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如果当初

服务员推开门，众人终于看清那人的样貌，贺夏听到有几人倒抽了一口凉气。

        来人竟是江沉。

        他穿着黑色大衣，身材极为颀长，黑发上还有一些雪花，五官如刀刻散发着冰冷的气息，俊美绝伦整个人却又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高贵。

        贺夏呆呆的坐着，看着如天神般降临的江沉，眼眶有些湿润。

        在难熬的那些岁月，在被肆意欺辱，在被说自己是幻想少女的时候，贺夏不止一次想象过江沉会想现在这样突然出现，告诉所有人，她日记里和脑海里的小江哥哥是真实的。

        江沉站在门口，说道：“不好意思，找一下贺夏。”

        众人纷纷看向贺夏，贺夏还在发呆，江沉走过来，揉了揉她的头：“看呆了？”

        贺夏有些懵：“你怎么来了？不是，你不是在a市吗？也不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江沉温柔的笑着，眸中满是柔情，他握住她的手：“走吧，有事找你。”

        “哦。。。好。”贺夏呆呆的，回头看周婧，周婧故意大声说：“小江学长，你可要把夏夏送回家哦！”

        江沉颔首，递给周婧一张卡，牵起贺夏的手跟众人说：“不好意思，我有些事要带贺夏先走，你们接着玩，今天的消费我买单。”

        周婧握着卡猛点头：“好嘞小江学长！”

        江？小江？难不成他真是那个长得又帅对贺夏又好的小江哥哥？不是幻想？

        张雪几人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张雪是出于嫉妒和恼怒，其他几人是因为羞愧。毕竟她们也曾经嘲笑过贺夏幻想太多，明明是个丑女却幻想自己有帅哥喜欢，结果到头来，贺夏出落的亭亭玉立，美丽动人，小江哥哥也是存在的。

        贺夏跟那个小江哥哥离开后，包厢里还有些人没反应过来，今天一天的冲击实在是太多了。

        终于有个女生开口问周婧：“周婧。。。那个人是贺夏以前说的。。。小江哥哥？”

        周婧看着张雪的脸色心里快活的不行，面上装作不在意：“对啊，上大学重逢的，是夏夏的学长来着，家里也可有钱了。”她挥一挥手中的卡。

        周婧今天来也不是白来的，昨天江沉给她发消息，她就故意给江沉说了一下今天的同学聚会，也给他说了时间地点，没想到江沉能来时间能这么完美！

        周婧愉快的掏出手机给初盛发消息说今天的打脸现场，痛快的要仰天大笑。

        江沉温热的手握着她的，牵着她一直往前走。

        外面还在下着雪，风冷的刺骨，但是贺夏却并不觉得寒冷，反而觉得有些兴奋。

        这个兴奋是因为她长久以来的幻想终于成真带来的。

        别人的青春期或许是春心萌动，或许是不间断的试卷，也或许是肆意的旅游玩乐，但是贺夏的青春期，只有肥胖，眼泪和离别。

        贺夏从小就比较胖，但是那时候小孩子间的恶意并不深，只是偶尔当玩笑便过去了，贺夏小时候虽然胖，但是性格比较皮，很能玩得开。江沉走了之后贺夏哭了很久很久，一直到她爷爷的突然去世。

        有一天她中午放学回家，有个邻居说：“你爷爷死了，还不快点回家！”

        小贺夏很愤怒，骂了一句：“你才死了呢！”她没有当真，回到爷爷奶奶家，发现爸爸妈妈还有其他亲戚都到场了，场面凝重，还能听到哭泣声。

        小贺夏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中国人对死亡很忌讳，家长们很少会跟小孩子说起这样的事情，所以她对死亡并没有什么概念，直到妈妈说爷爷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她才惶恐起来。

        当时奶奶去了远在其他城市的二姑家里，小孩子的记忆不深，奶奶去了半年多，那时候也没有视频通话，奶奶回来的时候贺夏几乎要不认识，只觉得这个奶奶很眼熟，一直不敢认。

        身边的邻居都说贺夏的爷爷离世的正好，早上出门还清醒，中午就不知不觉的没了，没有给儿女添一点麻烦。

        小贺夏不懂他们为什么要这么说，只觉得这些人冷血。

        爷爷去世后她跟着奶奶生活。

        没多久，她父亲出轨，外面养了好几个情人，一年都回不了一次家，小三来家里闹，拿着刀威胁她妈妈要让她妈妈离婚，贺妈妈的腿挨了一刀，血流不止，这条疤到现在还在贺妈妈的腿上留有淡淡的印子。不过这些她都不知道，贺妈妈是个坚强的女人，不愿意把这些龌龊的事情让孩子知道，这也是她成年之后才从妈妈嘴里偶尔听到拼凑出来的。

