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碎片
夜色四合时，万物沉寂，也许是今天确实有些累，夏桑榆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梦境也翩然而至，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做过梦了，她也不喜欢做梦，因为醒来会很疲惫。
这一下子，她又回到了十六岁，还是个穿着校服裙子的高中生。
所有的故事不一定都发生在夏天，而她的故事发生在冬天。
夏桑榆窝在暖和的绒被里，周末不用上学，打算偷懒一整天。
昨天晚上在客厅看漫画不小心睡着了，索性上午也就继续躺着。
门铃响起，少女在被子里翻了个身，有些不耐地睁开眼。
家里好像没人，等了半天，门铃还在响，无奈她只好爬起来，去给那人开门。
浅蓝色毛衣，绀色及膝半裙，脚上套上珊瑚绒袜子，鞋子都来不及穿就跑到了玄关。
门一开，冷风瞬间让人清醒，但少女在见到来人之后，便愣住了。
“请问，夏老师在家吗？”男生身着黑色牛角扣大衣，脖子上系着灰白色条纹围巾，正对着自己礼貌谦和地问道。
夏桑榆手上的动作凝固了，眼前的男生，仿佛坠落凡间的神仙。
她见过长得帅的人，但是没见过像他这种类型的，清雅温润，让人有种很想接近的感觉，跟学校里的那些嚣张幼稚的男孩子差别太大了。
“小妹妹，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我有这么好看吗？”许砚山摘下眼镜，掏出口袋里的布，擦了擦镜片上的雾气。
“哪有？你不要太自恋了。”意识到一直让人家站在外面好像不太好，夏桑榆揉了揉眼睛，把他带进来。
许砚山忍不住手握成拳头，抵到嘴边，眯起眼睛轻声淡笑。
拿了拖鞋给他换，自己则还是毫无意识地，只穿着袜子走来走去。
被男生一把拽过来，拖鞋被他整齐地放在脚边，那人眉头微动，疏朗温柔的嗓音忍住笑意道：“这双你自己穿吧，地上凉，不要光着脚，再给我拿一双。”
夏桑榆这才发现，自己刚刚没睡醒，给他拿了自己的拖鞋，粉色毛茸茸的兔子，露出两颗大白牙齿，耳朵还竖了起来，朝着别人眨巴眼睛。
拖鞋的码数比较小，男生一路憋到沙发边上才提醒她。
“哎呀！”女生不好意思地穿好鞋子，跑到玄关又给他拿了一双。
“你先坐着等一下，我爸过会儿就回来！”夏桑榆烧好了茶端到他面前，男生接过茶杯，视线穿过镜片，落在她的脸上，迟迟没有移开。
“喂……那个，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女生被盯得发窘，微微有些不满。
“因为……”许砚山放下热茶，脸上带着些许严肃，挥手让她靠过来。
男生眉头皱着，咬了下嘴唇，随即又摆了摆头，装作很难以启齿的样子。
这下夏桑榆慌了，然而紧接着许砚山轻飘飘地说了句，“因为你……可爱的脸上……沾了眼……”
在男生把那个“屎”字说出来之前，夏桑榆便捂住了他的嘴巴，转身跑掉了。
“哈哈哈！”许砚山终于忍不住在客厅笑了起来，慌张离开的小姑娘太有意思了。
躲进洗手间的女生，洗漱完了还是抑制不住地，心脏突突狂跳，想起来她刚刚碰到了那个人的脸，自己的脸唰地一下红了。
不过怎么看，他都是故意，夏桑榆心里揣测着，不由地想起了那人眼镜下，深邃的眼睛。
用刚学到的一个词来形容极为贴切，那就是“斯文败类！”
许砚山是爸爸的学生，盛泽大学美术系大二在读。
夏爸爸特别喜欢在餐桌上提他的学生，哪个有天赋，哪个很勤奋，哪个不上进。
而许砚山，则是他最看好的一个，让他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去找他请教，没有太多的距离感。
从那个冬天开始，家里时常会出现男生的身影，抱着画板在院子里，一画就是几个小时。
“咦？你在画莫奈的画？”夏桑榆小心思转动，隔三差五从旁边经过，假装路过。
“去去去，不要打扰哥哥画画。”夏爸爸从背后出现，敲了两下她的脑袋，“作业写完了？”
“我这不是替您监督嘛！”女生眨着大大的眼睛，摇晃着父亲的胳膊。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啊！”夏启明无奈，随她在一边凑热闹。
“来！桑榆妹妹！给哥哥的这幅画提提意见！”许砚山眯着眼睛，阳光落在他的身上。
