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金鱼婶和她的小白菜（四）

无论如何，继国缘一小盆友在妖王大人的童工小团体中，还是非常受人欢迎的。

        毕竟，谁不喜欢呆萌好说话、学习动手能力超强、干活利索从不偷懒、长得还很软萌可爱的小天使呢？

        甚至有大一点的小哥哥和小姐姐们，始终都觉得面无表情的小缘一是患有某种面部肌肉瘫痪、亦或是无知无感的情感障碍一类非致命病症的“小可怜”，因此对他更是宠爱有加，除了每天早上他自己揽过去的挑水工作，基本没人会再指使他做更多较为“繁重”的事情，给他准备的吃食也比同龄孩子的量都要更大一些，也没人会去制止他擅自添饭的“无礼之举”。

        善良的大家对于任劳任怨的呆萌“小可怜”，总比那些机灵又狡诈还不肯老实接受管束（妖王大人：这不是小时候的我吗？一脸可爱并高兴地指着自己）的“皮大王”孩子更多了几分宽容的。

        不过既然不定期会出门挣钱的月子大人回来了，继国缘一小盆友的第一要务，也就随之变回了尽可能满足大家共同的“主人”那一点点小小的私人需求，当一只可爱的自暖抱枕了。

        然而如此一来，小奶猫才刚刚凭自己的“超群实力”争取来的挑水工作时间就成了一个大大的问题——这和原本他需要给妖王大人暖床的时间段，刚好是相冲突的。

        一开始，脸厚皮厚而不自知的月子，毫无偶像心理包袱地、就祭出了她抱无惨大人大腿的同款方式，抱着缘一小盆友的纤纤细腰，撒娇似地嚎呀嚎：“我不、我不嘛，缘一你别去打水了，陪我睡觉陪我睡觉嘛，人家好冷好可怜哦……”

        并且在劝说缘一放下那本就不属于他的工作无果后，每日清晨的旭日初升之际，仍旧要死皮赖脸地抱着小奶猫钻被窝睡她自己的。

        体贴的小缘一这个时候也不会做出任何的抵抗行为、而是在把任性的妖王大人给好好“哄睡”了之后，才会轻手轻脚地钻出被窝，我行我素地依然去执行他那每日为“小团体用水问题”排忧解难的“挑水大业”，并以越来越高的工作效率，赶在朝食出笼之前灌完全部的水缸，吃完早饭再接着钻回到月子的被窝里当暖宝宝。

        这样的日子一连持续了数月，貌似迟钝的妖王大人，似乎什么问题都没有发现的样子，自己晌午过后一觉睡醒，恢复成精力充沛状态了的她，下午不论是需要跑东跑西还是赖在家杀时间的时候，干什么都喜欢抱着她的小奶猫，折腾得小缘一就连下午也没法好好休息，晚上还要睁眼守着焚紫藤花香的薰炉。

        哪怕继国缘一的天赐身体素质达到了鬼灭世界类人生物圈战力的天花板，但您别忘了他也还就只有7岁啊，连续睡眠不足了数月之后，才把一般孩子仅是一个晚上没睡好、就会充分表现出来的精力不济和分神打瞌睡等负面状态都给暴露了出来，已经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体质了。

        把靠着廊柱睡着了的小奶猫给送回到被窝里，多少年没有像一位真正的姬君女王殿那样、端端正正双掌抚于腿面跽坐的妖王大人垂着脑袋，百年难得一遇地、终于愿意花一点时间回顾往昔，开始反省自己的肆意妄为是有多欺负一个小孩子了；偏偏这孩子的性格还好到不行、好到一直都在尽力包容着她的任性。

        月子作为一个足够幸运亦或是不幸的“幸魂”、降生在这不知何方天地的世间，究竟是意外还是命中注定能够获得的这份远超凡人的时光和岁月，彷徨于世，祈望为何？渴求为何？

        任时光岁月流逝，她想要的东西其实没有变过。

        或许就是这份完全不属于自幼徘徊于鬼门关前的无惨对生的渴望的强烈执念，支撑着月子成为了不同于鬼的另类妖物吧。

        然而活得越久，越不得不承认：众生往来，皆为相逢。

        月子当然知道，她最想要的东西，随着时间的推进、或许正在一步步向她靠近；可即使她想要的东西始终都没有变过，可就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在她没有好好自我审视的那些年里，她自己又改变了多少？

        如果这时候唤鬼舞辻无惨作为第三方来进行一番客观的评价，那么鬼王大人他一定会眉头紧皱地告诉各位：“没变过，那个女人从来都是那么……一言难尽。”

        目光看似是盯着小缘一熟睡的面庞，其实眼神放空的月子、有透过这个孩子的睡颜，追念她记忆中即使几百年过去了却还依然鲜活如初之人的样子。

        曾经也是有那么一个人，从来都是如此默默无言地帮她遮风挡雨，包庇甚至堪称“纵容”她各种“劣迹”：从自小帮她收拾（各种送礼和放下身段赔礼道歉）欺负胖揍了别人家孩子的首尾，自己崇佛不食红肉但也惯着爱吃肉的女儿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到帮她顶缸14岁就开始一哭二闹三上吊死活不肯嫁人的压力。

