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稳定剂
“很幸运，我顺着水流逃出来了，但是水有点急，我上不了岸，索性就借了一段木片，趴在上头随它飘了。”
“飘得是挺远。”
秦漫手指夹着烟，靠在医院一楼的雨棚下，听着耳机里传来的，江练的诉说，眼眶红了又红。
她知道江练是有意支开她，她也愿意去配合他。
但她忍不住想知道，想知道这些天他是怎么过来的。
她用了某些不光彩的，她最在行的手段。
窃听。
江练讲述那段死里逃生的经历时，语气依然平淡如初，还有说有笑的，好像这一切只是一个道听途说的故事，不是发生在他身上的一样。
耳机里的对话还在继续。
周盛：“给你注射的是你什么药物？”
江练：“时间太长了，血检也没用了，从我能醒来，药物就已经代谢完全了，我猜，应该就是类似麻醉的镇静类药物吧。”
周盛：“嗯，我击毙了一个，缴获一支自推式麻醉针，偷袭你的，应该也一样。这部署得也挺完全，路都封死了，我们还是一个活的都没抓到，本来还觉得不可思议，你这么一说就通了，这帮人肯定熟悉这个溶洞的构造，早早就从溶洞里逃走了。”
江练：“只可惜我不记得通往这个溶洞的路，恐怕还得花大力气去找。”
周盛：“知道有这个溶洞存在就已经很好了，你先别操心了，剩下的交给我和高处长，你好好养身体。”
江练：“周盛，还是谢谢你，我不在得这段时间里，谢谢你照顾大家。”
周盛：“你想多了，我没也照顾谁。”
江练谢他照顾大家是假，请他关照秦漫才是真。
“秦漫她，心思比较敏感，处事作风也是随性而为，但没有恶意，她若是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还请见谅。”
周盛顿了一会儿，“江练，你都这样了还操心这些？不就是怕我给她的审查书上扣上个不合格吗？你放心，我不跟她一般见识。”
偷听的秦漫：“……”
她摘下耳机，狠狠踩灭烟头，对接下来的对话彻底失去了兴趣。
“切……”
病房里的周盛对江练说着。
“江练，在你眼里，我这个监察组组长，有这么不称职吗？”
江练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不迂回了。
“那么敢问周监委，秦漫究竟是有什么不可饶恕的过错，她为什么就是过不了审查？”
周盛静了一会儿才开口。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我向来不喜欢说出来，不过你既然问了，我可以提上一两句。”
“我是系统监察组组长，不被情绪左右，不被外界因素干扰，客观公正得评判一个人、一件事，这是监察工作的基本原则。我至今还没有批对秦漫的审查，不是在质疑她的品行，她这人就是这种欠揍的性格，我知道。”
周盛头一次在别人面前主动去说一件事，去评价一个人。
“我没有批对她的审查，是因为对于她来说，还没有能达到稳定的条件，这同样也是许劲风的意思。”
“你听得明白吗？”
秦漫达到稳定的条件，就是所有新仇旧恨全部一笔勾销，什么黑鲨什么水鬼，全部从她的世界里消失，真正活在这片土地上。
做市局里的懒虫也好，做他江练的妻子也好，无后患得开始她的下半生。
那份审查书，看似是禁锢，上了一道枷锁，实际上也是一种保护。
“江练，你要知道，像秦漫这样的人，能圆满从前线退下来的几乎没有，无论是心理上还是身体上，都会有或多或少的创伤，这你很清楚，当初是你从星洲岛把她救出来的。”
“按照许劲风原本的计划，是要给她施加心理干预的，但是她拒绝了，她其实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她知道自己有问题，她根本都不需要伪装，就直言改不了了，更对我这个监察者嗤之以鼻，对审查结果，都没有你来的在乎。”
“尽管如此，我们仍然不会放弃任何一个牺牲自己，奉献自己的功臣，我们会尽全力保证她的身心安全。”
周盛调转了话题。
“你知道昨天晚上许劲风找我，除了告诉我关于你的下落，还说了什么吗？”
“他说他考虑了所有因素，以为自己的安排天衣无缝，却没想到秦漫这颗炸弹，差点爆在自己人手里。”
江练愣住了，其实早在他醒来发现秦漫的手受伤开始，他隐约就有感觉。
他的失踪，他的死亡，会给秦漫带来什么后果。
周盛深深叹息。
“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这是一场漫长又艰难的战斗，我和许劲风都在为此做努力。”
“江练，现在你走进她心里了，你做到了我和许劲风都做不到的事，那就把她好好得留在你身边。秦漫的稳定剂，是你。你想要保护她，首先要保证自己，稳一些，再稳一些，别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我和许劲风，真的腾不出手了。”
直到周盛离开，他都一直在思考这些话。
周盛说的句句在理，听他的意思，自己能这么快被找到，也是背后有许劲风在操盘，他们都在为秦漫重新回归做着看不到的事。
他们都在暗中保护着秦漫。
“你怎么了？”
秦漫两手拎着热气腾腾的豆浆包子，站在他旁边。
她把手上的东西放下，伏下身子去看他，然后顺便把贴在床板下的窃听器取走。
“发什么呆啊？”
江练回神，“好久没见到太阳了，有点晃眼睛。”
秦漫去拉了半边窗帘，稍微挡了一点阳光。
“这样呢？好些吗？”
她看过来的眼睛里扑闪着光点，是那样明媚动人。
“秦漫。”
“嗯？”
“你有没有想过改嫁？”
江练问得没头没尾，但是秦漫知道，他是在问，如果他真的出了事，如果他真的死了，有没有想过改嫁。
秦漫一边拆袋，一边没心没肺得回。
“改什么嫁，我嫁过人吗？”
江练：“不是你说，戴了戒指就等于结婚了吗？”
秦漫：“那是我年少轻狂不懂事，被你诓了，不算数，不然也太便宜你了。”
“那你现在是想怎么样？”
秦漫认真得想了半天。
“我要车，要房，还要什么钻戒金手镯，反正该有的一样都不准少。”
江练笑着。
“我可不是什么大老板，我就是一苦逼的工薪阶层，没那么多钱怎么办？”
秦漫把豆浆递给他。
“那你就好好上班，好好做事，钱慢慢挣，我等得起。”
江练：“上次问你的时候还答不出来，这就有目标了？”
秦漫闷闷点头，“嗯。”
江练：“喜欢什么车？”
秦漫目光游离，瞥见了方才买包子时被硬塞的一张广告单，上面正好是车企的广告。
随后拎出来，指着那车道。
“就这个。”
江练瞥了一眼，这是最新推出的一款纯电车，按照秦漫喜欢飙车，喜欢发动机轰鸣的野蛮个性，绝对看不上。
他随口问，“什么牌子的？”
然后秦漫还要仔仔细细得在介绍里找。这广告做的失败透顶，看了一圈都没找到牌子，然后才看到那几个大字，纯电车。
电动车啊……
“算了，我再看看。”
江练憋着笑意，她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
她还是一样，其实一点索要钱财的想法都没有，也不了解婚嫁民俗，纯粹就是要他好好的，拿着那点微薄的俸禄，在工作岗位上一直干下去就好。
活着就好。
至于那些身外之物，有或没有，无所谓。
她只要他这个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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