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关东煮
“c班好像出现了个不良啊，刚刚我看到石井主任把一个黄头发的叫出去了。”坐在第一排的男生转身撑着后座的桌子与其他人攀谈。
这件事在他看来肯定很新鲜，语毕，还没有回应脸上就浮现出自得，自得于自己开启了一个很好的课间话题。
后面的人也没让他尴尬，关于数学笔记和这种事哪个更有趣，大家果断都选择了后者。
他后座的女生从笔记中抬头，惊讶道：“我们学校居然有不良？”
不良群体即使广泛存在，这种风潮在他们学校却并不流行。大家都是靠偏差值考进来，普遍是一群为了考大学全心学习的好学生。突然出现一个半路跑去当不良，就像一个石子砸在平静湖面，引起了阵阵涟漪。
班里顿时议论纷纷，有人发出诸如“堕落”、“疯了”的感叹，有人猜测此人必定受了刺激，也有人说感觉很有意思跃跃欲试，只剩下少数人在事不关己地整理数学笔记。
“你们不知道吗？”疑似知道内情的人抛出一个引子，好像终于遇到展示平时积累的八卦的好时机。
“西川，不要卖关子。”他旁边的人推搡他。
西川像等摄影机就位似的，等这些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了，才不慌不忙开口。
“是c班的田中，他某天放学，遇到好几个混混把他拦下来收保护费。”他抿一口白开水，“哎呀，他当时就不该往那边走的，那条街完全就是混混的乐园嘛，天天有人在那边压马路、抽烟。”
“噢噢，你说的是十字路口往西那边吧，路口有大叔卖关东煮那个。”有人了然地点头。
“清水关东煮？原来那个大叔当时叫我不要往里走是这个意思。”
有人叹气：“那边混混很多吗，那家关东煮挺好吃的，这样的话，我现在都不敢再去了。”
其他没吃过的人闻言突然非常好奇有多好吃，也有热心人开始七嘴八舌地给他们推荐其他好吃的小吃摊子。
“重点不是这个吧？”调月虚的同桌女生将话题往回扯，“所以，这个田中就顺势加入了他们？”
于是又响起一片谴责的声音，中间依稀听得到还有人在讨论哪家的提拉米苏绝顶美味。
“咳咳。”西川为了缓解尴尬清了清嗓子，“没有。当时他被混混团团包围到死角，跑不了。田中也算是个比较高的人，但是双拳难敌四手啊，打起来未必能占上风。所以他就准备破财消灾了。”
“结果，人家嫌钱太少了，说本来以为我们学校都是肥羊，一掏腰包连条好点的烟都买不起。”
“好过分。”同桌女生义愤填膺道。
“他们要是聪明点就该拿了钱就走，见好就收。偏不信邪，把田中堵着要搜身。田中见势犹豫着要动手了。然后来了另一群穿着特攻服的不良，一看就有组织。”
“围着他的混混立马转过去对着人家点头哈腰。他哪里再敢动，都等着挨打了。”
西川检阅一圈大家投入的神情，接着讲：“领头那个不管是长相，还是体格，都平平无奇，看起来和知味饭馆的服务生很像。但田中觉得他就是有着不凡的气质，远超于服务生，举手投足间是种高手的低调。”
“那个男人轻轻扫一眼，就知道了所有事。二话不说踹到混混们的膝弯上，让他们跪倒，怒斥道：‘谁让你们在黑龙的地盘收保护费的！？’说着，将田中的钱了抢过来。”
“田中以为他要黑吃黑。然而，男人将钱还给了田中，说再有这种人他会清理干净，就带着一帮人浩浩荡荡地走了。”
“他的下属拎走了混混们，留下田中看着男人的背影被人群渐渐淹没。”
“他后来就为了报恩执着于加入黑龙。而那听说又是个大组织，不是谁都能轻易加入。所以，他现在成了闲散不良，在朝着加入努力中。”
没想到是个淳朴的故事，在这个不良潮流变成余晖的年代，还挺热血的。
最开始开启话题的男生不甘心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西川身上，积极挑刺：“好老套的情节，你编的吧，你又不是当事人。”
有人劝他：“别这么说嘛，大家都听得挺开心的。”
西川反驳：“你懂什么？当时我帮我爸出摊关东煮，就看到有混混把人围了，黑龙把他救了才看清那是c班的田中。”
男生哑口无言，人们的注意力这下锁死在西川身上了。
“好想去吃他家关东煮。”同桌对调月虚发表单调的听后感想，“他家要是能换个地方出摊就好了。”
“我也想吃，放学一起去？”调月虚合上笔帽，翻出下节课的课本摆出来。
“你果然在听，那你到时候保护好我和钱财。”她答应了。
调月虚一心两用听完全程，很想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只是可能，那个男人就是知味饭馆在兼职的服务生？
如果暴走族有志愿可填，时隔三年，黑龙依旧是东京不良心中的组织首选，憧憬者众。
