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提剑跨骑挥鬼雨（四）

李玄瑞虽然还没有说出来自己准备的那贺礼是什么东西，但是吴澄心中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李玄瑞这一次来到上都城是为了什么事情，这几天月安楼里聊天谈地的内容已经从那些个八卦传闻变成了一件让满朝的大臣都头痛不已的事情——岭南王李玄瑞要出兵勤王，所以吴澄猜想着，可能李玄瑞今天所来，就是为了这个。

        果不其然，李玄瑞开口说道：“我所说的贺礼，就是这大梁的万里河山，”李玄瑞眼神坚定地看向莫元灼和吴澄，又对莫元灼说道：“你本来就是大梁的太子，这大梁的江山，理应就是你的，他李玄琼弑君篡位，人人得而诛之，于公于私，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所以说七天后，就是让大梁重获生机的时间了。”李玄瑞沉声说道。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哎呦，您在这啊，我找了您好……久……了……”林猛从远处跑了过来，一边大声招呼着，他却没仔细看，跑到了近前才发现，除了莫元灼，竟然还有两个人，其中一个人他不认识，但是另一个……是林猛从前见到了就总会觉得提心吊胆的顾时安，不对，现在是吴澄了。林猛有些心虚，心中暗暗叫苦，最后几个字说出口的时候都带着几成犹豫。

        “林猛，你是被火烧了屁股吗！你也年纪不小了，怎么还是这样子冒冒失失的？”

        说话的竟然是吴澄。

        林猛满脸讶异地看着吴澄，林猛此刻犹如被一颗惊雷劈中了一般，难以置信的看了一眼莫元灼，又看着吴澄。

        从吴澄的双眼中，林猛再一次找到了从前的那种，他非常熟悉的眼神，那种只属于顾时安的，让林猛看见之后就会胆战心惊的眼神。

        “你，你，你是小橙子，还是顾侯爷？……”林猛紧张地吞下一口口水，从前顾时安对于他的那种压迫感再一次出现，林猛的心里很是不安。

        “你说呢？”吴澄乜斜了林猛一眼，还没等吴澄再说几句话去嘲讽一下林猛，下一刻林猛整个人都朝着吴澄扑了过来。

        吴澄：……

        “啊啊啊我的顾侯爷啊，你可算是回来了！”林猛激动的心情无以复加，他满脸的络腮胡子蹭着吴澄的额头，若不是他的身高太高了，吴澄简直觉得，林猛下一刻就要从地上高兴地跳几下了。

        “别，别这样，我可是有家室的人了……”吴澄推开了林猛，“你怎么还是这么爱哭啊……你看看，你的眼泪都沾到的我头发上去了……”

        林猛不好意地挠着后脑勺，擦去了脸上激动的泪水，一侧脸却看见了正一脸幽怨地看着他的莫元灼，吓得林猛赶紧噤了声，低下了头不敢去直视莫元灼的眼神。

        为了避免林猛被莫元灼一气之下血溅三尺，吴澄赶忙转移了话题：“林猛，这位就是岭南王。”

        而岭南王本人正忙着看戏，笑得前仰后合的，朝着林猛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

        “你这样着急忙慌的来找我做什么？”莫元灼问林猛道，他其实只是吓唬吓唬林猛，并不是真的想要和他计较些什么。

        “莫老板……”林猛想了想，现在大家都已经相互知道真实身份了，也就没有必要再去隐藏些什么了，于是他改了口，又说道：“太子殿下，穆将军和赵将军那边都准备好了，正等着您过去呢！”

        “走吧，”莫元灼看向了身边的李玄瑞和吴澄，“去看看，咱们七日之后的那一战，最大的底气到底是什么。”

        “吁！”

        两匹重甲战马齐齐勒住，仰天嘶鸣一声，颇有气吞山河之气概，吴澄看着那两匹精神饱满的战马，马嘶声生生入耳，唤醒了吴澄脑海最深处的某些记忆，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的满怀壮志，驰骋于大梁的万里江山，寒霜出鞘，杀得北蛮人闻风丧胆。

        没想到，不过是短短几年的时间过去了，吴澄还能有机会，再一次披挂上阵。而这一次，为的不仅仅是大梁的黎民百姓，还有他自己，还有他和莫元灼两个人的未来。

        从那两匹战马上翻身下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英气干练，雄姿勃发，女的英姿飒爽，器宇轩昂。这一男一女两位将军，朝着莫元灼、吴澄和李玄瑞三人齐齐走了过来，单膝跪地一拜。

        “末将参见太子殿下！”

        那一男一女，不是别人，正是当年落草为寇的山匪穆闲，和被莫元灼从春风楼赎回来的赵芝。自从莫元灼决意要重新夺回来本该属于自己的皇位开始，穆闲和赵芝就表示了自己愿意为莫元灼鞍前马后，誓死效忠。他们二人以往一直在帮助着莫元灼照顾那些受灾逃荒到上都城外的难民，在那些难民之中，有很多人主动想要做点事情回报他们的恩情，于是自愿加入了队伍，农忙时耕种，农闲时则是跟着穆闲训练。

