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吉时已到
“吉时已到！”
承桑玥隐隐约约的好像听到了哪里的钟声在响。
“噔！”
三声钟响，那一首从密林一直伴随着她的歌声又响了起来。她似乎能够透过那歌声看见红盖头之外的场景。
苍白的脸上置着灿烂的笑容，各个如此，只有巷尾的那对夫妇互相依偎着看着走过的婚车，落下一地眼泪制成的碎钻。
“姐姐，你害怕吗？”
承桑玥感觉自己的袖子仿佛被人扯了扯，而感觉之外的这个身体的主人偷偷的把盖头掀了一角，摸了摸那扯着自己袖子的小孩儿。
是那个牧童。
承桑玥心道，大概是因为发生的事情都太过的离奇，所以她好像不会再感到震惊了。
“小沐害怕了？”她伸出手揉了揉面前的小孩儿，就好像是亲姐弟一般的亲切。
承桑玥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禁锢在了这具身体里头，以一个参与者身份的观众的形式。
“小沐不怕。”牧童道：“我最怕的时候是爹娘他们把我扔在祠堂的时候。”
她道：“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小沐不怕，姐姐也便不怕了，说不定姐姐很快就可以和姐姐见面了。”
“一个人在那样的地方，一定很害怕，对吧？”
承桑玥见她的眼神逐渐涣散，才恍然大悟此地并无什么牧童，自己因为在她的意识里面，所以可以看她所看，感她所感。
就连眼泪滑落的轨迹在承桑玥的感觉之中都如此的真切。
小沐死了，他们第二天打开祠堂大门的时候，便只剩下一具干瘪的尸体，致死都未闭上眼睛。
她的情绪好像冷静了不少，用喜服的袖子擦拭着泪水，然后重新给自己盖上红盖头。
承桑玥不由得被她的情绪所影响，也不自主的便去探究她是因为什么变成这样的。
她叫如玉，因为生的好，才刚十六便有村中其他人家的郎儿将自家房栏都踏烂了，爹妈想着让她嫁给村头的那个王哥儿，因为人老实，嫁过去总不会被欺负的。
但就在两家即将交换信物的时候，村长不打招呼的便进来了，说她的弟弟如沐是商王要求的祭祀品，而她是纣王要的女子。
这件事情大概真的要追溯到上古先祖时代吧，商纣王被周武王所灭，而纣王这一脉的血气是最能滋养妲己的。于是他们这一脉便被掳到了这个地方，不停的繁衍生息，日子一天一天的倒也还算是安生。
只是本就是被作为食物才被存活下来的，妲己也便是商王虽不是时时刻刻都需要血气滋养，但总有那么时候，她会出现在祠堂里面，让村中缴上一名男童。兴许是为了安抚纣王，每当男童献祭之日都会奉上一名适龄女子，八抬大轿，以全村之力养她的十里红妆，在之后的事情知道的人便回不来了。
承桑玥很快发生了不对劲的地方，按道理这里的人自诩是商纣王的后代，而巫妖一族同样也是这么说的。
如果她之前所呆的杏花坞是巫妖之地，那此地又是什么地方。
歌声渐盛，送亲的人就这样声势浩荡却又不见喜色地走在山间。
到了一座山峰，十里红妆给其光秃的山头增添了不少的颜色。峰顶有一座府，府上悬挂着未题字的牌匾，红白灯笼相间挂着，透露出一股诡异的喜感。
如玉被人搀着进去，也不知是被带到了什么地方才坐了下来，一不小心脚上踩到支红烛，若非是她收回脚的速度快，喜服便要被烧了。
她坐了许久，久到她都忘记了数到了哪个数字，只是终于门被开了起来。
等死的人总是希望死亡能够来的快一些，莫要误了自己前往黄泉的路。
一阵痛感袭来，承桑玥只记得一道绯红。
那人说：“娘子，我们来喝合卺酒吧。”
酒味正是她先前在祠堂饮的杏花酿。
花落了也有花开，叫整个府中散发着杏花的香味儿。
院子里杏花芬芳，屋内祁衍看着面前的新娘子，有些犹豫。
“您的意思是说，她便是九宫八卦阵三重梦境最后一层的出口？”祁衍道。
屋中没人却传来了声音：“九宫八卦三重梦，是妲己为了囚禁纣王一脉所制的幻境，换一个说法这幻境是依照纣王之所愿而生，他所愿之物天下人不知，但南楚世子你定然知道。”
“是美色。”
那人笑道：“对，是美色，美色是整个阵法运行的关键，所以巫妖一族时不时要进献女子，巩固阵眼。”
她笑的很猖狂，就好像是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可是，你为何要帮我。”祁衍虽是知道这人讲的在理，但他不信会有无缘无故帮助自己的人，这人急于让自己杀了眼前的女子究竟是为了什么？
