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镰仓室町时代快进吧（八）

比无惨先一步回到温泉小筑的月子跑进屋子，翻箱倒柜了一番，抽出了一叠因浸泡在她的青血中好一段时日、因而呈现出淡淡青色的，常被曾经的浮月宫司大人用来制作纸式神的“式神纸”，只是下一刻，鬼舞辻无惨就出现在了门外，把月子堵个正着。

        鼻腔里喷出一丝微不可查的轻哼声，看在月子没有想着直接逃跑的份上，无惨大人表示他可以无比慷慨地再给她一个重新组织语言、或是悔过自新的宝贵机会。

        月子转过身，鼻子差点就撞在了鬼王大人的下巴上，原来不知不觉中，无惨已经几乎是紧贴在她的身后了，两条健硕的胳膊都处于蠢蠢欲动想要环住她、从而令她无法二度逃走的状态中了。

        “给，”退后一步和无惨拉开身体距离的月子妖王大人，把一叠青纸往无惨怀里塞去，“在这些特殊的纸上写信，然后折成千纸鹤，它们就会飞回到我身边来传信啦，无论我在哪里。”说着，她还亲手示范了一遍如何在短短不到十秒之内、快速折出一只标准的千纸鹤给她男人看。

        成型的小小纸鹤躺在月子的掌心中静滞了一小会儿，便开始扇动着一对小翅膀，尝试着飞起来；由于主人就近在咫尺，所以它飞起来之后也只是单纯地绕着月子的头顶原地转圈圈。

        妖术吗……看着眼前这比血鬼术还不合常理的一幕，鬼之始祖谨慎打消了继续用武力迫使月子屈服于他的暴力手段——天晓得这女妖怪还藏了多少张底牌在背后，万一冷不防被她给阴了……

        时隔百多年，无惨大人可是半分都不想再回味回味那股子爽到断片→爽到濒死→爽到成佛→爽到升天的阶梯式一连串滋味。

        （注：这是因为目前无惨老板手下的鬼总数比起后世大正时代初期还是少很多的，且为数更加稀少的优秀员工鬼们所开发出来的血鬼术，绝大多数还是以各种物理物体强化、用《猎人x猎人》的说法就是强化系为主，包括屑老板自己，其实也就是个强化系啦；以鬼之始祖为基点的话，就是放出系和变化系更容易先被开发出来呢，因此目前还没有任何一个鬼下属发展出操作系能力的血鬼术、更别提什么不科学的空间特质系能力血鬼术啦，所以你们懂的，就还是老板目前等级还低、见识还太少的缘故。顺便一提，月子她是个主操作系、辅放出和特质系呢嘿嘿……）

        鬼舞辻无惨就这么“暂时妥协并休战了”（在他自己看来）。

        由于新一轮的白昼即将到来，已经在月子的温泉小筑里的他自然而然也就不想费心找别的栖身之地了，哪怕前不久还一副要家暴老婆的渣男样子，也不妨碍他这个“一家之主”心安理得地从她的书架上随手取下几本书，再躺到本属于月子的寝台上，舒舒服服地翻看起来。

        被从寝台的正中给挤到朝门更容易被阳光晒到的那一边去了的月子眉头直皱，但终究还是没醒过来——毕竟她实在是太累了，无惨今夜几乎大半个晚上都在追着她打，也不知道到底跑出了多少远的距离，光是慢慢飞回温泉小筑就又花了她大约半个时辰啊；妖王大人长这么大，还没经历过如此高强度的大逃杀呢，能不累坏了吗；比起鬼之始祖，她的身体强度可说是没有得到任何强化的，会像普通人那样感到疼痛（虽然因为体温降低的关系而有所削弱，但还是会痛的），自然也会像普通人那样感到疲劳。

        放下手中这本在他看来颇为无聊的市井言情小说《源氏物语》，鬼舞辻无惨转脸就开始用手指头拨弄月子的头发：被他割断的部分依旧是参差不齐的样子。

        望着月子那明知他就在身侧还能安睡的容颜，无惨也不得不感慨她的心大——换了他、那是绝无可能把前一刻还想攻击自己的家伙安然留在身侧淡定入睡的。

        如果她能一直这么乖乖的、柔顺的、安静的向他臣服，鬼之始祖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鬼，他们彼此之间根本就不需要走到抄家伙互殴的地步嘛。

