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分崩离析（九）
拥有“完美错过所有重要剧情”属性（其实是作者懒得再把漫画里的场面再描述一遍，你们看图不比看文字直观多了吗？）的月子，早晨起来的时候，甚至都没在第一时间内、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劲儿的地方。
理由是因为点亮了贤妻良母属性的继国缘壹，本就是几十年如一日、每天都起得比月子更早，居住条件允许的话他会自己动手做两人的早餐，居住条件不允许的话则是出门买回来两人的早点；总之就是他这个时段不在月子身边的情况、是很正常的。
直到她发现了枕边的信和包裹在内的日轮花牌耳饰为止。
拆信的时候还满头黑人问号脸的月子，等看到掉出来的耳饰时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待到全部读完信里的内容就直接原地炸裂了。
什么“已经发现了兄长的踪迹，要独自前去和他做个了结”——你特么什么时候发现的？！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什么“请把我的耳饰转交给炭吉”？炭吉虽然比你小了将近十岁，但他现在还有没有活着都是个问题啊！
椒剁麻袋（等一等）……月子兀自愣了下，回想起了他们两天前路过的一个被乱兵屠灭的普通村庄。
每次看到那种惨不忍睹的场面，继国缘壹都会眉头皱得死紧，川字纹乍现，眼中透露出的都是蓬勃但又无处发泄的那种暴躁和愤怒，拳头捏得梆硬但又没有可以明确打击目标的那种憋屈和郁闷；而妖王大人则只会随意瞥几眼那些尸体上的刀痕，明了了那些村民的死因后就彻底丧失了再多看一眼的兴致——这年头，因为战乱而毁灭的小村庄数不胜数，东西被抢掠一空、人被杀光的荒村，乌鸦野狗闯进破败的房子里啃噬腐烂尸体什么的状况，比鬼袭击人还常见、常见到不值一提。
虽说自公元1467年起、为期十年的应仁之乱后，室町幕府的影响力大幅丧失，可这些年来历任的足利将军仍致力于改变整个局面。
幕府不但多次讨伐邻近的细川氏、六角氏等守护和管领，还屡屡颁布“征讨令”让诸国地方上崛起的土豪大名对抗各方颇具影响力且不服从幕府统治的守护和管领；然而此时毕竟已经不是将军强势的时代了，因而将军的诏令除了作为各地大名们用来互相攻击、从旧有势力手中争权夺利的工具外，几乎无人愿意真正奉命行事。
到了公元1493年，当时的将军足利义材试图亲自讨伐不听话的细川氏，反而遭到细川氏策动京都的各方势力，罢免了其将军之位，史称“明应之变”；自此，室町幕府的“天下人”统治威信彻底丧失殆尽，各地的大名们也就纷纷“闻风而动”，开始了各自肆无忌惮地扩张、毫不畏惧中央政府出面打压调控他们膨胀行为的地方大乱斗。
因此那些不幸坐落于两方敌对势力交织地带的小村落，就特别容易成为被袭击的目标，整村整村地（可能也就几户到十几户人家的小规模）被屠灭，也并不罕见。
然而继国缘壹却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亲哥所独有的斩击痕迹——某种略带弯月形、攻击范围极广的诸多特殊切面，乍一看上去、就很像是被乱刀多次劈砍形成的样子；虽然不是特别运用了月之呼吸法造成的伤口（杀村民还需要用到呼吸法吗？类似“杀鸡焉用牛刀”），但缘壹对他那位孪生兄长曾经在鬼杀队内修行成长期间的关注度、还是很高的，所以能瞬间认出继国严胜的刀痕、就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六十多年的时间，月子也早从起初的神经紧绷疑神疑鬼，变成了如今的“霓虹那么大，怎会如此轻易就碰上继国严胜呢，安啦安啦，别自己吓自己，说不定他已经被别的呼吸法斑纹剑士给斩杀掉了也说不一定呢呵”式的自我麻痹和自我安慰，以至于如今的妖王大人遭受到这猝不及防的一击之后，当即就感到有些头晕眼花了。
但是没事，她还是有很多办法是可以定位自己丈夫行踪的，现在就去把缘壹追回来，应该为时还不晚……吧？
所以眼前这个粗糙而简陋的坟堆，到底是什么东西？
开玩笑的吧？缘壹把他身上的什么我送的配饰和他哥一起埋在了这里当纪念品吗？
月子站在晴空万里、阳光明媚的草荡原野之中，明明应该浑身感到暖洋洋的她，此刻却浑身都在难以抑制地剧烈颤抖着，堪比后世堕姬体内的无惨细胞、突然回忆起了曾经被继国缘壹的斩击所支配时的那般恐惧，还不自知。
