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蛊虫
承桑玥沉浸在虞娘子眼瞳的空洞中，有那么一刻她感觉自己被拉下了万丈悬崖，迎接自己的将是粉身碎骨。
但为什么呢？她不理解，她凭什么要跟着虞娘子往下跳。
她回过了神，眼前还是那张可怖的脸庞，脸庞后头是十几具盯着自己不合眼的小孩儿。
内心的恐惧让她差一点就要跟着虞娘子沉沦，但就在临界点之时她用尽最后一份理智捏紧了自己的大腿。疼死爷了，她想。
承桑玥眼眸中的那一份清亮，让已经失去理智的虞娘子一愣，随后更加用力的反扑。
“妈的，滚！”
事实证明有的时候国粹可以让人的气势骤增，发出来的招式也更加的具有威力。
承桑玥突如其来的反抗让虞娘子没了气力，倒在雨水之中，她拼命的朝着自己的孩子爬去，最后阖上了眼。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承桑玥看着面前的惨状，下的雨也大直落在她的身上疼的厉害，她有想过直接离开就当自己今天晚上没追出来，没有管这邪乎的事儿。
但才走了两步，她便折回来将不知生死的虞娘子费力的抬走了。
枇杷树后的墙边，有个缺口，从那里爬出了一只虫子。
而后有人拿了块碎石，把缺口堵上。
“砰砰砰！”
雨下的极大，承桑玥干脆走上和栖凤楼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在看到平湖医馆四个大字的时候方才松了口气。
敲门声虽大，且如今近丑时，承桑玥都已经要做好等待的准备，但这门开得确实迅速。
尘予吃惊的看着被淋了满身雨的承桑玥，目光投向她的身后去，却没有看见他所想要看见的人：“陈姑娘？我家殿下呢？”
承桑玥把肩上的人扶下来交给尘予：“你家殿下？我怎么知道你家殿下在哪里？”
这问题也是问的真奇怪。
这大晚上的，祁衍去哪里与她有何关系。
尘予招呼着医馆的其他人把虞娘子送进去，一边寻了把伞便要冲进雨中。
“等等，你干嘛去啊？”承桑玥可清楚这平湖医馆里头医术最好的就是祁衍的这位小跟班，如今虞娘子那走火入魔的模样除了尘予，她其他人也信不过。
尘予拿着伞的手连忙往承桑玥那头偏去：“陈姑娘，您先进医馆里头避避雨，我去寻我家殿下，一会儿就回来。”
雨下大，说话时候嗓子都得用力。承桑玥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这大晚上大雨天的祁衍是发了哪种疯还在外头待着。
想到这，连忙抓住尘予，道：“等一下，你家殿下去哪儿了？”
“方才花影姑娘来了医馆，说姑娘您出去后没了身影，我家殿下就出去找你了。”
尘予并不想解释太多，只想着赶紧让他出去找到自家主子。不料下一刻他手上握着的伞十分突然的被面前这姑娘抢走。“尘予，帮我个忙，刚才的那位大妈无论如何也要帮我保住，我去找祁衍。”
尘予还没应，承桑玥便冲进了雨里，不给他一丝拒绝的机会。他看着逐渐消失在雨里的身影，以及听见了那被雨声逐渐冲没的喊声，犹豫再三才回到了医馆，忧心忡忡的给医馆的门留了缝。
“祁衍！”承桑玥照着去往栖凤楼的方向一路寻找，但除了雨声并没有收到任何的回复。
她有些急，还有些气。
雨势丝毫不见小，陡然而下的气势像极了天上被开了口，雨水如瀑布般向人间倾泻。
忽然承桑玥所对的那块天如同爆炸一般的骤亮，几根蜿蜒的曲线从天上朝着人间的而去，像是火线般点燃了大片天空。
紧着，轰隆隆的雷声接踵而至，似要穿破凡人的耳膜，又像是要给地府鬼魅的警告。
承桑玥遮住自己的耳朵，雨伞掉落在雨中，没等她弯腰拾起便被狂风带走。
她猛地一惊，目光随后集中在枇杷树的方向。
想罢，她连忙向那处赶去，只是等她到了的时候周围已经围满了人，路边还散发着浓郁的呕吐物的味道。承桑玥感觉心中的一块被提起，让她有些许喘不过气来，尤其是她透过那些围观的群众看到挂在树上的尸体，在横死之后又被雷劈得烧焦的尸体。
时不时有人扒开人群向那处跑去，却被已经围着的官府拦住，跪在地上哭泣声震耳欲聋，看着近在咫尺的孩子却无能为力，有些一看到便昏厥了，有些泪流多了也昏厥。
承桑玥闭上眼睛，试图记起树上这些孩子们的模样，哪怕是双眼冒着血的样子，一时觉得有些透不过气，尤其是听到那些哭喊声顺着风来到她脑中的时候。
心一抖，被人抓进了旁边的房子。
“桑玥？桑玥！”祁衍见承桑玥失了神，便将其抱着怀中不停的唤她的名字。