        明明月子这次都没有回击无惨，但在无惨看来，不服从就已经是种冒犯了，尤其是在鬼王大人随着吃人数量的日增而变得越来越强大的如今。

        希望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月子能够变得更听话一些，无惨心想；不然的话，已经摸清楚了月子的极限飞行速度的他，回去就准备多加训练和锻炼，誓要用能够达到超越这个极限的爆发速度水准，在月子飞出他最大攻击范围之前，就把她从天上给打下来。

        无惨对人类的女性没有兴趣，因为在鬼王大人的心目中，鬼赢过人类是理所当然的事（对猗窝座语）；但是能把女妖怪彻底击溃之后压在身下，那就又是不一样的胜利了呢~

        昨日一局若说还是最终以平局收场的话，一旦今后月子真正在鬼舞辻无惨面前落败一次，哼哼，鬼之始祖在心里冷笑，届时等待着她的就一定会是……哼哼哼哼（来自鬼王大人胸中那写作狞读作阴谐音的低低笑声）！

        于是次日太阳一落山，眼瞅着终于顺利哄走了“瘟神”，早就收拾完家当随时准备跑路的月子妖王大人马上就跑路了。

        伊势国是肯定不能再待下去了，那些离播磨国近的摄津、丹波、但马、因幡、美作、备前、淡路也统统是禁区……啊啊，伊势国已经算得上是远离京城的荒僻所在了，播磨国所在的位置其实也和伊势国距离京城差不多，只不过一个在京城以东一个在京城以西；而在播磨国海岸线以南的淡路岛，早三百年前甚至都还是一块朝廷的流放地（平安时代著名的怨灵早良亲王的流放地啦），可想而知那些地方的荒凉程度。

        没办法，往更西的地方去吧，去到离故乡更近一点的沿海地区，月子想着；因为有着遣唐使的相似历史时代，妖王大人就想去那附近看看有没有什么繁荣的港口城市、再想法子找找回家的途径、哦不，作为一个可能是平行时空的世界而言，只能说是找找有没有法子去到那个更像家的国家去看上一眼……

        就算曾经兑到过北宋中期以前的天禧通宝和天元圣宝，但依然没有历史学专家水准可以按照铜钱的版本就大致猜出公元纪年和朝代的月子妖王大人，还是连海对面的国家现在到底处于什么朝代都搞不清的；可即便如此，她都忽然开始深深忧愁起了语言障碍问题。

        是的，你们以为古代种花家人讲的话就和现代人一样了吗？

        那必须不可能啊，其实就连霓虹各地的霓虹语，也是差别甚大的，我们现在听到的标准日语，只是未来江户地区的方言、也就是关东腔罢了，霓虹很多彼此距离较远的藩国与藩国之间语言的差别、就大到足以让后世安土桃山时代的低端战争间谍（没受过多少教育的普通农人或者小商贩）难以互相安插的地步了，因为一开口就会露馅儿啊；毕竟在那年头藩国间的冲突战场上，双方穿戴得都大差不多的足轻们在开战互殴之前，也只需要吼上一嗓子，就足以辨别敌我了——听得懂的是自己人，听不懂的那自然就是敌人了。

        但事实上有很多汉字的读音，其实霓虹语所保留下来的发音、可能比未来的上国后人们还更接近曾经古代唐时、或更久以前朝代的古代种花家人的发音，譬如说90版封神榜里妲己喊纣王“大王”的发音是“戴”王，而霓虹语里没关系（大丈夫）的“大”发的也是“戴”音呢。

        总之就是妖王大人有些忧心语言问题，她在伊势住了十年，因为伊势神宫里的许多人都是既会说官话（也就是京都弁）又会说伊势弁（方言）的，津屋的手代也是如此，在他们日积月累的不断熏陶下，月子才总算学会了伊势弁——如若回到了海对面“老家”，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了“家乡话”什么的，那也太特么尴尬了些吧，都能是当场用脚指头抠出两室一厅的地步了哇，哪怕只是个低魔级别的平行世界唉。

        虽说时值摄政关白大权独揽的鼎盛时期，天下总的来说还算太平，白日行路也不再会因为遇到战争叛乱而有什么麻烦，但早已习惯并不会再走错夜路的月彦法师月子大人，始终还是更习惯高效率不颠簸、还不用小心避让开11路与牛马车架一同行走在公共土路上的行脚僧、小商人、走亲访友的普通人或是附近的山民农人等等的“危险”夜间行驶，就更加节省了妖王大人她有限的操控精力。

