拿他无有办法,真是气煞我也!
杜思圆:何事?
眼不见心不烦,思圆头也不回地问。
肖千朔:常叔在等我们回去吃饭,你是想自己走还是我帮着你?
千朔悄悄凑至思圆身旁,猛地捉住她左手腕子,然后十指相扣顺道轻轻捏一下她掌心。
杜思圆:你…!我自己走罢了……
形势比人强,有腿自己走。
肖千朔:好,那朔就在车上恭候大驾!
他朱唇轻抿,眉目含笑,暗喜计谋得逞。自是无端一派天生的风流模样,只看得思圆玉容微赧,心海翻腾起波澜啊!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发展。
(https://www.uuubqg.cc/31541_31541042/41025097.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uuubqg.cc。手机版阅读网址:m.uuubq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