她想不通一个画画的人，为什么喜欢穿白色的衣服，洗起来不麻烦嘛？不过耀眼是真的！
很多个下午，许砚山在院子里画画，夏桑榆就把作业拿到客厅里写，时不时地偷瞄那个背影。
写完作业便看起了漫画和各种小说，没有察觉到跟前的阴影盖下。
“《王尔德童话》，你喜欢童话吗？”许砚山在她对面坐下，撑着头翻动着桌上的书。
“嗯！”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女生一下子慌了神，把书立着挡住脸。
“但童话其实远没有大家想象的美好，最初的版本可以说是非常暗黑的，比如灰姑娘的姐姐砍掉了脚趾和脚后跟，白雪公主的恶毒皇后，最后穿上了烧红的铁鞋跳舞死去……”许砚山眼神暗了下去，凑近书本旁，幽幽地讲着。
“好了！”夏桑榆打住他，看到那眼睛下闪烁的光芒，紧抿的嘴唇，明白自己又被逗弄了。
半夜在床上反复翻身，想起白天自己的童年被毁了，女生便觉得恼火，于是摸出手机，敲了一行字，控诉某人的行为。
说自己晚上一闭眼就想起了灰姑娘她姐姐血淋淋的脚。
信息发过去后，很快手机便滴了两声，许砚山回复了她，一条短信，一条语音。
“既然吓到你了，那我给你唱歌赔罪吧。”
夏桑榆的心又不可抑制地狂跳，手指颤抖着点了那条语音，还不忘把声音调得稍微小一点。
男生哼的是一首英文小调，声音低沉又有磁性，女生脑袋快炸了，捧着手机在床上翻滚踢腿，脸烧得通红，反反复复听了许多遍，才忘掉恐惧睡了过去。
奶茶店里，屈楚楚双手托腮，看着眼前搅动着吸管的好姐妹，很是不解，“我真的很奇怪，为什么都没有男生追你呢？”
夏桑榆甜甜地应了一句，“挺好的呀，我不喜欢小男生。”
“那你喜欢老男人？”屈楚楚瞳孔地震，说出了这么一句惊世骇俗的话来。
“什么呀！”夏桑榆嗔怪道，同时不忘瞪了跳脱的闺蜜一眼。
“话说回来，你最近是不是有些荡漾了？”屈楚楚眼光犀利，直勾勾地盯着沉浸在粉色泡泡里的女生，“你要是有什么事敢瞒着我，哼哼，就死定了。”
“没有！”夏桑榆举掌发誓。
又是一个赖床的早晨，女生惬意地窝在被子里打盹儿，手机这个时候响了起来，许砚山给自己发了条消息。
“下雪了，快去看窗户外面。”
夏桑榆的眼睛亮了，马上从被子里爬起来，套上毛衣针织裙，穿好袜子跑到窗边，打开百叶窗，抬头看了看天空。
大片大片的雪花往下落，周围房屋上都覆满了雪，一夜之间，全世界一片雪白。
今年雪下得可真早，伸出手到窗外去接雪花，风灌了进来，替她送来无数的冰晶。
那个人，下雪了会第一时间告诉自己……
心跳加快了些，莫名地，她有点想见他了，小女生的脸在风中转为坨红，不，是很想见他。
“喂！”
她房间的窗户对着屋外的大马路，隐约听到有人在喊着什么。
低头的那一瞬间，许砚山正站在路边，对着自己挥手，他穿着卡其色大衣，任由它随意地敞开着，里面是件咖啡色的毛衣，脖子上围着的还是第一次见面的那条条纹围巾。
“扑通扑通！”夏桑榆明白了，这一秒，她彻底心动了！
男生的身旁堆着一个大大的雪人，应该是自己赖床的时候，他在外面堆起来的。
“我！”他指了指自己。
“中意！”又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
“你！”最后指了指窗边的小姑娘。
他……在对自己表白？夏桑榆知道这是一部老电影里的情节，她很久之前就看过，但不能确定许砚山是不是这个意思，却难以抑制自己的满心欢喜。
飞速地套上外套，跑下楼，一直到他跟前站住，恍然发现自己这次又没洗脸。
她假装不知道他刚刚的动作是什么意思，而是把目光落在了门前的雪人身上。
“两个眼睛，一个嘴巴，一个鼻子，我给你打90分。”夏桑榆背着手，一脸严肃的样子。
“这么小气？怎么不给满分？”男生假装失望的样子，语气里带着微微的失落。
在女生回过头的一瞬间，马上又换上温柔绚烂的笑容问道，“如果我画你，你会给我打多少分？”
“画我？”女生琥珀色的瞳孔对上他铺满光芒碎屑的眼睛，心跳更加清晰。
许砚山点头。
“有条件！”夏桑榆俏皮地在他跟前晃来晃去，小嘴翘起一抹弧度。
“说吧，什么都可以。”男生温润的眼神一直紧紧地追随着她。
【作者题外话】：男主：好了！够了！你再写踹了你的键盘！
男二：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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