        马蹄重重踩踏在地面的声音，再加上背上全副武装的骑手的重量，套着蹄铁的每一步都能在前不久刚下过雨的湿滑山路上踏起一小片水花；雨天或雨后走山路时，蹄铁会容易打滑，所以月子妖王大人决定路过下一个町镇时多买些牛马草鞋，给牛马式神们裹着防水蓑的蹄子再增添一层增加抓地力的保护。

        途经京畿好好补充了一番可口的小糕点零食，因为后面的路上可能都再也遇不到什么像样的高级点心铺子了；已经行进在丹波国通往但马国的山道上的月子妖王大人，对这一路的地形不由地直皱眉头，原因无他，就几乎全都是崎岖蜿蜒的山路，满载京畿商品的牛马队已经牺牲了机动性了，陡峭的山路又是稳定性的最大威胁，必须好好集中精神走出这片峡谷环绕的危险地带。

        即便妖王大人的夜视能力极佳，可飞行在空中远距离观察的状况下，为了在这夜间光线因被周围山体遮蔽而变得更加暗弱的狭路，能让牛马队更为安全地通过，月子示意全副武装领头最高大的式神点起火把，照亮前路。

        远处不知栖身何处的猫头鹰在夜里发出咕咕的悚然叫声，还有蝙蝠从月子身旁掠过，只是那些同样会飞行的小型哺乳动物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过于接近妖王大人的，就好似她的身周始终环绕着某种能够驱散并令它们感到畏惧的波长。

        月子承认她确实选择了一条差劲的路线，沿途都没有什么像样规模的大型町镇可以让她淘换些携带的商品到下一站去出售获利的，概因但马国实在是多山地，甚是贫瘠，待数百年后的战国时代石高制施行，但马国的石高总数在所有六十六藩国中排名都算是较低的，就更为直观地说明这一点了。

        原本从丹波国穿过播磨国往备前备中备后走可能沿途还会更繁华易行些，但为了避开鬼舞辻无惨所盘踞的播磨国（害怕被他突袭抓个正着）和他周围必然密度远超别地的鬼下属们的眼线布置，月子还是忍痛钻进了大山里走了相对不便利的山路。

        现在也只能说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相对艰难（指吃食方面）的日子就这样持续了近两个月，月子妖王大人带着装有她全副家当的牛马式神车队和路上捡来的“小家伙们”，千辛万苦穿过了因幡国、伯耆国、出云国、石见国、长门国这一溜串儿贫瘠山阴-道上的穷藩国，即将进入隶属于西海道相对富庶的筑前国。

        摆在眼前仅剩的唯一障碍，就是如何渡过这道窄窄名为“马关”海峡的地方，百余年之后，这里就是灭亡了平氏一族、并真正开启了武士统治取代天皇律令制时代的坛之浦海战的终战场。

        哎呀我去，说是说“镰仓室町时代快进吧”的，结果快进到现在，就连平安时代也还有百余年才会彻底结束，看来这个不吉利的标题还能再坚持上个少说七八章多了十几章唉囧——要是作者告诉你们，本来打算十章之内把镰仓室町时代写完的……好吧，破罐破摔了，谁让作者本身就是个话痨呢，实在是太多废话和没什么实际效用单纯是过渡剧情（譬如本章）想要bb水字数了，幸亏不是个签约作者，不然可会像女王大人一样到处坑人钱了。

        别的不说，其实月子这一路行来，渐渐发现，随着距离无惨盘踞的藩国越远，鬼的数量就会呈现断崖式下跌的趋势，沿途遇上的距离京畿越远藩国的农户村民，越是罕有听说过“鬼”这种东西的存在、或是本地就有着自己土著传说中的“鬼”，但一听描述就知道和无惨的鬼族完全不是同一类生物——大概那些鬼和他们的鬼王是必须要生活在一起的吧？

        只能说依旧是月子猜错的一天，无惨只是更喜欢把他的鬼下属们分派到更加繁华有更多的人烟聚集的地区去探听青色彼岸花的消息，山阴八国那种贫穷又人烟稀少的山地藩国，无惨可不觉得那里会有什么人知道青色彼岸花；当然他也没完全掐死这条路，所以鬼也是有几只的，只是数量稀少，并且山民们战斗力强悍，早有好几只弱小的鬼被他们联合起来捉住绑在太阳底下活活晒死了。

        而无惨对整片山阴沿海藩国区域内鬼的数量补充，显然也不是很上心，所以一路行来，天天走夜路的月子居然没碰上哪怕一只鬼。

        但她碰见了“妖怪”，或者说，是装扮成妖怪的人。

        也就是被月子“捡到”，或者说“抓到”更确切些的两个“小家伙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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