不，不会的，不可能……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可是周围方圆数百里，都再没有月子能够感应得到的事物了，理智让她明白这说明自己留在最爱之人身边、所有她能感应得到的东西，全都被埋在这下面了；但从情感方面而言，她实在是无法接受这一点。
继国缘壹，天下无敌！怎么可能会被他哥那个柠檬精给杀了？！
没人比与他一同生活了超过七十年的妖王大人更清楚他的强大了——毕竟，那可是瞬息之间砍了鬼舞辻无惨1500多刀的男人啊！（后来慢慢询问清楚了当时发生的一切。）
可悲的是，聪明人骗别人有多简单，骗自己就有多难。
一系列的耳鸣、眼花、晕眩、胃痉挛的感觉纷至沓来，月子只觉得自己浑身冷汗直冒、全世界仅剩的声音似乎就只有自己的呼吸声了，还不是通过耳朵听见的、而是在脑中不断回响……
不可能的，明明、明明六十多年来都没再变过的容颜，力量、速度和技巧都丝毫没有衰退的身体和剑技；难道是与继国严胜的战斗中被埋伏在周围的……譬如鬼舞辻无惨给偷袭了才……
月子猛然间就想起了大约50年前，她的乌鸦在地面觅食时因为躲闪不及而被猛禽天敌袭击身死、以至于她根本没能彻底弄清自己的实验到底有没有彻底成功……
终于，在艳阳高照的烈日下思绪繁杂、心跳紊乱、体内血液半是因突如其来的噩耗而冰凉、半是因无处发泄的怒火而翻滚沸腾不休，站了不知多久的月子忽地眼前一黑，跪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与此同时，她那些散布于这个岛国各地的式神们，也都感受到了主人的异常状态。
许多年前就设定好的紧急程序立刻就被触发启动了——神社里的“宫司大人”喊来了代理宫司职责的神主，交代了自己将要出门一段时间；商屋里平时只当人形盖章摆设用的“少主”，从“只会安静如鸡缩在房间里发号施令”的状态中走出了房间，说是接到了家里的来信要“回乡探亲”；海船运输队里平日里基本不出面、出面就是带队出去砍附近不长眼的海贼的“头领兄弟”，今天居然破天荒对二把手说要上岸办点私事；船匠村里那对常年居住在海边岩洞里、两人合力造船的“村长父子”，也丢下了造得七七八八的船，嘱咐村里人好好把守洞口、绝不许外人随意进出之后，就一起出门去了，牵上马连行李都没来得及收拾就走了。
所有的式神都纷纷抛下各自手中的事务，赶去“抢救”身处危机之中的主人了；毕竟这才是他们既定程序中最重要的“头等大事”。
距离最近的式神只花了几小时就一路骑着马赶到了主人身边，可他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主人昏迷的周围环境看起来也很安全，没有任何能够威胁到主人生命的人或事物；于是他就原地待机、承担起了最基本的护卫职责来。
直到午夜过后，月子才悠悠地转醒过来。
许许多多午夜蓝色的力量从这片荒野中千百年来积淀的土壤中苏醒，如青色的萤火虫般群聚飞舞，遍地弱小的植物皆是昨夜在此地发生过的那些好似默片般影响片段的旁观者，此刻，它们正向尊贵的客人讲述着当时发生的一切。
但那些都不重要了。
围在月子周身的式神们，像是专程前来参加追悼会般的宾客那般，为死者遮挡住了生者的世界。
醒来的月子坐在原地，她头发披散所覆盖的地面，冰冷得就连一只小昆虫都不敢靠近，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过后，她才缓缓开口道：“挖吧。”
式神们得到命令，就开始用木质的双手进行挖掘工作；之所以不用工具，是因为主人的心中一直在恐惧着，害怕会给爱人的身体造成更多的损害。
黑死牟埋葬亲弟的时候，还是略微用了些心思的，至少他虽拿走了当年那支自己亲手制作并送给弟弟的……断笛，却为缘壹留下了自己最外层的那件紫底黑菱格纹（足球纹？）的直垂外衣。
可看着缘壹受损（战损？）严重的遗体，月子还是身体一软，差点又眼前一黑晕过去。
向来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妖王大人，眼泪终于忍不住像断了线的珠子那样，一串一串往下流。
比丧子的母狼更悔恨、比丧夫的母狼更悲痛，继国缘壹在月子身边的角色太多了：宠物、仆从、弟子、侍卫、情人、丈夫；月子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严格说起来，甚至比她近六百年来和鬼舞辻无惨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都更长。