        时至今日，宋民村的“老村长”和中年“下任村长”也都还是那张脸分别的老年样子和中年样子呢，所以若要问月子在这世上睁开眼睛的第一刻起、到如今的几百年生命之中，最爱的人是谁，那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你：是她的亲王老父亲。

        只可惜那段羁绊已经随着当事人的逝去而逝去了，月子也不是炭治郎，遇到危机时刻、死去家人的灵魂都会纷纷站出来，鼓励他继续前行不要放弃啊什么的……

        在妖变这件事上、大约是耗光了妖王大人一生的欧气值，因此她的老父亲也从未出现过在她的梦里，或许是早就投胎转世去了也说不一定吧。

        两辈子都算得上是蜜罐子里泡大、对“爱”的理解只停留在：别人要先给她无条件宠爱、她满意了才会好好报答对方的月子妖王大人，终于久违了的又从一个小孩子的身上看到了她那位逝去了几百年的亲王老父亲的影子。

        哎呀，不是说月子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恋父情结啦，妖王大人她就是喜欢那种被人无条件当作掌上明珠心头肉那样、宠着甚至供着的感觉，俗称“被宠坏的小祖宗”或是“定向发作的公主病”哈。

        什么？你们要说，月子的亲王老父亲疼宠自己皇室血脉最纯正身份高贵的女儿，其实也不能算是纯粹的“无条件”吧，“亲生女儿”以及“血脉纯正高贵”不就是必要的条件之一吗？

        好吧，要这么说确实也没错啦，但至少这份“爱”是不求回报的呢，要说月子后来有花多少时间陪伴老父亲之类精神层面的“报答生养之恩”，那都是她魂穿前饱受的传统教育的熏陶，所以在中二病痊愈之后心甘情愿奉上的；毕竟皇室支脉，谈物质报答什么的没意义啊，这个国家的平安时代中饿死了谁也不会饿死皇族啊，又不是后世幕府掌权的年代。

        至于为什么是从继国缘一这么一个7岁小孩的身上、嗅出了类似她那位老父亲的慈爱气息，果然还是因为小奶猫的脾气太好太佛系了，乖巧聪明还内敛，对月子的偶尔抽风发作的撒泼耍赖都能像个老父亲似的无限包容——其实也不需要说什么安慰的话，只要小缘一坐在一旁默默地发呆，看着宠物撒娇卖萌一样满地滚来滚去的妖王大人作妖时，既不笑场、也别像无惨大人那样立刻就会张嘴喷洒毒液，明明白白出言讽刺月子的蛮横无理、幼稚不成熟、斯文教养扫地一类会破坏她心情的话，在妖王大人看来就是包容了。

        并且，明明都7岁了却还像一张白纸似的单纯的继国缘一小盆友，暂时就还是一个教他什么都会认真好好学的乖学生，简而言之就是非常好条教。

        譬如在发现了小小的继国缘一正用着他自己的方式、暗中无限包容着“主人”的无比任性后，次日就把睡觉时间从清晨到中午的三四个时辰，给调整到了中午到下午临近晚上的三四个时辰的妖王大人，临睡前和她的小奶猫面对面坐着，对他言传身教道：“我心情不好、比如皱眉或者哭的时候呢，你要过来摸摸我的头，再给我一个抱抱，人家就会开心起来啦。”

        说着，她伸手摸了摸小缘一的颅顶，掌心既没用力压、也没用力拍对方头顶的发丛，就是轻轻像给小猫顺毛一样地撸了两下，手感超好之余，还额外收获了毛发蓬松的小奶猫呆呆萌萌仰起小脸，朝她投来缥缈小眼神儿的可爱样子。

        其实没在意缘一小少爷有没有听进去，反正妖王大人大部分时候都是说过就算了，她只是在抒发自己的倾诉欲，根本不介意别人有没有严肃认真地把她的话奉为圭臬尊为圣旨，扭头自己也给忘了。

        但往往越是这种无心插柳柳成荫的喜悦，日后才越能给人惊喜。

        7岁的小缘一和大家一起去钱汤洗白白，和钱汤老板说好100文包场正式营业前一个时辰的干净头汤，月子实在是千年难得和孩子们一起进一次公共汤池的（嫌脏啊），从来没有穿浴衣习惯、但用了裹胸外加穿了腰两侧以系带结扎的小内内，还在腰间围了一条类似后世沙滩防晒披巾的大块细纱布，妖王大人权当自己是穿了一身比基尼来泡澡了。

        事实上她是来洗猫的，给她的继国缘一小猫猫洗头，以此来增进情感。

        向来万事随遇而安的小缘一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怨言或是挣扎抵抗，而是乖乖就坐，在其他孩子或明或暗纷纷投来的各种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中，窝在小角落里的一人一妖各自一张小板凳，妖王大人就这么开始把十根手指头抄进小奶猫浓密的毛发中，开始轻轻搓揉这孩子的头皮。

        洗着洗着，月子发现：这孩子起伏微弱但依然能算得上是波浪卷的发质，目前可能是因为还不够长所以微卷的发梢都是翘起上扬的，如果今后日渐留长，就会顺势打弯下垂、成为真正的小幅大浪长卷发了。

        哎呀，不管怎么说，都太可爱了！养了都快一年了，月子至今仍旧会不时发出这般由衷的无限赞叹，实在是搞不明白他的原生家庭怎么就能舍得赶这么聪明厉害还能干的孩子离家自谋生路呢唉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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