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却道故人心易变
顺和二十三年,冬月初四,上都城,节气大雪。
“传昱王殿下口谕:取安远侯顾时安首级者,封千户,赏黄金百两,赐良宅十间!”
不知是哪家的无名小卒,从宫里飞奔出来,高声呐喊,还未来得及喊出第二遍,就已经身首异处。
刹那间出鞘的利刃如今正在滴着血,持剑的男人漫不经心地拭去了剑上的血迹,男人骑着一匹通体纯白的骏马,鲜红色的披风摇曳在烈烈风中。
男人正是安远侯,顾时安。
顾时安手中的长剑,名为寒霜,三尺有余,轻薄却又不失刚劲,出鞘时铮铮作响。
顾时安勒马,调转马头,面朝宫门的方向,漆黑的眸子深邃无波,薄唇紧闭,轻蔑一笑:
“李玄琼,你还真是抠门,都要当皇帝了,想要本侯的项上人头,却只封个千户,给十间宅子,百两黄金?”
御林军校尉王策远远眺望着顾时安,思索了片刻,走到了顾时安眼前,对他说:
“侯爷,识时务者为俊杰,眼下大势已去,那太子爷现下也不知道人去了哪里……说不定早就……”
“你住口!”
顾时安暴怒,银剑寒光乍现,直接逼上了王策的脖颈。
王策直接跪了下去,没有抬头看顾时安的表情,又说道:“侯爷,末将斗胆再劝侯爷一句,如今什么情况您也看见了,您莫要再一意孤行下去了。”
“慕容总督和侯爷您是旧相识,您就听末将一句劝,收手吧!慕容总督定然会向昱王殿下求情,饶您一条性命的啊!”
顾时安目光冷若冰霜,只是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王策,终究还是没有一剑刺穿王策的脖子。
与此同时,王策所带领的随从士兵也团团围了上来,他们的手中虽然持有刀枪,却没有一人敢轻举妄动,且不说安远侯的赫赫威名,就凭现在顾时安的凛冽目光,都足以让每个人胆寒。
“时安。”
一个稍显嘶哑的男声从人群后面传来。
说话的正是御林军总督,慕容峥。
听见慕容峥的声音,团团围住顾时安的士兵很有默契地让出了一条道路,慕容峥顺手将手中的剑扔给了一名随从。
王策像是看见了救星一般,一脸急切地望向慕容峥,朝着慕容峥使了个眼色,又摇了摇头。
顾时安见到慕容峥,不等对方开口,他就知道慕容峥的来意。
“呵,慕容总督,”顾时安冷笑一声,
“怎得,御林军总督这官当了这许久,俸禄不够用,总督大人也想得那百两黄金不成”
慕容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听了顾时安的冷嘲热讽也没有生气,但是他的眼睛里却流露出几分哀伤之情,慕容峥直视着顾时安那寒凉的目光,对他说道:
“时安,你我同窗多年,又并肩上过无数战场,你知道的,我不是那样的人。”
“同窗?”顾时安剑眉一挑,反问慕容峥道:
“你也还记得我们同窗多年?”顾时安的声音有些颤抖。
“是我三生有幸,能拜在林太傅门下做太子伴读,林太傅一生为官清正廉洁,怀的是忧国忧民之心,教的是忠君护国之道。”
寒霜剑调转剑锋,尖端直指慕容峥的面庞。
“你可还记得半点林太傅的教诲?也对,你要是记得,怎么会做出今日这种不忠不义之举?怎么会帮那狼子野心的昱王弑君篡位?怎么会……怎么会让玄玥他……”
顾时安长啸一声,声音响彻整个皇宫:“你对得起谁!!!”
慕容峥仍旧不为所动,寒霜剑就在眼前,血腥味还萦绕在剑尖。
慕容峥对顾时安说:“时安,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太子殿下他如今下落不明,就算他真的能回来,时安,我们三人相识多年,相互之间最是了解,”
“你觉得以太子殿下他的性格,真的能坐稳这个皇位吗?他对谁都那么善良,可是当皇帝,需要的是无情!”
顾时安看着眼前这个相识多年的同窗好友,一时间出了神,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那么陌生,顾时安的指尖微微颤抖着,滔天的怒火积压在心中,他好希望自己从来都没有认识过眼前这个人。
“你有妻儿家眷拖累,而我孑然一身,你我立场不同,各怀其志,现在想来,你我本就不是一路人。”顾时安终于下定了决心,决绝的对慕容峥说。
“本侯今日入宫,是为护驾保护皇上,你们这些个乱臣贼子,竟然敢逼宫弑君,是本侯来晚了,别废话了。”
顾时安手中寒霜剑翻转一圈,银光映在他的脸上。
“刺啦!”
战袍的一角飞上了天空。
“今日你我割袍断义,从前只当我顾时安瞎了眼,从此往后,你我之间,恩断义绝!”