        她那时候知道自己父亲出轨，还是她的小学校长问的。她们那个小地方，有点什么风吹草动，整个镇子都能知道。校长问她多久没见过她爸爸了，还问她恨不恨她爸爸，她不是很明白，回去问贺妈妈，贺妈妈心里骂这些人嘴贱，却不知道怎么跟孩子说自己失败的婚姻。

        后来离婚的事情闹了很久都没有结果，贺夏的奶奶在她五年级升六年级的暑假突然得了阿兹海默症，一个人都不认识，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啊啊的模糊声音。

        小贺夏的暑假刚开始，那天凌晨四五点，奶奶躺着，无力的推了她一下，声音小的听不清，她只记得奶奶说让她开灯，小贺夏被从梦里吵醒，还有点脾气，说让奶奶自己开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奶奶不停重复这话她才慌张的开灯，奶奶躺在床上完全动弹不了，她害怕的去隔壁喊了住在她们旁边的堂哥堂嫂。

        那天早上混乱的不行，他们先是开车把奶奶送到医务室，小贺夏在医务室门口慌乱的哭了一会，但是没敢大声哭，怕被大人训斥。后来奶奶被救护车送到了市区的医院，贺夏的暑假就是在医院看护奶奶过的。

        阿兹海默症持续了两年，后来奶奶还是去世了。

        那时候贺夏的父母已经离婚，跟爸爸那边没有关系了，奶奶被养在姑姑家，或者是大伯家。她一年都见不到几次。

        而贺夏上了初中，私立学校，十二天才回家一次，她那时候才知道什么是坏人。她因为身材而被张雪带头欺凌，学习成绩也不算突出，那时候还长了青春痘，肥胖又丑陋，没有人在意她的英语语文成绩很好，也没有人在意她上课一直是乖乖听讲，从来没捣乱过。

        奶奶去世之后贺夏跟着贺妈妈生活。

        贺妈妈那时候的脾气很坏，她受不了自己的孩子这么胖，又这么邋遢像个男孩子，所以不是很喜欢小贺夏，自然而然对贺夏不算好。再加上贺夏从小养在爷爷奶奶家，跟贺妈妈不算亲厚，所以当小贺夏在学校里起了争执，或者是被班主任责罚，贺妈妈第一时间总会说让她自己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贺爸爸不是个好东西，抛妻弃子，出轨赌博，还要把她们的房子卖了把她们赶走，最后还是村干部出言维护她们，才留了容身之处。贺爸爸也不愿意出钱养小孩，哪怕哥哥是被法院判到他的名下。

        孩子是妈妈身上掉下来的肉，贺爸爸心狠，贺妈妈不行。贺妈妈以前也是非常精致美丽的时尚女士，那时候不管情况怎么样，不管别人怎么说，贺妈妈都不许自己被人看不起，所以咬着牙一个人照顾两个小孩，一个月三千多的工资，既要养自己，还要养两个孩子。

        小贺夏最害怕听到贺妈妈的高跟鞋咯噔咯噔的声音，那是她初中时代最恐惧的，因为她知道，这个声音一响起，就是贺妈妈回来了，她面对的将是毫无由来的责骂。

        她最痛苦的时候是写满了对小江哥哥想念的日记本被张雪发现然后告诉了班主任。班主任二话没说把她拉到办公室打了手板，说不准让她写言情小说。同学们嘲笑她这么胖竟然还有脸幻想有个长得帅的哥哥疼她，说她是有公主梦的肥小鸭。

        那时候的言语就像是一根根毒刺，不停扎在贺夏的心头，她反抗着说小江哥哥不是假的，换来的却只是更严重的欺负和嘲笑。

        没多久到了要收学费的时候，贺妈妈说自己一分钱没有让她给贺爸爸打电话，贺爸爸推脱让她给已经退学上班的哥哥打电话，哥哥又让她给妈妈打电话。所有难听的谩骂她都能听到，但十三四岁的她能做的只是不停的给下一个人打电话。一千一的学费，逼的贺夏差点从四楼跳下去。

        她当时想，如果跳下去死掉，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痛苦。可是最后她还是不敢。

        贺夏不止一次的想过当张雪欺负她的时候小江哥哥能出现保护她，该是多幸福的一件事。对于自己的生活，贺夏并不怨自己的母亲，她知道自己的母亲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孩变成为了生活忙碌奔波的单亲妈妈，没有人知道她受了多少委屈，也没人知道她是怎么收拾好自己的心情面对破烂一样的生活。但是当贺妈妈毫无理由的责骂和偏心一遍遍凌迟她的心的时候，贺夏心里难免产生怨怼。

        贺夏还在最年轻的时候，就不断的面临丑陋的离别。爷爷奶奶是这样，爸爸是这样，小江哥哥也是这样。贺夏一点都不喜欢离别。

        如果当年江沉也像今天一样出现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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