承桑玥恍然之中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那口过不去的气突然顺畅了些，再睁眼便看到的是祁衍怀中的景色。
“醒了？”祁衍视若珍宝的将面前的人捧着，小心翼翼地撩开她落在脸上的头发，轻声说道：“感觉怎么样？可有哪里不适？”
他怕极了，当花影冲进医馆告诉自己承桑玥丢了的时候，当他寻遍栖凤楼的所有路最后看到被雷烧焦的面目全非的尸体时，当他没将失魂的承桑玥叫醒的时候。
他真的害怕承桑玥出些什么事情。
承桑玥只觉得脑子有些嗡嗡的声音，便摇了摇头：“你怎么在这里？我刚都回医馆了，然后找你找半天都没找到人，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
“没事就好。”祁衍松了一口气，知道承桑玥是因为寻他才在外头之后，干脆心一横直接抱住承桑玥。
承桑玥先是有些震惊，而后再发现祁衍微微有些颤动的时候，试探性的伸出手在他的背上拍了拍。
外头似乎又来了很多人，甚至盖住了大雨的吵闹。
但屋子里头却十分的安静，安静的能够听见虫子爬动的声音。
承桑玥皱了皱眉头，示意祁衍先把自己给放开，随后二人一起蹲下看着不知道从那个缝里洞里钻出来的黑虫子。
和自己的大拇指一般大。
“别碰。”祁衍在承桑玥要伸手观察观察这只长相奇异的虫子时，握住了她的手：“这不是只普通的虫子，这是蛊虫。”
蛊虫？
承桑玥一惊，这玩意儿她确实没见到过，但它的名号自己却是知晓一二的，总之这种生物的出现一定是没有什么好事。
就比如现在外头，就不是什么好事。
突然传来一阵狂躁的敲门声，似乎是有几个人费劲全身力气要冲进房来，还有人努力拦着，还有人在骂骂咧咧。
承桑玥出于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直接撞到祁衍的怀中，但现在这番场面容不得她多想。
“这是要破门而入的架势。”承桑玥说，她确信这门撑不了太久：“不然咱找个口先跑吧，我总觉得留在这里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祁衍往后看了看，本想自己先进去探探路，但又担心门口那群疯子进来，便拉起承桑玥的手：“这种结构的屋子大概厨房后头有条路。”
承桑玥虽不自在的看了眼自己被牵住的手，但还是任由着祁衍牵着自己往里头走。
就在他们从厨房后门出去的时候，前门破了，脚步声如倾泻一般往他们的方向而来。
“真是见鬼了。”承桑玥皱着眉头看着跟在自己脚边的蛊虫，真想把这玩意儿一脚踹爆，但是凭借着她多年对鬼怪奇谭的研究，她觉得这只虫子后头的故事一定不简单，踩死它确实是分分钟的事情，但就怕因此会扯出一大波的麻烦。
祁衍的脸色也并不比承桑玥好看，他并没想过北明皇域中会出现这种毒物，眼下看来这东西怕是冲着承桑玥而来，他从旁边人间的厨房中拿出了瓶盐罐子，还不忘拿了锭银子放在主人家的桌上，随后诱拐着蛊虫进到罐子中，再将其密封好。
盐焗虫。
虽然不合时宜，但承桑玥突然就想到这三个字。
“今日你便先去我质子府上住着，如果那群人真的是冲着你来的，质子府他们定是也不敢擅闯的。”
祁衍打算将这玩意带回去好好研究，虽说是在自己的意料之外，但先前去采集药品的时候去过苍梧国，便生了些对付的法子。
但既是尝试，便需要时间。
争取时间的同时，也必须护好桑玥。
“这样吧，我这几日寻个由头去趟东宫，这群人疯劲儿再大也不至于往东宫里去。”承桑玥道，她的眼神中都透露着并不是嫌弃质子府，只是相比于质子府，东宫更加安全。
祁衍向来很欣赏褚云轩的魄力。
除了今日。
“行。”但耐不住承桑玥说的的确是在理。
承桑玥点了点头，伸出手示意祁衍把盐焗虫交给自己，可对面那人似乎并没有想给自己的意思：“你拿着它作甚？”
祁衍敲了敲瓶盖：“我或许有办法治它。”
承桑玥挑了挑眉，她倒是没有想过祁衍还有这功能，只是他若是有办法治这臭虫，那自己何必去东宫里头去经历和褚云轩相看皆如阿斗的场面。
“那走吧。”承桑玥朝着祁衍笑了笑，走了几步还转头道：“愣着干嘛？”
祁衍一愣：“去哪儿？”
这不是去皇宫的方向，也不是去栖凤楼的方向。
“去质子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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