田中这种好学校的好学生，想半路去做黑龙做不良，只要初代黑龙的影响还在，当代首领就绝对会拒绝。
他要是想报恩，不如给那位不凡的、低调的高手服务生送点实在的蔬菜水果。服务生先生排得满满当当的兼职真的写尽了艰辛。
历史老师抱着一摞批改完的试卷进来，提前结束了课间。
大家还在回味不良与魔芋丝时，标着鲜红分数的卷子就被课代表发到了每个人手中。
有些人像接到了定时炸弹，一拿到手就丢给同桌看分数。
调月虚心狠手辣地将两张卷子看了，把同桌的分数直接报给她，跳过了惊险刺激的猜测环节。
同桌带着早已料到的沉重表情倒在了卷子上。
分与分不同，公立十分，私立一分。在残酷的打分制度下，“好学生们”依然主动以只达到平均分为耻。
卷子正面的分数比老师报出的班级平均分高出些许，调月虚在空白的地方画构图，打发掉老师评讲卷子的冗长，丝毫不耻。
既然黑川伊佐那出来了，那么她可以考虑将他画进去了。先拉线分出几个格子，面积原因中心的十字架就略了。
第一格，黑川。画面左上角是平地上的人群，顶楼天台一角占据右下角。中间偏下位置，公路斜着分割，过渡到机位所在楼楼下的浅色人行道。他站在人群中抬头看机位。
要让他从人群中脱颖而出还是不够。虚化周围太生硬做作，那让他走在最前面好了，像领头人一样。人群到他大致呈倒三角形，应该也能明确将他指示出来。
要照得很干净，天色最好是下过雨后倒晴不阴的感觉。下过雨会有水洼，那就选无雨的阴天。
第二格，艾玛。从厨房窗外窥视角度。窗户内是主要内容，占据画面中心偏右位置，按设想这个窗户应该是一个长宽比5：3的矩形。
然后艾玛在窗前切菜，不能看镜头，也就是我。看了也可以，拍两张，一张低头，一张抬头，组成一组。
她家外墙是原木，那切的东西颜色最好鲜亮一些，南瓜，红、黄甜椒都可以。案板旁边再摆点芹菜吧，长，还有形状复杂的叶子。
第三格……
老师偶尔讲到她错的题，她就停下来听一下订正，学海遨游；没讲到，她就摸鱼莫到飞起，酣畅淋漓。
她属实是一个随机应变的“好学生”。
……
最后一节下课铃响起，她终于可以和她同桌去吃关东煮。
同桌问：“要不要和西川一起？”
“好。”调月虚收拾好包走过去，“西川，放学一起走。”
“有什么事吗？”他疑惑。
“去吃你家关东煮。”同桌边收拾东西边接话。
“走吧。你们这是惦记了一天啊……”第几个，这是今天第几个提起这三个字的人了？
故事的重点不是故事本身，而是出现在地理位置中他家的关东煮。虽然起到了很好的宣传效果，但他还是有些沮丧。
想她上一天学，又要认真学习，又要专心走神，脑力消耗也太大了。而且西川家的关东煮好像特别好吃。食欲轻易颠覆了她昨日的愿望。
徕卡的事情，还是改日再提吧。
不参加部活以后，就能在日落前放学，就能避开下班高峰期的人潮，光是走路都像散步，惬意。
“呃，西川……”同桌喊他的语气充满犹豫。
这让调月虚有种不祥的预感，同桌发言很少有犹豫，那么她此刻犹豫是要……？
“其实我当时就想问，你姓西川，你家摊子为什么要叫清水？”
惬意的气氛瞬间尴尬起来，感觉好像随着步伐飘动的刘海都凝固住了。
果然，该捂住她的嘴。她问出来了，偏偏在这方面如此大胆。
西川还是回答道：“因为我妈妈姓清水。”
瞟一眼同桌还想开口，调月虚猜她下一个问题很可能就是为什么是西川和他爸爸一起出摊了，赶紧拉住她的手示意。
“我还以为是因为你家关东煮是用清水煮的。”调月虚揭过话题，试图避开危险区域。
西川配合地尬笑：“哈哈，怎么可能。”
不管是方式上的直接，还是关系上的平淡，他们都被暴力解法整怕了，心照不宣地加快了步伐。
怎么能读完题目就直接翻到后面找答案？
必须快点用吃的堵住她的嘴。
看到摊位挂着的招牌旗时，两人松了口气。
“她们是我同学，来吃东西。”西川帮他父亲把车靠边挪了挪，“想吃什么，我先煮进去。”
“福袋、甜不辣、萝卜……多少钱了？”
“既然人家同学第一次来，这次就不收钱了。以后还请多多关照我们西川啊。”西川父蹲下开了火，站起身来。
“那怎么行……”同桌又开始语气犹豫了。
西川赶紧说：“没事，你就吃吧。”然后对调月虚做口型说：快关照我！
调月虚于是对同桌说：“有时候老板就是会给客人免单，第一次来、过生日、多少多少位光顾，算是一种讨好兆头的做法。”
“是这样吗？”
她继续说：“是啊。而且叔叔还叫我们多关照西川，我们也可以以后多来吃几次照顾他家生意。”
同桌才放下心来，调月虚和西川也放下心来了。与情商盆地相处真是让人的情商直线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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