起初他是她亲手抚养长大的孩子，像个姐姐一样给他梳头、给他洗澡、带他逛街买东西、和他一起玩抽鬼牌游戏、一起吃零食、读书给他听、给长高了的他买合身的新衣服、教他游泳……
慢慢地、他成为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继国缘壹简直就像是月子按照自己对完美配偶的设想、一点点塑造养成出来的“极上逸品”；而缺爱、渴望爱的继国缘壹也确实有牢牢抓住她伸向他的手，再用自己初恋的赤忱一直包容着所爱之人的任性、肆意妄为、不想长大的小女孩脾气。
再也没有人会像继国缘壹那样爱自己了。
意识到了这一点的月子扑在死去的最爱之人身上，哭声凄厉得更甚孟姜女，可惜并没能哭倒附近的佛塔，反而是吓得寺僧们以为又是什么执念甚深的亡魂怨灵、正在这无星之夜肆意悲鸣哀泣。
都是她的错，是她的傲慢和轻忽害死了缘壹；继国缘壹的遗容衰老却平静，结合那些妖王大人在昏迷中、恍惚看到的周围昨夜余留的活跃月华之力记录的残影，不难得出他并非是在战斗中被继国严胜击败杀死的结论。
种种的迹象都表明：继国缘壹是寿终正寝的，远超常人的身体素质、天生斑纹的通透视界、精密卓绝的战斗天赋、无病无灾的古来稀寿数，更何况他还有高大挺拔鹤立鸡群的身高和体形、令多少人羡慕不已的充沛发量和健康发质、五官俊逸眉眼温柔……说他不是“神的宠儿”（位面之子），谁还能担得起这份殊荣？
鬼舞辻无惨吗？（因为受到轻视而愤怒的无惨老板：难道不是我吗？难道不应该是我吗？！我可是无限接近完美的生物啊！）
这份无比珍贵的命运的馈赠，是那么样地晶莹剔透、纯净美丽，又是那么样地脆弱不堪、一触即碎……人类的寿命是如此短暂，难怪曾经的那些仙侠小说里，妖怪都只会选他们来“渡情劫”、并且一般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渡不过去要翻船的……
亲王爹死的时候，月子虽然悲痛但总体还是人类心态的她，能够接受深爱长辈终有一日会离她而去的“现实”；可妖王大人已经做了几百年的非人类了，她的内心深处其实和鬼舞辻无惨一样傲慢，只是表现得更温和些罢了——她自以为能够击败这世间的常理，得到所有自己想要的东西，然后残酷的现实就给了她当头一棒！
瞧瞧她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
曾经她把大把大把的时间花在赚钱和营造自己的小金库方面，修炼来修炼去的，除了让自己的体温变得更低、魔法蓝条更长、技能威力更大之外，似乎也没什么变化；纵然没有多少科研制药方面的天赋，捣鼓来捣鼓去了好几年，月子除了捣鼓出一堆能让生物以各式各样痛苦方式死去的“毒药”，和能给普通人类的繁衍活动略微助助兴的壮阳滋阴药之外，顶多也就是做出了一剂堪比“驻颜丹”效果的魔药（可能还仅限继国缘壹的体质使用），根本就没法改变人类寿命的极限！
大好的时间……如果她从几百年前就开始研究能够让人类像她这般化妖长生的方法……因而月子没有立场去恨继国严胜斩断了他弟弟的身体，她只恨自己、恨自己的放松警惕、恨自己的麻痹大意。
只是事到如今，悔恨又有什么用呢？
最重要的人，到头来却没有守护住；如果可以的话，月子其实真的很想问继国缘壹：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她呢，难道她还会因为他其实仍在衰老而嫌弃他吗？
如果早在十几、甚至只是几年前知道这个事实，那月子一定会奋不顾身继续投入到她的“逆天改命”大业之中，甚至想方设法把她的前夫无惨大人抓起来、做活体实验来揭开人类永生之秘也不是没可能的事啊……
真是太痛了啊，月子曾经一度以为自己的心脏都不会跳了。
偏偏有些人天生理智到就算是心被掏空，也不会就此陷入无穷无尽的混沌或疯狂、来以此逃避一切。
たとえきみの姿が変わっても、私の心は変わらない。
即使你的样貌改变了，我的心也不会变的。
“我的人生实在是……太失败了啊……但我还活着……”月子梦呓般地喃喃自语着，她抽出随身携带的钢刃，狠狠割开了自己的手腕；多少年了，那青色的血终于不再是呈雾状从皮肤表面腾起再凝聚成液、而是直接从她的血肉伤口中汩汩流淌而下，落在了魂归天国的神之子那遗留在人世间的躯壳断面上、不断凝结成一层又一层的结晶物质，“我还有机会……还有机会的……”
她对自己说：如果让人类永生我办不到，那我就接着去尝试让死去的人复活！