        随着大梁的江山逐渐表现出了倾颓的迹象，难民的数量越来越多，四处动荡不断，更多的无辜百姓流离失所，强取豪夺的现象频发，受到伤害的大多都是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赵芝本就性情刚烈，脾气火爆，听到了不少这样的故事之后，她也决意，要组建一支只有女子的军队，虽说在战场上厮杀女子可能比不过男子，但是至少可以保全自己，保护好其他的弱女子。于是难民之中不少的女子也表示，自己愿意跟随着赵芝，一起训练。

        就这样，随着时间不断的流转，一支队伍从无到有，从渺小到庞大，他们已经成为了一股不可忽视的强大力量，已经足以撼动李玄琼手中的摇摇欲坠的空壳子国家。吴澄的心中感慨万千，大梁的历史，即将由大梁的人民，重新书写。

        那些个曾经渺小如同蝼蚁的人们，那些个曾经被所谓的达官贵族视作尘泥的人们，那些个曾经卑微却又鲜活的生命，如今聚集到了一起，这一次，他们要为了自己而战斗，他们要为了曾经守护过自己的人而战斗，即使可能在他人的眼中，这就如同蚍蜉撼树，但是他们紧紧地拧在了一起，成了一条坚实而又不可折断的绳子，这条绳子，终将会绞杀掉世间的一切魑魅魍魉。

        这就是莫元灼说的，他最大的底气。

        “这，这是……”李玄瑞看着眼前声势浩大的军队，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了。

        “有了这样子的一只军队，元灼，他李玄琼必败无疑。”李玄瑞面露喜色，他的情绪也有些激动，“当时我要出兵勤王的消息刚刚传出去，听说李玄琼在早朝上差点就没下得来台，他若不是心中有鬼，又怎么会这样子忌惮和害怕我？只可惜物是人非，这么多年的时间过去了，当年他干那些事情的时候，只怕是早已经将全部人都赶尽杀绝了，想要找到证据，恐怕是困难了，不如就从他身边的人开始动手……”李玄瑞说道。

        “凡是做过的事情，就一定会留下证据，他想抵赖都抵赖不得的，铁证如山的证据，一直都在我的手上，”莫元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他又说道：“只是我没想到，竟然要这么长的时间，才终于等到了这个最合适的机会。”

        莫元灼和李玄瑞兄弟二人对视一眼，无需多言，各自心中都已经清晰明了。

        这边莫元灼和李玄瑞的交谈严肃而又认真，另一边吴澄那边倒是一直欢声笑语不断。

        “哎哎哎，我说赵将军，这‘小橙子’可不是随便叫的，从前我们叫一叫也就罢了，现在可不成，这是我们家顾侯爷！当年我可是跟着我们家侯爷把北蛮子打得屁滚尿流，我们那都是过命的交情，我也就敢趁着侯爷失忆不清醒的时候叫他个‘小橙子’，如今侯爷都已经大好了，可不能再这样叫了啊！”林猛笑着对赵芝说道。

        吴澄刚想和林猛说一声不打紧，毕竟现在他早就不是从前的那个顾侯爷了，但是赵芝和穆闲听了林猛的话之后，竟然一齐跪倒了地上，对着吴澄一拜，赵芝说道：“赵芝多谢当年顾侯爷救命之恩，若非侯爷出手相助，恐怕赵芝还在春风楼里沉浮，哪里还有如今的好日子？”

        穆闲又对吴澄说道：“久仰顾侯爷大名，当年的事情多有得罪，是穆闲不自量力，竟然胆敢抢劫侯爷的马车，还望侯爷降罪啊！”

        吴澄笑着，好不容易将长跪在地不愿起身的赵芝和穆闲扶了起来，又对他们二人说道：“从前的事情早就过去了，你们能有今天，我看着也很高兴，其实我现在是吴澄，在一切事情都没有真正结束之前，还是不要出现任何的纰漏为妙，人前人后，还是不要叫我侯爷了吧。”

        “就是啊，我早就说过了，你还不听！”林猛站在一旁帮着腔，“你看看你们俩，跪在地上人家扶你都不愿意起来，你们是要在这里拜堂不成吗？”

        吴澄听了林猛的话之后，恍然大悟，他看出了这二人之间的某些端倪，无论是穆闲还是赵芝，两个人都有些害羞了起来，但是赵芝那火爆脾气，她一向和林猛不对付，直接回嘴道：“林猛，你别得意，小心我去告诉云兰姐姐，就说你是个整天说八卦的爱哭鬼！”

        “哎呦我的赵芝姐姐，我错了还不成吗？”林猛赶忙求饶，“您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开口，您玉口一开，我绝对为您赴汤蹈火，只要姐姐您不去告诉云兰，成不成？”

        赵芝冷哼一声，挥动了几下手中的双剑，吓唬了林猛一下，转身离开了。

        “哈哈哈哈！”吴澄见到此等情景笑得乐不可支，他的小声也吸引到了正在严肃的和李玄瑞交谈的莫元灼，莫元灼朝着吴澄的方向张望了一眼，二人正巧四目相交，虽然两两无言，但是二人心意互通。

        七日后，等到大雪再一次降临的时候，他们二人，就会让故事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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