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坠入深渊
秦漫不想再醒，她从讨厌看到那张脸，变成憎恶那张脸，再到现在，她害怕看到那张脸。
那张频繁索取，不知餍足的脸。
她想去梦里找江练。
可人却终究要回到现实，面对现实。
她醒着靠在床头发呆。
身体在逐渐好转，一连几日的高烧也褪去。
她的脑子也更加清醒，清醒得她还不如继续发烧，烧成一个不明事理的傻子。
她的嘴唇干裂起皮，伸手去那一旁的水杯。
“啪啦”一声。
玻璃杯落地，清脆动听。
残渣碎片溅射开来，杯内的水也铺散开来。
那一声，让秦漫忽然记起了她在清城砸碎的那面镜子。
那是江练失踪时，她不自觉发泄时，干出的荒唐事，当时吓坏了不少人。
这同样清脆的声音重合在一起，唤起了她心底的那只野兽。
她翻身下床，脚踩在那玻璃渣子上，血从缝隙中溢出，和水溶到一起，瞬间变成了红色。
痛感从脚底传来，一如她那时用燃着火星的烟头烫自己一样。
让她得到喘息，得到解脱，得到前所未有的安慰。
对，就是这样。
这一直都是她发泄的方式。
这一直都是她自认为能拯救自己的行为。
她蹲下身，捡起一块较大的残片，捏在手里。
锋利的刃口破开她的皮肤，她感到痛并快乐着。
她木讷的脸上开始产生表情，她像捡到救命稻草一样，笑逐颜开。
她捏着那块满是血迹的玻璃杯残片，着魔一般得在自己的皮肤上划口子。
一道。
两道。
三道。
她又举起来，往自己脖颈上放。
但她顿住了。
秦漫又回想起万晓璇，那个医学高材生对她说过。
“脖子上有颈动脉，还有气管，只要不碰到这些，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她神经质得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会跳的那个是颈动脉，气管呢，是不是在靠近骨骼的地方？
她捉摸不定，手缓缓下垂。
她翻手看着自己的手腕。
那也有会跳的大动脉。
割开来就会有源源不断的血液来洗刷她榱栋崩折的心理国度。
她还可以去找江练。
她可以和他，永远呆在那个别人摸不到的地方。
她的手比脑子还快。
“你在干什么？”
那个令人恶心的声音在身后发出质问。
秦漫回头，眼里暗藏有雀跃。
她垂下那只被划开血管的手，血如开了闸的水龙头，从五个手指上哗啦啦流下。
而另一只手上，那片玻璃还攥在手里。
她踩着自己的血，带着怡悦的笑意，朝厉骁走过去。
“厉骁，我们都是疯子。”
她举起那片玻璃，直逼厉骁的脖子，去刺破他的皮肤，划破他的颈动脉，割断他的气管。
很快就有血从滑入他的衣襟。
其实她那点微不足道的力量，根本对他造不成威胁，划入衣襟的血，有一半还是她自己的。
可是秦漫目不转睛得看着，肆意狂妄得笑。
“哈哈哈哈……”
“我忽然感觉，我们的确很般配。”
“厉骁，这辈子没算完的账，咱们下辈子，继续算。”
她伸过去的手开始颤抖，恍恍惚惚中离开了他的脖颈，再无力垂下。
手一松，玻璃片掉在脚边。
在最后一刻，她的眼睛还是冰冷得、执拗得看着厉骁，要将他的样子牢牢记住。
就算是到阴曹地府，就算是下辈子，她也要把这笔账带过去，继续算。
“来人！”
厉骁抱着她，死死摁着她手上的大动脉，血一直蔓延到脚边，还在继续往前流淌。
秦漫的嘴角微微上扬着，疲倦得合上眼。
红色，多么喜庆的颜色，好像在欢庆她的解脱。
死亡，多么美妙的一件事，好像是她离开这里唯一的办法。
只是，她真的能如此简单得离开吗？
她以为自己能。
但是她再睁开眼，依然身处这个地狱之中。
她看着自己被厚厚包扎的手腕，那些深深浅浅的伤口全部都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崩溃得抱着自己的脑袋，咬着牙，无声得尖叫嘶鸣。
逐渐麻痹的头脑混乱不堪，那个茹毛饮血的魔鬼，将她里里外外吞噬得一干二净，如今就连死亡的自由都被剥夺
她最后的出路也被封死。
无处控诉，无路可逃。
门锁开合，有人闯进来。
她一眼都不想看见他。
她咆哮着。
“滚！”
“滚出去！”
脚步声还是在靠近，一如她当初去审问那起爆炸案的幸存者一样，压根不理会她歇斯底里的情绪。
那时候她还觉得那小姑娘阅历太浅，承受能力不行。
现在也轮到她了。
一模一样。
一双手抓上来，逼着她打开自己。
“别碰我！”
一声咬牙切齿的怒吼，凑近她的耳朵。
“看清楚我是谁！”
秦漫疲惫得掀开眼皮，无神的看过去。
乔英正瞪着她那双灵巧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得看着她。
秦漫仰头哭出声来。
乔英伸手绕过她的肩胛，紧紧抱着她堪以告慰。
“别哭，别哭……他不值得你哭。”
秦漫胡乱得抓着她的背，咬着牙把呜咽吞进肚子里。
乔英摩挲着她的头，由她不收力道得抱着，掐着，挠着。
“秦漫，不管有多难，活下去，江练还在等你。”
秦漫的散乱的眼神逐渐收缩，眼泪也收回泪腺，她呆愣愣得看向乔英。
“江练他还活着？”
乔英回答得利索。
“他被洪谦救下来了。”
“我亲眼见过他，他恢复得比你快得多，除了气色差了点，没什么大碍。”
秦漫的气息又急又乱，脸上的表情也是又哭又笑，像个已经被刺激到精神分裂的人。
乔英扶着她的双肩，额头与额头相抵。
“冷静，当不知道，当江练已经死了，别让他看出来。”
秦漫浅浅得做深呼吸，刺激得犹如触电般麻木的脑子还是很难恢复清醒，只能呆呆得抽泣。
而这悲恸绝望的情绪流露，恰到好处得展现了秦漫现在应该有的状态。
“对，就这样，别让他摸透你。”
那要命上头的无助感和崩溃感，在乔英一句一句的安慰中逐渐消失。
“秦漫，听好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振作起来，你只有活下去，才能看得到他遭报应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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