那人的笑声落下了地上，府邸都稍稍有些颤动：“我守这破阵法很多年了，只要你破了阵我便能重回人间，既如此我有什么好不帮你的。”
“那巫妖呢？”祁衍又道：“你与巫妖一族大抵不是一路人吧，怎会在他们的阵法当中。”
“我还道世子究竟有多聪明，想不到竟然连如此浅显的道理都想不明白。罢了告诉你也无妨，巫妖族世世代代被困在这个阵法当中才不是因为什么妲己的囚禁，囚禁他们的恰恰是巫妖族的长老。巫妖一族的体质最为特殊，适合滋养孕育一切恶蛊，也就是说那些你们口中的巫蛊之术是由一个个巫妖人的生命灌溉出来的。”
“我呢，便是有用之物被蛊虫而噬后剩下的无用之物。”
祁衍笑了笑，倒并没有那人所想要看到的惊讶。
“那我破了阵，放你这种无用之物出去，这世间怕不是会大乱？”
那人不屑一顾的笑了笑：“那便不要出去了，我反正在这里待了一年又一年也都习惯了，但你们若是在梦境当中停留过久，先遭难的便是你们。”
你们？祁衍眉头不悦的环顾四周，大声道：“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
再无声。
床上的那位新娘子却不知什么时候起了身，拿起桌上的一把刀，双眼呆滞的站在祁衍的后面。
刀捅的速度与祁衍反应的速度相比还是稍慢了些，祁衍看着失了魂发了疯，最终叨叨着还我阿沐的女子，脑海当中浮现出虞娘子的身影，几乎是片刻，手起手落之间用了大力钳住她的双手，喜服往下一扒，那在脖子上极为显眼的小丘壑令人不住震惊。
“还我阿沐！”那人不知何处又夺了把刀，正当祁衍疑惑之时奋力刺来。
祁衍猛地抬头，却在那新娘眼中看到一抹熟悉的清醒，那抹清醒使得她的动作一顿，面目稍显茫然，但下一刻又恢复原状。
“桑玥？是你吗？”祁衍夺过她手中的刀刃，也因此刀刃在他的手上划了很长一道口，直溢鲜血。
新娘没有反应，他便叫了一遍又一遍。
一直到他手上的血与新娘腕上的血交汇。
“是我。”
承桑玥只记得自己应该是在一座山上，山上有座树，树下有两个孩童在一起打闹。
“太好了。”祁衍道，抓着她颤抖的双手好不容易才缓和了许多：“你要想着你是承桑玥，不要被这个身体的记忆侵入了，坚持住，我这就去找出去的办法。”
说完这话，便抓紧这世间想要找到出去的办法。
但却没有注意刚刚夺走的刀刃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到了新娘的手中，她一步一步的接近祁衍。
她从承桑玥身上看到了，看到了祠堂里头他们二人对弟弟视而不见的模样，只要他们动手，弟弟就可以得救的。
所以，是他们的见死不救导致了弟弟的死亡。
杀人者偿命，天经地义。
那握着刀的似乎不止是如玉，还有鲜血被抽干的如沐。滔天的怨气让她瘦弱的手臂上的青筋都隐隐看得见。
对，杀了他，给阿沐报仇！
手从高处挥落，隐隐的刀光反射到祁衍的眼底，转头的他却看见身后的女子慢慢的倒入，那把原来应该是插在自己身上的利刃刺穿了她的腹部。
“承桑玥！”祁衍接住她抱在怀里，手足无措的看着浸满自己手的鲜血。
他答应过自己要护桑玥周全，而如今竟然让她为了自己失了命。
这怎么能啊，这怎么可以啊。
不仅是祁衍，还有人为此画面而不由心惊，那人道：“你在干什么？”就像是自己的工具居然逃脱了自己的控制一般，他说话的声音甚至充满着愤怒与不甘。
承桑玥分明能够感觉到自己生命的流逝，这感觉太可怕了，可怕的她想要开启三倍速，伸出手探了探自己的伤口，想说些什么话的时候，身体里头的鲜血却忍不住的倒流到身体外边。
血腥味儿，她真的好讨厌。
祁衍好像要哭了，知道那颗泪水落在她的脸颊，她才反应过来，天呐南楚国世子居然为她流泪了，要是这么算这一遭倒也是值了。
那讨厌的不知道什么玩意儿又开始说话，着实恼人，打扰她欣赏祁衍这张俊脸。
听说生孩子的时候多看漂亮小孩的照片，生出来的小孩会很漂亮。
那死的时候多看帅气哥哥的照片，下辈子能投一个颜值巅峰吗。
算了，不重要。
承桑玥笑了笑，都什么时候了自己居然还想这个。
“这玩意儿想要的不是你杀了我，而是这个身体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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