金色的妖丹结在月子眉心的位置，当它终于感受到主人那强烈到都能凝聚出实体的愿望时，这个作者埋了它大几十章的小小伏笔终于有所表示了——一直以来都只把“妖丹”当做一颗“妖力储蓄器”的月子，终于发现只有在自己发生极大幅度的情绪波动时，才能以燃烧自身数百年的底蕴为代价抽取妖丹内的力量，化作治愈他人的金色“血泪”。
无论多么严重的伤势，都能治得好！绝对不留任何后遗症！
只是这个奶妈技能的代价对月子来说可谓是极大的、等闲使不出来不说，还没有啥延年益寿、起死回生的附带作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妖王大人又哭又笑，看起来和疯了也没差多少了——这是又一个垃圾技能被她开发出来了吗？
治愈之力有什么用啊？
即使这对她而言如“心头血”般宝贵的“妖丹血”能愈合哪怕是尸体上的伤口，可人都死了啊！人都死了！！这不能起死回生的垃圾技能又有什么p用啊啊啊啊！！
嗯，和继国缘壹比起来，月子是不相信轮回转世的那一类人；他们共同生活的那些年里，也确实讨论过类似的话题。
在月子看来，一个人如果死去了，那就是死去了；即使这个世界有灵魂、有转世投胎、有再续前缘又如何？就算转世投胎的新一世有着和前世一模一样的容貌，相爱的两人又再次相遇相守又如何？
“那个人没有我的记忆、我的经历、我的际遇、我的人生；那个人，就算和我有着相同的容貌，也不应该是我的替代品。那个人应该有她自己的人生，遇到或遇不到她自己的真命天子，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所以缘壹你能不能别老想着那些个虚无缥缈、生生世世、轮回无论多少次也会在一起的奇怪东西啊？”
彼时的继国缘壹刚和他的月子大人确立“未婚夫妻”关系没多久，脑子里动辄想的就已经不光是什么“未来要生几个娃”、“娃儿的名字我都想好了”这些最基础的东西了，而是整天琢磨着要和对方生生世世都在一起的……说他有病娇潜质啥的，一点都不过分吧？
当然、其实月子的内心也是多少有点病娇倾向的，只是和缘壹的表现形式略有不同罢了，所以这俩货能互相锁死，某种意义上来说也不错？（无惨老板：不错个鬼哦！！我i&op￥xx…谢谢你全家！！）
“我是不会去迷恋一个和你有着相同长相的男人的，因为对我来说‘继国缘壹’是唯一的、是特别的、是无可替代的，是既温暖又温柔、只属于我的小太阳，”即使偶尔不经意间会烫伤别人、然后在别人的心中烙下永不磨灭的疤痕，“所以我最喜欢缘壹了。”
当时才13岁的继国缘壹难得露出了一个略受震惊的呆萌表情，随即他表情柔和下来，淡淡地笑了笑才对他的月子大人轻轻说了声：“谢谢。”
虽然月子当年对继国缘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出自她的真心，但妖王大人其实并没有老老实实地把所有的心里话都说完；她当时忍住了坦诚的冲动——“缘壹你这么好，那些比我更善良、更温柔、更成熟、更美丽的女孩子，任何与你接触久了的女孩子，都会深深被你所吸引的……下辈子、下辈子我大概不会有这一生那么好运，再遇到一个、像你这样温暖的人了吧……”
月子其实隐约有种自己根本不会在这个世界有什么“下一世投胎”的直觉：她又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享受不到这个世界的原住民“福利”，岂不是理所当然的事？
所以，我是真的真的不想去找什么“转世投胎”之人来作为缘壹你的移情替身；所以，求求你，就这样回到我身边、留在我身边、哪也不要去……
我再也不会说那些你不想听的话、再也不会阻止你去做你认为正确的事、再也不会耍小姐脾气、再也不会骗你了……
我最喜欢缘壹了，该说谢谢的是我才对，谢谢你没有嫌弃如此糟糕的我，谢谢你当初留在了我身边……彼时月子笑得有多灿烂，如今她哭得就有多惨烈。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她一定要把想说的话，全部、亲口、说给想要诉说的那个人听……
(https://www.uuubqg.cc/31536_31536757/39104610.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uuubqg.cc。手机版阅读网址：m.uuubq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