慕容峥眉头紧锁,看着飘飘摇摇落地的那一角战袍,什么也没有说。
“好啊!好啊!好一出同门相杀的精彩大戏啊!”昱王李玄琼拍着手说道。
李玄琼从大殿中走了出来,看着慕容峥和顾时安二人,边走边说:
“来人!传本王……不,传朕旨意:顾时安犯上作乱,违背先帝遗诏,意图谋反,活捉顾时安者,封万户侯!”
“御林军总督慕容峥听令!”
慕容峥回头的一瞬间才知道有诈,然而已经无济于事。
一枚飞镖不知从何而来,直直地刺入了顾时安的左臂。
顾时安吃痛,拔下了那暗器,满脸厌恶地看着慕容峥,说道:“慕容总督好谋略,是我大意了。谁又能想到你我一同习武,不知总督大人您何时学会了用这等下三滥的暗器来伤人?”
“不是这样的!时安!你……”慕容峥的眼睛布满了血丝,他急切的看着顾时安的情况。
“咻!”
一只暗箭穿云而过,深深地没入了慕容峥的左肩,慕容峥毫无防备,那一箭又力道很是跋扈刁钻,他直接跪倒在地。
“驾!”
顾时安再也没有回头。
“咴!”
骏马长嘶一声,载着顾时安飞奔而去。
“飞镖上涂了毒,他跑不远,给朕抓活的!”
所有的御林军将士得了新帝的命令,蜂蛹而上,追赶飞驰而去的顾时安。
王策赶忙扶起了地上的慕容峥,查看着他的伤处,忽然看出来了些什么,王策将箭尾折断,和箭翎一并递给了慕容峥。
“总督,是太子殿下吗?这是炽羽箭!”
慕容峥瞧了瞧那箭翎,点了点头,又朝着他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王策不要声张。
绝对没错,这一箭正是来自李玄玥的炽阳弓。
另一处不被人注意的角落,李玄玥握紧了拳头,一动不动地盯着顾时安的一举一动,他见情况不对,赶忙收起了炽阳弓,策马长驱去追赶顾时安。
头有些晕,想来是那飞镖上的毒药起了作用。
顾时安的一身银甲早已经被鲜血染的通红,不知道是自己的血更多,还是一路上杀掉那些围追堵截的士兵的血更多一些。
呼吸渐渐沉重了起来,口中呵出的白气氤氲了顾时安的视线,他看不清眼前的路了。
好冷。
寒霜剑上的血迹已经结冰了。
下雪了。
空气中的血腥味也被冲淡了些。
对了,今天是大雪啊!
李玄玥,你答应过我的,大雪一到,就回来陪我喝酒的啊!
你去哪了?
骏马突然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它的主人。
呵,原来都杀到这里来了吗?
半峭崖。
“顾时安,我看你还往哪跑?还不快束手就擒!”
御林军副统领张源脸上得意的笑容都快飞出了脸庞,他素来就对顾时安很是嫉妒,如今这大好的机会竟然被他撞上了。
顾时安粗重地呼吸着,他眯起了眼睛,好让视线清晰一点,勉强才能看清张源的脸,寒光剑在他的手中不住颤抖着。
手持长|枪的御林军士兵们将顾时安团团围住在了半峭崖的边缘,骏马四蹄前后摩擦,它满眼焦躁地看着杀气腾腾的士兵们,几块石子被它踢掉,落下山崖,却听不到回声。
再退一步,就是深渊了。
半里之外的一棵不起眼的松树后边,鹅毛般的大雪簌簌落在了李玄玥手中的炽阳弓上,李玄玥屏气凝神,象牙白色的重弓铮然拉开,炽羽箭直指张源的项上人头。
“啊!!!”
一声惨叫响彻了整个半峭崖。
却不是李玄玥动的手。
李玄玥皱眉,悄悄放下了炽阳弓。
士兵们没有人看清顾时安的动作,只记得眼前一道银光闪过,张源就痛苦地捂着右手跪在了地上。
血泊中多了一根张源的右手食指。
“少用你那脏手指着本侯……”顾时安的气息越来越紊乱。
张源怒火中烧,双目血红,像是要滴出血来,他顾不上疼痛,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
“给我杀了他!”
士兵们面面相觑,手中的长|枪打着颤,不知是因为天寒还是胆怯,没人敢靠上。
顾时安眼前士兵的身影开始扭曲了起来。
头好晕。
一个,两个,他们是要来杀我了吗?
李玄玥,他们有人说你死了呢!
行吧,我来找你了,欠我的酒,下去再找你喝吧。
顾时安仰头,看着灰沉沉的天。
啧,这雪下得可真大啊!
骏马长啸,震痛了所有人的鼓膜,它感觉到了自己背上一轻,转头去看,自己的主人顾时安,仰面倒向了万丈深渊。
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地方。
“时安?顾时安?”
谁在说话?这声音好小,听不清啊。
时安是谁?
李玄玥?是你来了吗?
顾时安最后一丝神智尚存的脑海里蹦出了这个名字。
顾时安想睁开眼,却直接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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